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这些年你是怎么过的吧。”塔莱啜了一口咖啡,仿佛聊家常一样的问道,那语气,是少见的平和。
“吃东西过得!”李洛森淡淡的回答,太多的事情他不想说。
他不想说无数个夜里,自己要吃猪笼草才能抚慰饥饿到疼痛的胃,他也不想说母亲去世后他为了活下去,上山狩猎被弄的浑身是血,因为没钱买箭,只能自己削木箭,哪怕明知道可能根本射不死野兽,他也必须要那么做。几次差点死在野兽的嘴里。
直到后来,才渐渐的熟练起来。一个年仅九岁的孩子不用斗气,用没有箭头的箭去狩猎无疑是送死,可是他做到了,这一切说着简单,可是背后又有多少死里逃生、濒临崩溃的绝境,谁又能体会到?
他更不想提起那濒临死亡的感觉,无数次,他几乎以为自己就要死了,可是每次都是命大的活了下来。因为他想到了母亲,想到了梦想。强烈的求生意志让他活到了今天。
不知道是塔莱公爵以为自己太天真,还是塔莱公爵太天真,难道眼前这个“父亲”真的以为自己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随便施舍一点愧疚和温柔就能让自己相信他是爱着他们母子的?甚至让自己可以完全忘记那两年非人的日子?
可以忘记冬天的冻疮?秋天的瑟缩?
食不果月复,衣不遮体,被人嘲笑,侮辱的日子,身居高位的他是永远都不可能体会到的。而这些,都已经成了自己童年深处的最深刻的烙印。
“你很恨我吧?”塔莱公爵知道眼前的男孩很早熟,从他对付兽人的计划就可以看出这一切。尽管他不知道年仅十一岁的孩子怎么会这么谨慎和早熟,可是想必是和他生活的环境有很大的关系。
李洛森没说话。只是看着眼前华美的咖啡杯上雕刻出的纹路。年幼时他被人叫野孩子的时候曾经回到房里狠狠的哭了一通,想着将来真的见到父亲,一定狠狠的责问他,为什么要丢下他们母子?让母亲和自己备受冷眼。
在他数次经历过挨饿和生死以后,他觉得自己可以笑着面对一切,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活下去更加艰难。可是,当自己的父亲真的坐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自己却笑不出,高兴不出,也说不出任何话。
“算了,不想回答就算了,听坎提斯说,你们一路上过的很精彩,关于这个,你没什么话要跟我说吗?”塔莱的眼神变得尖锐起来,看着李洛森。听坎提斯说,奥菲斯的守护骑士差点要了他的命。
可是李洛森只是略微停顿了一下,随后便摇了摇头说:“没有。”
看着李洛森冷静的表情,要是一般的孩子肯定已经大吐苦水了,可是他丝毫没有要诉苦的意思,甚至于自己这个父亲已经连知道的权利也没有了吗?若不是坎提斯是自己身边少有的最信任的人,连自己都不相信,奥菲斯会做出那样的事情,也或许不是奥菲斯,是他的手下自作主张吧。
可是后者,连塔莱自己都不相信。
“好吧,你的房间我已经让霍普金格总管准备好了,以后你每月的零用钱是一千个金币,霍普金格总管会为你找一个合适的管家照顾你的。你真的没有什么要说的了吗?”塔莱公爵碧绿色的眸子深深的看着李洛森,这坐在自己跟前的男孩,可是男孩面前仿佛有一座大山,把他们阻隔开来。
一千金币却狠狠的砸入了李洛森的心里。呵,贵族,呵,公爵。一千金币,能让多少人活下去?在自己那个贫瘠的山庄里,连一餐饱饭都难以吃到,很多人可以为了一个金币去杀人放火。
“有!”李洛森终于想到了什么似地说。塔莱公爵很愉悦,终于要开口了吗?他优雅的喝了一口咖啡,一瞬间又恢复了身居上位的自信。
“我想要马场里,洁提丝刚生的小马雷霆做我的坐骑。”
塔莱公爵喝在嘴里的咖啡就那样梗在喉咙口,咽不下,也吐不出。他从内心深处感觉到一股颓然。终于还是无力的放弃了,要知道,自己是一个公爵,跺一跺脚公国的大地都会颤一颤,多少人畏惧他的权势,嫉妒他的财力?可是这个自己急于想补偿的儿子的条件,居然是开口问自己要一匹自己家马厩里的马?还是,他尽管人来到了卡伦摩尔庄园,但是心依旧是那个乡野间的孩子,他从来没有把这里当过他的家?
不管是哪一种,都让塔莱公爵心里感觉到一股灰心,对儿子的爱对方丝毫不接受,而同时,他也见鬼的更加欣赏自己的这个儿子,说道:“这些事情不用在和我说了,这里是你的家,家里的一切你都有权利拥有。”
李洛森听完,点了点头,淡然的问:“请问公爵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看到李洛森那冷漠疏离却有尊敬的语气,无力的挥了挥手。示意自己不想在说话了。李洛森对着塔莱公爵行了个礼,便没有一丝犹豫的退出了塔莱公爵的书房。这一瞬间,塔莱公爵甚至已经开始怀念起当初在密斯托曼森林的那一句:“大叔”和那一张灿烂的笑脸。
谈话一结束,塔莱最终还是收敛了情绪,第一时间去了王宫,觐见国王。不管有多烦心的事情,国事最重。毫无疑问,洛伦三世对于塔莱的请命非常高兴,可以说,法诺斯邦国就是洛伦公国的“城墙”,一旦法诺斯公国彻底沦陷,那么直面那些绿皮肤怪物的,便是洛伦公国。唇亡齿寒的道理,洛伦三世当然明白。
为了表示歼灭兽人的决心,他甚至拨出了第七军团跟随塔莱出征围剿兽人,然而对塔莱来讲,这个世界上除了他的近卫军,他不会看好任何军队。哪怕是国王身边的军队也是如此。
这就是一种自信和骄傲,他有,他的儿子李洛森也有。威凛而不容侵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