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伤的念术师飞快地跳开,向上平举的双手手掌中,冒出了艾凡赫很熟悉的光芒,直到此时,艾凡赫才发现自己对对手职业的定位出现了错误,这个在不久前曾经混淆了己方视觉的家伙,居然是一个祈祷师!
这是艾凡赫第一次在极近距离下观看漪墨之外的祈祷师愈合伤口,类似的光芒并没有起到完全相同的疗效,被匕首划开的衣衫破口处,翻开流血的伤口被外部的力量强行合拢,然后流出的血液被制住,虽然对方受伤的手臂马上恢复了自如行动的能力,但艾凡赫还是很清晰地可以看到对方脸上受痛的表情,和伤口处肌肉闭合所留下的细纹。
原来如此,并非所有的祈祷师治疗时,都会像漪墨一样让伤口和痛苦都直接消失么?但此刻,艾凡赫却没有更多的时间去操心对方的伤口了,自己的镜像正从不远处坚定不移地向着自己移动过来。
在此时,旁边的敌人已经大致估计出了艾凡赫所在的位置,几个念术师向着这边附近放出了大量分散的念术攻击。让艾凡赫庆幸的是,自己的位置深处对方队伍中间,对方的枪手们害怕误伤,无法发动攻击。
虽然大量的念术攻击正奔着自己飞来,但艾凡赫却发现发动攻击的对手们,此时的视线落点都投在自己那个逐渐靠近的镜像身上。再看看投射过来的各色念术光弹,间隙中果然高低不同地故意留出了大量空隙。
原来如此,想通过镜像的躲闪动作和攻击的位置来确定本体所在的具体位置么?明白了对方策略的艾凡赫嘴角露出一丝微笑——那么我只要不动就好了。
有机排列在视野中的攻击在下一瞬间呼啸着从艾凡赫身边擦过,几枚击打在艾凡赫身上的光弹也随即湮没,被同类爆开的烟尘所掩盖。等到对手们发现镜像一动不动再把视线投注回来时,已经太迟了,艾凡赫就在这样的好运中,躲过了第一波试探,从爆炸的烟尘里,把略带嘲笑的目光投回对手带着失望和疑惑表情的脸上。
艾凡赫理解现在周围对手脸上的表情,在之前,自己一行人在螺旋通道里行车前进了一个多小时后,大家的脸上都是这种表情。明明根据每一条线索,算无遗策地解析了眼前的景象,但在下一刻的试验中,所得回的结果却截然相反。就是这种不可置信、怀疑自己然后怀疑之前一切的表情,艾凡赫看在眼里,心里很是理解。
到了现在,艾凡赫才完全理解了罗兹曾说过的一句话:“念术师最害怕就是战斗月兑开了自己的控制。”因为这会导致怀疑,同伴对自己的怀疑会降低队伍的向心力,而自己对自己的怀疑则会严重影响自己的判断力。
虽然此时艾凡赫脸上的表情是嘲讽加鄙视,但背后已经被冷汗完全湿透,因为就在对方愣住不知所措的时候,镜像已经和自己的本体重合了,此刻自己属于一个固定不动的标靶,在这个距离下,闪过枪弹的攒射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对方阵列中的枪手有两名,也许是职业的关系,迷茫和困惑在他们脸上消失得最快,几乎在同一时间,两人一齐举起了手中的巨大枪支,开始瞄向艾凡赫。不管是不是,试着攻击一次再说,这恰好是艾凡赫最担心的事情。
两名枪手举起手来的姿势此刻在艾凡赫的眼中缓慢无比,看着他们瞳孔中反射的景象,艾凡赫知道这两人都把目标定准了自己的头部。看着枪口缓缓地上移,逐渐接近适合击发的高度,艾凡赫好不怀疑这两名在刚才就体现出神准枪法的枪手会出现月兑靶不中的情况,何况距离还如此的接近。
必须动了!举起自己的双手对准两名枪手,艾凡赫在心中祈祷自己时灵时不灵的能力这次能够救自己一命,可惜事实让他失望了,举起的手掌中什么也没有出现。甚至连一缕青烟都没有冒起。
