呼的一声,坦丝眼前的光线陡然消失,四周陷入一片纯净的黑幕中。她瞪大了眼,却现环绕身周的东西不是密密麻麻的吸血飞虫,而是无数翩然飞舞的黑色羽毛!
“乌鸦,你没事吧?!”她冲口疾呼,心中的紧张在扩大——这是怎么回事?加百列的翅膀被那些可怕的小虫撕碎了吗?
“我没事,别担心。”耳边传来温柔的回应,不高不低的声线显露了对方的镇定与自信。坦丝略微安心,忽觉胳膊上微微一痒,身周黑羽紧紧贴上她的皮肤,将她密密麻麻的环绕起来。
“这样很舒服吧?”加百列轻笑着,将怀中的少女抱得更紧了。
“嗯。”坦丝贴着加百列温暖的胸膛,被数不清的羽毛包裹着,保护着,轻拥着,宛如置身在一只黑色的蛹中。柔软的羽毛轻轻拂过面颊,痒得她只想打喷嚏。霎那间,她竟有了一种错觉,好似回到那座已经烧毁的华美大屋中,与加百列玩着掷扔枕头的嬉闹游戏。他们“战斗”得那样激烈,洁白的鹅毛和羽绒飞满她的卧室。轻飘飘的羽毛漫天旋舞,缤纷垂落,美得有如童话世界。
……
黑羽卷成的保护蛹转瞬即逝,刺眼的亮光陡然降临,坦丝不得不闭上眼。等她再睁眼时,面前已经是一片灿烂光辉——乌云般的厚重黑幛被甩在脚下,他们已经冲出了遮天蔽日的广阔虫海!
疾风呼啸而过,温暖的晨曦照耀着坦丝的面颊,充满柔和与宁定。她赶紧回头去看加百列:浅浅金光投射在他的头上、脸上,将锦缎般的白金卷拨弄得碎碎点点,美得不可思议。然而下一个瞬间,她无比恐惧的现——那张洒满金辉的俊美脸庞近乎扭曲,有什么东西在皮肤下急剧蠕动,令他完美的面容多出十多处诡异的凸起!
——那是虫子,吸血的黑色小虫!天啊,他用羽翼将她保护得严丝合缝万无一失,却将自己最看重的脸部暴露在嗜血的虫海之中!
“别怕!”加百列咧嘴一笑,语气有点急促:“快用你的刀。”
坦丝几乎要哭了,然而她的神经却在握住刀柄的那一刻变得异常坚韧起来。左手固定加百列的头,右手挥刀而出,疾快如闪电,精准的切开小口,刀尖扎入虫体急挑而出。她连刺快挑,一刻不停,一口气挑出十多个小虫,手指始终稳稳的。
做完这一切。她才松了口气。看着脸上多出数道细小血口地加百列。结结巴巴地安慰道:“乌鸦。嗯。我誓。你地脸会恢复如初。呃。仍然是完美无瑕。英俊无匹……”
“当然。我对你地技术有信心。”加百列低声轻笑。猛地振翅高飞。“那就——快点离开这里!”
两人在呼呼风声里越飞越高。最终降落在一片平坦地山头。坦丝只觉浑身瘫软。正要松一口气。却突然想到一个很严重地问题——加百列要怎样回到那片“乌云”之下去救其他同伴?刚才只是短短瞬间。他地脸上就多出十来只小虫。再来一次地话。他还能安全穿越虫海吗?
“放心。我有办法地。”仿佛知晓坦丝此刻地忧虑。加百列轻柔低语。“我对你有信心。你也要对我多一些信心呀!”
“真地有办法吗?”坦丝喃喃低语。心中忽然又酸又痛。经过刚才那一场惊吓。她已经完全明白——加百列地翅膀绝不只是飞翔那样简单。对他来说。翅膀也是最好地防御层与保护罩。但很显然。他能支配地羽毛数量是有限地。若是他单身飞翔。羽翼能够保护他不受吸血虫侵害。可当他带着同伴一起飞行时。他就不得不牺牲自己去保护同伴!
想到这里。坦丝不由得咬紧了下唇。心中翻腾着无数复杂地情绪。眼眶里也变得**辣地。她却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停了数秒。她才低声道:“那你要平安地回来——你誓!”
“当然,我一定会平平安安的回到小坦丝的身边,带着那三个笨蛋一起。”加百列俏皮的眨眨眼,轻快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宠溺,“你在这里乖乖的等我哟。”
“嗯。”使劲点点头,坦丝含泪看着他展开黑色的羽翼,像一支离弦之箭般高飞而去。
……
远远的另一座山峰,繁茂的枝叶笼罩着整片山头,苍绿中带着几抹秋日的黄褐色彩。
“啊,那实在是个聪明又好运的小子。从今天开始,谁也没法将他从那傻孩子的心里抹去了。”一缕纤长的黑随着轻风打了个旋,又轻飘飘的落下。男子的修长身影笔直立于树梢,自言自语道:“我都要嫉妒他了……不过,这样也好。”
男子抬头望望天,忽然出一阵无比愉悦的笑声:“慢慢积累,慢慢浓烈吧!等到同伴间的羁绊变得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那个傻孩子会被激出什么样的力量呢,真让人期待。”
——那明明是欢乐喜悦的声线,轻柔得好似夏日里甘甜的清泉,却在尾音处陡然低沉,透出某种诡异冰冷的气息,令人不寒而栗。
“面具阁下,您在吟唱新的诗篇吗?”树下忽然传来恭敬的问话,语气中略带一丝期盼,“可以让我分享您的大作吗?”
