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我!谁还活着?快来杀了我!”
一声声凄厉的叫喊回荡在耳边,映入他眼帘的是那张熟悉的脸——年轻美丽的女子容颜,从前总是带着温柔的微笑,此刻却扭曲得有如地狱恶鬼!
夜空中悬挂着一轮诡异的血月,目光茫然的男童战栗着跪在血腥的杀场,身边零零碎碎的散落着父母残破的身躯。不远处躺着的年轻女子全身都在流血,除了剧烈的颤抖外再也不能挣扎起身。她猛的扭头望向他,绝望的眼眸中突然闪现一簇希望的微光!
“小隆!”她神情有点激动,一边吃力的叫着他的小名,一边拼命向他伸出沾满鲜血的手:“乖小隆,别,别怕,快来杀了我……快点伸长你的胳膊,杀了我……”
殷红的指尖在他的视线里颤动,随即颓然落地。那修长纤细的手指曾愉悦的弹奏乐曲,曾轻拍着哄他入睡,然而这一次却是在向他哀求——帮她结束自己的生命。
他动了动僵硬的腿,目光落在身前不远,那里躺着的尸体手里拽着一把尖刀。只要他用自己能够随意伸缩的胳膊捡起它,捅入她的心窝……
然而幼小的他无法作出任何动作,他只是可怜巴巴的望着鲜血淋漓的女子,身体抖如筛糠,带着哭腔喊了一声:“姐姐……”
“快,快杀了我……”她喘着气,声音越来越低,漂亮的大眼里慢慢流出泪水,竟似带着血一般的猩红。
“这边有两个活口!啊,有个女的,是个女妖灵!”兴奋的喊声突然从身后传来,他听出了其中的亢奋与恶意,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战。
随即,他被两个穿着深红制服的男人从地上揪起来,绑得结结实实。粗糙的绳索碾磨着伤口,他痛得想哭,却又陷入一种诡异的浑噩状态——无法哭泣,无法叫喊,无法挣扎。
他看着她——他年轻美丽的姐姐,他最爱最亲的姐姐——被几个人类小心翼翼的放进担架,送入马车车厢。立刻,便有几个穿着白色长袍的人围住了她,挡住了那张美丽温柔的脸庞。可是自始至终,他都觉得她在定定望着他,那绝望的视线从不曾离开他的身周!
因为她在恨他。恨这个懦弱胆小、愚蠢无知地弟弟。恨这个没有赶在人类拖走她之前杀死她地小男孩。之后生在她身上地一切悲惨与残酷。都是因为他没有及时杀掉她。不是吗?
“为什么那时候不杀掉我。小隆。为什么?”温柔地声音回荡在耳边。仿佛暗藏着讥讽与怨毒。“因为你不敢。你害怕。对吗?你这个胆小鬼!”
熟悉地脸突然凑到他地眼前。美丽地姐姐正笑靥如花。但是眨眼间。那张精致地容颜便陷入可怕地灰败。她竟然开始腐烂了!
刹那间。腐朽地气味弥漫开来。四周地空气仿佛凝固成黏稠地血雾。他渐渐无法呼吸。他即将窒息而死!
“啊!”尖利地惨叫过后。年轻地妖灵男子终于醒了。从夜复一夜地噩梦中彻底月兑离。翻身而起。他大口大口地吸着气。只觉后背冷汗淋漓。衣服都快湿透了。
寂静地仓库里回响着急促地呼吸。艾隆星低头看着身上那套刺眼地深红制服。突然出一阵歇斯底里地狂笑。然而大笑之间。面颊上滑落几滴冰冷之极地液体。苦涩中带着浓浓地腥味。
过了许久,他抬手擦掉脸上冰冷的泪珠,喃喃低语:“等着我,姐姐。这一次,我一定会杀了你,我会彻彻底底的毁掉你!”
……
一到冬天,凤凰城的白昼就变得很短。当姗姗来迟的晨光穿过白茫茫的雾气照上屋顶时,忙活了大半天的城民已经快要吃午饭了。
坦丝裹着一件大大的灰色斗篷,快步走在凤凰城北区整齐干净的大街上。这里住着的大多是凤凰城的富人,再往南越过官员们的府邸与几块重兵把守的禁入区,就是整个北方联盟的核心所在——中都议会。
虽然凤凰城是北方联盟的五都之一,但它并不像法库城那般封闭自锁。事实上,它是唯一一个敞开城门、接纳外来者的联盟城市;每天也有一列列运送物资的车队从城里出,去往联盟的其他城市。只是,除了负责运输的凤凰军与握有特权的议会政要,城里的平民依然无法离开这座巨型的堡垒——终其一生,不出半步,违者视为叛逃,以最残酷的手段当众处死。数十年来唯一的例外便是七年前的那次大迁移,因魔兽攻破法库城,联盟不得不从此地迁走数十万人口到法库。
坦丝来到一处偏僻的街角,扬脸望向不远处一栋两层的建筑——记忆里的白色小楼已经换了模样,金灿灿的新墙纸耀得她眼花缭乱。楼前花圃里,素雅的雏菊被绚烂的玫瑰取代,一片火红的花海竟似血色般刺目。树下垂曳的翠绿藤蔓被清理得干干净净,那架小巧的秋千也没了踪影。
她静静的凝视了许久,直到眼中泛起酸涩,才绝然的掉头离去。但一转身,她险些撞上木桩一般杵在后边的黑衣男子,吓得她一跳老远。
“你怎么了,这次居然没有现我的存在?”巫梵的出现突兀而诡异,仿若鬼魅一般。他神色阴郁的望了眼远处小楼,眯眼问道:“那是什么地方?”