但就在两人手臂的肌肉开始绷紧,手指开始用力勾动扳机之时,两名枪手原本毫不迟疑的动作,此刻却停了下来,甚至连枪口都开始微微垂下,看着两人脸上惊讶的表情,就像看到自己忽然消失了一般。
虽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艾凡赫在第一时间就向着一旁冲去,力图离开对方枪口所指的违反。恍如噩梦醒转的念术师们才醒悟过来,脸上浮现出被玩弄后才会出现的恼羞成怒,无数各色光球从虚空中钻了出来,飞向了艾凡赫飞逃的后背。
这发生的一切,在整个战局中看,只不过是十几次呼吸的时间,却对整个战局起到了决定性的影响,开始消失的视觉误导让罗兹他们放开了手脚,中期消失的火力压制让罗兹他们冲上前来,后期艾凡赫群嘲一般的逃跑效果,让对方的整个阵型全部崩溃。
被艾凡赫割伤的祈祷师,在这段很短的时间里,就治疗完毕了自己的伤势,毫无疑问,他就是队伍的主要指挥者,看着自己筹划良久的有力局势此时已经变成了一盘散沙,而对方则是气势如虹,被长袍包裹的祈祷师也只能发出一声无奈的怒吼,号召着他的队友们月兑离战斗。
“轰隆”的巨响声,随着祈祷师的呼喝声在耳边暴起,不远处通道的墙壁上炸开一朵巨大的火焰花朵,整个通道都随着爆炸声剧烈的颤抖起来。
爆炸很快终结了,金属的通道壁上被不明物体炸出一个大洞来,显示出和外圈想通的一条通道,看来这原本是这些袭击者所预设的撤离战术,他们一定也早已明白了这里的玄机,只要打通一条横向的通路,他们就可以通过直线月兑离这条螺旋通道,丝毫不用顾忌追击方远胜于他们的代步工具的追击。
这原本应该是一个很不错的战术,可事实却截然相反,通道的颤抖没有随爆炸的停息而停止,反而愈演愈烈,长鸣的警报声随即刺破了所有人的耳膜,整个通道开始了它自身的扭曲和解体。
剧烈的震动让所有人都无法稳住脚跟,头顶上不停呈块状坠落的金属天花板也是巨大的威胁,随着天花板的解体,这条螺旋通道的真实样貌也慢慢显露在所有人眼中,以连接中心的球形大厅为支点,整个螺旋通道开始向上升起。
向上看去,原本是入口的另一头一直上抬,最终接上了建筑物顶端的某个奇形怪状的兽头,才终于稳定下来,整个通道由一开始平躺在地面上的姿态,转变成了一条仰首向上的曲状阶梯。
直到此时,艾凡赫才发现了个体人在巨大力量面前的无力感,刚才打得热火朝天的所有人,只能在这栋奇异建筑轰鸣蠕动时噤若寒蝉,耗尽浑身力气维护自己身体的平衡,并慌忙躲闪着头顶掉落的致命坠落物。
直到整条通道最终稳定下来,艾凡赫才发现在刚才的剧烈震动和通道本身的上仰时,自己已经头下脚上的滚到了下方,而整个战局的态势,也发生了根本的改变。
虽然可以说是人人带伤,但所有人的位置都发生了转变,体力较差的安菲娜和莉拉,被抖动的通道震得沿着坡道一直滚了下去,还好不远处就是通道的底部,没有收到什么伤,而罗兹、漪墨和幻三人原本紧密的队形,也在震动中被分散开来。在这种对方居高临下的地形里,此时的大家,想要在略倾斜的坡度上再度合拢,只能沦为活靶子。
而对面站在高处的对手们,训练有素的整体配合,让他们在第一时间就抛过绳索将大部分远程攻击者链接在一起,此刻居然保持了队形的相对完整,而落在外围的部分落单人手,他们完全也可以在这种情况下予以优势火力进行支援,并对这边实施精确的打击来围魏救赵。
场面一时陷入了奇怪的僵持,那边开始大张旗鼓地援救自己的同伴,而这边,却连动一动,都要精神紧绷。