“吟唱?诗篇?”沉浸在臆想世界里的男子似乎被这句话噎住了,顿了数秒才一口否定:“没有!”
“啊,那么,请您原谅我的唐突!”树下那人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不受欢迎,越滔滔不绝起来:“您站立的姿态是那样优雅高贵,让我望尘莫及。您在山风轻吟中静默许久,脑子里一定诞生了许多灵感吧?”
男子又沉默数秒,才缓声回答:“说实在的,你拍马屁的功夫很蹩脚。”
“拍马屁您误会了,这些都是我的真心话。”树下那位矮胖的男子腾地跳起来,语气激动,“面具阁下,您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医生!您是我唯一的偶像,是我人生的明灯,是我心中的天神!”
“……”男子再度陷入长久的沉默,直到树林的另一头响起一个喑哑压抑的声音:“我敢保证,你再多说一句,就会变成一具死尸!”
矮胖男子霍然回头,不满道:“你怎么敢这么说!面具阁下难道会杀掉他的崇拜者吗?”
“当然不是他……”林间充斥着来者阴森的笑,“是我要杀了你,死胖子!”
矮胖男子愣了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等到他笑够了,才将胸一挺,傲然道:“你敢杀我?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凤凰城的……”
话还没说完,只见铺天盖地的黑色小虫朝他飞来,矮胖男子这一下吓得魂飞魄散,拔腿就往林外跑去,嘴里乱叫着:“卫兵,卫兵快来……”
惊叫声渐渐远去,黑色飞虫在半空中绕了个圈,便倏的一声钻入地下不见了。来人气哼哼的坐下来,嘴里嘀咕着:“总算清静了。”
树梢上的男子不知何时已经降落地面,斑驳的树影落在他波纹粼粼的面具上,仿佛添上数不清的细碎光点。他打量着盘膝而坐的来人——他浑身上下裹着脏兮兮的黑色厚布,只露出一张黑乎乎的圆脸,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只黑色的大虫子。
面具男子“观赏”完毕,饶有兴致的问道:“他说我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医生’,是这一句刺痛了你的自尊心,所以想要杀掉他吗?”
“没错。”来人点点头,粗声粗气道:“如果你是最伟大的医生,那我算什么?”
“唔,这样说来,你觉得你是最伟大的医生了?”面具男子出柔和的笑声,“其实,我并不反对这一点,亲爱的巴格医生。”
“真的?那就是说,你承认我的水平很高?”
“不论对己对人,我一向公正评价。”面具男子轻笑道,“就养虫子这个领域,你可比我强多了——我绝对养不出那么多吃人的虫子来。”
没想到这么轻易就得到“此生最大劲敌”的认可,巴格不禁咧嘴傻笑起来。心情一好,他的语气立刻变了:“嘿嘿,你这人根本不像传闻里那么变态嘛,唔,我开始喜欢你了!对了,你刚才在树顶上自言自语些什么?”
“我在思考一个问题,爱与仇恨的力量,哪个更强大?”
“这还用想吗,当然是仇恨!”
“是吗?”面具男子轻笑一声,不置可否。在林中慢悠悠的踱了几步,他突然换了话题:“那些被你围在山上的妖灵,我想要一些**。”
“喔,如果他们还没死绝,我大可以全部送给你!”黑脸医生忽然笑得狡猾,“不过,你拿什么来和我作交易呢?”
面具男子毫不迟疑的回答:“法库城里的地下实验室,你觉得怎么样?”
“……”巴格完全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大方”,激动中说话都结巴起来,“那,那个……整座实验室,你真,真的给我?都给我?”
“没错。”面具男子懒洋洋的挥挥手,“收了你的虫子吧,那处可爱的地下试验场归你了。”
“天哪,您真是慷慨……”巴格几乎要语无伦次起来,结巴半天才想起另外的俘虏,“对了,您想要那个头上长叶子的女妖灵吗?”
“那个女妖灵不是已经被你送回凤凰城做尸妓了吗?”面具男子摇摇头,“我可不想令联盟那些大人们扫兴,尤其是在柔肢尸妓莫名其妙的腐烂以后……”
巴格嘿嘿笑了两声,便兴冲冲的跑出树林,开始召唤远方大肆猎食的虫子们。面具男子一直等他的背影消失,才轻笑道:“唔,真是越来越热闹了。”
瞬息之间,他再度出现在高高的树梢,将目光远远投射出去,仿佛要望到那座被虫海淹没的山岭——那里有倒霉的魔兽倒在狭窄的地道里,浑身鲜血被吸得干干净净。那里有无望的妖灵瘫软在漆黑的山坡间,被成千上万的虫子啃咬成肉干。在那里,奋力挣扎的闪电渐渐黯淡,竭力扬尘的风旋缓缓静止,在绝境到来的时刻,是意想不到的救星成为妖灵最后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