“我小时候住过的房子。”坦丝暗暗责怪自己的大意,过分白皙的面颊上浮起两晕羞恼的嫣红,“后来我和妈妈搬到法库城去了。”
“喔,怪不得。”巫梵顿时了然,仔细看了看周围环境,“用它作我们暂时的住所,你不反对吧?”
“呃……”坦丝本能的想否定这个提议,内心深处却又涌动着一股难耐的渴望。她低头盯了脚尖半晌,才挤出一声低低的“嗯”。事实上,撇开无法抑制的感情因素,这座像足暴户的金灿小楼非常适合做妖灵们的临时据点——距凤凰城的核心区域很近,却又处于偏僻安静的边缘,警卫的力量并不强。
虽然是人来人往的大白天,但对妖灵来说,潜入人类的房屋并不是什么难事。当坦丝与巫梵悄无声息的进入起居室,在厨房准备午餐的妇人根本没有现家里多了两个人。
坦丝轻灵的跃上二楼,觉楼梯的木板还是使用以前的淡紫色,不禁脚步一顿。墙纸的颜色也没有变,不同的只是挂在墙壁上的画像从荡着秋千的女童变成了咧嘴傻笑的胖男孩。她下意识的伸出手,颤抖着轻触墙纸,仿佛回到很多年前的温馨小屋——那是她再也回不去的童年。
一声低低的惨叫中断了她对幸福时光的追思,坦丝霍然回头,现围着厨裙的妇人倒在巫梵身前,被他手中的黑色藤条死死勒住颈脖。妇人的双眼瞪得老大,拼命乱蹬的双腿险些踢翻餐桌,却在藤条的用力一绞后彻底没了声息。
“天,你在做什么?”坦丝难以置信的望着满脸冷漠的妖灵男子,“她又没现我们,你为什么要杀她!”
“我们接下来不是要住在这座房子里吗?”巫梵似乎对她的反应很吃惊,怔怔道,“不杀了她,我们怎么住?”
“……”坦丝忽然没了言语,只是低喃道,“你,你怎么可以随便杀,杀人……”
大门处突然响起门锁转动的声音,伴随着小男孩撒娇的话语:“爸爸,我不想再吃烤肉啦,今天晚上让妈妈做鱼吃嘛,好不好?”
“鱼?那可是稀缺资源啊,让我想想能不能搞到……”
门开了,矮胖的中年男人推着他胖乎乎的儿子走进来。迎接他们的是一蓬细如牛毛的黑色小针。一大一小两具身躯微微一晃便重重倒地,微笑凝滞在他们僵硬的脸上。死亡来得如此迅疾,坦丝甚至来不及出言阻止。
“你,你混蛋!”目睹杀戮在眼前生,她突然出愤怒的咆哮,“这,这三个人……他们都是无辜的城民!你怎么这样冷血,杀人不眨眼!”
“你在指责我?你这样大声叫喊是想引来城中的士兵吗?”巫梵飞快的关上门,表情很冷,声音更冷,“你要为了几个毫无价值的死人而破坏营救同伴的计划?还是说,你期冀我在失去风舞后还能给可恶的人类一个热情的拥抱?”
面对那张刻满仇恨的脸,坦丝张口结舌,一时竟说不出话来。而当她听到对方慢慢说出“你应该分清楚,自己到底是妖灵还是人类”时,她觉得自己真正被击中了。
这是属于两个种族的战争吗?她必须选择出自己的立场吗?她慢慢坐倒在楼梯上,脑中反复盘旋着一个她始终不太敢想的问题:这一次,为了救回同伴,她将杀掉多少——人类?
她不再是生活在这间温暖房子里的天真女童,她也不会奢望自己能在不伤一人的情况下顺利来往。那么她来这里到底要做什么呢?——真的只是探探路、查查情报,像度假一样轻松?还是找到本森与小安的所在,杀出一条血路救出他们?
要救同伴,不杀人能行吗?!而杀掉半年前还是她同类的生命,她又能够做到吗?
黑少女出一声痛苦的申吟,紧紧抱住头,茫然失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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恢复更新,咱一步一步来哈……心虚的飘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