看着对方暂时的忙碌和慢慢镇静下来的表情,罗兹再看看自己这边必须各自为战的态势,一脸的苦笑对着趴在地上抬头看的艾凡赫说:“好吧,这下真的玩月兑了……”
“什么意思?”艾凡赫看着罗兹愧疚的表情,有点不解。
“你想想,如果我刚才不是给你一把匕首,而是递给你一根用来打晕人的短棍,现在的情况还会是这样么?”罗兹苦笑着回答,“即使你趁机单打独斗打翻过一只魔兽王,我依然知道,你双手还没有真正沾过同类的血液,这让你在对阵人类的时候,心里会自然地留下恻隐之心,这虽然不是什么坏事,但这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送掉你的小命,所以我就趁着刚才的机会,想用事实给你一个教训。”
“你是说……”艾凡赫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猜测着,“你让我过去偷袭,一开始就没安什么好心?”
“不能说没安好心啊,我也是为了你好嘛……”眼神和对面紧盯着这边动作的人交战着,罗兹的嘴里却没有停下,“我本来是有万全的准备的,已经事先提醒过漪墨了,即使你被人削成*人棍,我相信她也有办法把你给拼上,而且幻给你施加法术时,我也交代了,并非那单独的一种,你看你现在一路滚到这边来,可曾受过什么轻伤?”
活动了一下四肢,艾凡赫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身体状况真如罗兹所言,健康得反常,只能咽下心中的不满,再次把疑惑的目光转回罗兹脸上,等待下文。
“我料准了拿着匕首的你下意识中就不会下杀手对待对方,那么你接下来必定陷入重围,我本来的意思只是让你明白战场上仁慈的代价,你想想,如果你刚才没有手软,直接杀死了那个指挥者,接下来的事情就会很明显,甚至他们会选择溃逃,而我们在车辆的协助下会进退自如。”罗兹回头看了一眼艾凡赫,又转头回去跟对方凶残的对视着,但在这一眼中,艾凡赫所感觉到的,除了点点安慰的笑意,还有一点点失望。
“可是我现在陷入重围也没事……”艾凡赫不甘心的反驳着。
“我早想到了,看这个……血包。”罗兹的眼睛虽然不在艾凡赫身上停顿,但交谈从未停止,顺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红色的透明包来,随手在艾凡赫面前晃了晃,“上次在梅菲斯托城你看到漪墨受伤后的样子,我就注意上了,如果你神马事情都没有,我就准备让漪墨伪装一次重伤。让你跪在一边痛哭流涕的时候,我给你上一堂完整的战场冷酷教育课……”
“这……”艾凡赫瞠目结舌,结结巴巴,“这,这可真是……”
“别急着愤慨了……”虽然头也不回,罗兹却准确地将手中的血包拍向了艾凡赫身上,在他手忙脚乱地接过的时候,才转头苦笑着说,“我们现在可没有愤慨的时间了,现在的情况已经超出我的预计了,搞不好……全得交代在这里……”
“又是这种状况么?”艾凡赫不满地嘟囔着,随着罗兹把视线投向对面蠢蠢欲动的敌人,“你每次乱算计人就会出现这种情况……要记得改啊……”
嘴角和眼角抽*动着,罗兹看了一眼艾凡赫,很不甘心地说:“我很紧张啊!为什么你现在变得比我还要淡定?”
艾凡赫无言以对,半晌才想明白了原因,轻轻笑着回答:
“因为我习惯了……
(仁慈的代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