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安弁转过身,浓黑的眸子在他身上微微停滞,而后低低一笑,觉得自己真的是疯了,竟然会从这个孩子身上看到她的影子。是自己真的老了么?所以才会越加思念那些无邪的日子和单纯的人,或许,这次之后,他真的可以上表请辞了,为国为民了一辈子,他总该为自己活一次吧!可是,却有隐隐的害怕“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的尴尬,老来悲白,而她,还寻得到么?
谁没有年少轻狂?总认为身边的一切是那么的微不足道,所以向往着那些不可描绘的远方。而当自己终于得到了梦寐以求的东西之后,回过头,才现,自己付出了多么珍贵的代价。然而时间不能从头来过,失去的再也寻不回来了。
他暗自叹了一口气,手搭上6云的肩膀嘱咐道:“好生看着。”而后踏步进到房里,笑道:“顾林,狗儿惦记着你呢,看,这不给你送果子来了。”
苏晴微微一笑,刘懿皱着眉问道:“这个孩子到底是来路不明,他有没有听到什么?”
楚安弁哈哈大笑,轻轻的拍了他一下说道:“刘老弟,你怀疑狗儿?他还只是个孩子。”
刘懿吃痛,眉皱的更深了,避开两步道:“防人之心不可无。”
“你啊,想太多!一个孩子你也怀疑,老夫真的担心你是不是太紧张了,疑神疑鬼的,看来事成之后是要好好休个假了。恩?怎么样,”楚安弁一把勾过刘成,神神秘秘的说道:“跟老夫一起退了吧!咱们一起游山玩水,可好?”
刘懿一愣,“怎么,你要退了么?”实在是有些吃惊,怎么突然就起了这样的心思?
楚安弁模糊的一笑,目光有些游离,“一辈子就这样过去了啊,我们老了,不是么?”
刘懿还待说什么,楚安弁却已经回过神,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赶紧又接着他们之前的讨论,这时候,他们讨论的是到底应该派谁去。
然而争执又起,苏晴的意思是要选一个身份尊贵的人前去,毕竟一城军政,要是一个小卒前去自然就显得没有说服力,而郭郡之中最符合这个条件的当属楚安弁与刘懿。刘懿觉得应该自己去,毕竟自己是文官,言辞文墨信手拈来即可,再假以借兵一说将莫丹达引致城内擒杀。可是楚安弁坚决不同意,这次去诱敌毕竟生死难卜,刘懿一介书生,万一莫丹达疑心太重而难,他岂不是束手待毙?两个人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争执不下。
苏晴为难地隆起眉头。他们二人都是郭郡身份最为尊贵地人。刘懿是县尉。主管文政。而楚安弁是镇守将军。主持军务。两人都是缺一不可。可是排除了他们二人。却再也找不到其它更加合适地人。吕将军带人外援未归。而萧军师前些日子被射亡。而其他偏将等人身份局限。自然不行。
可是真要从这二人当中选择其一。确实是一件难办地事情。耳边刘懿声音响起:“不可。楚将军你手下可是领着这一城将士。若是他日真有不测。还靠你指挥应变守住这郭郡。所以你万万不可以身涉险!”
楚安弁青筋暴起。“那难道就可以眼睁睁地看你去送死么?你若有个不测。老夫又要如何向这一城百姓交代?”
“谁说我去一定会死?楚将军。你可不要小瞧我这三寸长舌。况且依我们刚才推测。以莫丹达地性格而言。他还是接受我们地条件地可能性更大。不是么?若不然。我又岂会白白送死?顾林。你说是不是?”刘懿转过头。拉上苏晴一起劝服楚安弁。
苏晴目光低垂。沉思片刻才道:“这件事情确实不是容易相与。但是凡事都是有风险地。古书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莫丹达地个性我们是模到了一点。然而知人知面不知心。谁又能保证莫丹达不会起杀心?”
刘懿想不到苏晴反而将矛头转到这里。神情一滞。来不及反应却听苏晴又继续说道:“但是这个风险是必须要冒地。所以刘县尉。你确定你输得起么?”
苏晴瞬间抬起头,目光牢牢的锁定他,不放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只要他有一点点的忧郁,那么他就不适合担当这个重任。
刘懿的目光有那么一点闪烁,其实刚才一直都在讨论这个生死之间的问题,他也做好了这样的准备,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当苏晴突然加重语气眼神灼灼的看着他问的时候,他却忍不住有点呆滞,有些莫名的心虚。
苏晴叹了一口气,说道:“刘县尉,你不可以,在生死面前,你没有楚将军来的镇定,虽然我一直觉得你去会更加顺利,但是…还是楚将军去吧。”语气已是不容置疑。刘懿张嘴还想说什么,却看见苏晴摆摆手,而后转向楚安弁,问道:“楚将军,莫丹达狡诈,言辞之间的较量你可必须有心理准备,刘县尉,就请你扮演一下莫丹达,好好的教一下楚将军的言辞吧!”
这是一个很怪的气氛。明明是苏晴地位最卑微,可是这两个身份最尊贵的人却对她的话没有异议。苏晴的话一针见血,刘懿为自己刚才片刻的迟疑感到羞愧,因此无话可说,而楚安弁却是因为这样的安排如他所愿,所以乐的不说。
而后是安排部署。包括如何布兵,如何防守,迎莫丹达进城时所该注意的一举一动,事无巨细一一商讨,日光倾斜的越加厉害,而他们三人却是越说越兴奋,丝毫没有疲敝的样子,最后敲定一切,楚安弁和刘懿各自离去,苏晴看了看天色,天,已经黑了,风,起了。
是夜,楚安弁召集众将安排一切,“各位将军,我们同僚多年,这一方城池就是我们安身立命之所,如今此去,吉凶未卜,郭郡就交托各位了,如果老夫有个三长两短,一切且听刘县尉安排,”他看见众人脸上的犹疑之色,微微一笑:“不用再劝老夫,人生固有一死,援军至今未至,殊不知到底状态如何,而匈奴兵经过白日一役,以莫丹达的个性,攻城之事迫在眉睫,这个计策已是至今为止最好的了,成,则可解郭郡之围,败,亦有各位相助,我等亦只能拼死相搏!请各位放心,老夫一定争取活着回来!”
月上枝头,周围是一片安静,只有城墙之上不息的火把,象征着一个个依旧警戒的郭郡守将。而就在此刻,漆黑的城墙之上飞下一个身影,乘着夜色向匈奴营帐而去。
楚安弁不是没有怀疑过顾林,特别是知道了他是“她”之后,他提防过她,最后却还是选择相信她,他知道他这样子轻易卸掉防备是不对的,即使她救了他两次,但是那种自心底的想要维护的神情不是装的,而且,他真的累了,所以她的笑容莫名的让他留恋,她的眼神澄净的没有一丝杂质,罢了,就让自己任性一回,就让自己赌一回,大不了搭上一条自己的姓名,不是么?
暗中击昏一名斥候,抢过他的马,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