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巧巧怎么突然就死了?意外或是急症?
我拧着眉头想不通。
人群突然安静了下来,我看到翼南侯吴蒙和妻子珍慎公主匆匆赶来,相比起翼南侯凝重的神色,站在他身边的珍慎公主倒显得镇定许多。
“你们都下去休息吧。”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
“小姐,我们走吧。”阿不轻拉我的袖口。我点点头,我原本也并不是喜欢看热闹的人。
回去的路上,我脑子里装满了秦巧巧的事情,只觉得胸口闷闷地堵得慌。
跟在身后的阿不突然发出一阵惊呼,一把拉住了我。
“怎么……”
“林大哥。”阿不脆生生地喊了声。
我如梦般初醒,这才发现刚才若不是阿不及时拉住我,我便要撞到一个人身上。
我从他的眼底逮到一丝淡淡的关切,心里竟有些莫名的欣喜。
“阿不,带小姐回房去。”他的眼神又回复了往常一贯的冷淡,还未等我回过神,便已经疾步朝着事发地点走去,而我则被阿不一路拽着回到了房里。
阿不扶我落了座,又仔细地关了门,对我说:“今天晚上就让阿不守着小姐吧。”
我说:“也好,睡也睡不着,不如陪我说说话。”
阿不点点头。
“那你跟我讲讲林子昂的事情。”我说,尽量不去想秦巧巧的事情。
阿不愣了愣,紧接着“吃吃”地笑;“莫不是小姐看上林大哥了吧?”
我也笑,“别瞎猜,我只是对他有些好奇罢了。”
“好奇?”
我点点头,我认为一个不会笑的人,背后总会有很多故事的吧。
阿不的眼珠子骨碌一转,道:“不知道小姐想知道什么呢?今天林大娘不是跟你说了很多么?”
我说:“那你就拣她没说过的呗。”
阿不歪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我记得林大哥刚来翼南侯府的时候,衣服又脏又破不说,还浑身都是伤。我听人说,那都是林大哥的主人打的……他从老家一路走到长安,找到翼南侯府的时候,饿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他不是跟着母亲一起来的么?”
“不是,林大娘带着几个女儿先过来了,林大哥当时还在给人放羊呢。”
我“哦”了声,“那他什么时候来的翼南侯府?”
阿不不假思索地回答道:“5年前的七月初九。”我一愣,林子昂把我送回家那天也差不多是那个时候。
“你倒记得清楚。”我笑笑。
“每年的七月初一便是家母的忌日。”小丫头显得有些伤感。
我低咳了一声,“原来如此。”
“所以每到这个时候阿不便会数着日子。”阿不叹了口气,继续道:“听说那天林大哥不知道被什么事情耽搁了,没去放羊,回家后被主人死命打了一顿,于是打定主意要逃出来找母亲。”她笑笑:“这些事情都是陆续从别人那里听到的,听说林大哥的身上现在还留着好几道疤呢。”
听到这里,我的心里一阵发疼。
我说:“阿不,我有些困了。”
阿不赶紧起身道:“小姐睡吧,阿不陪着小姐。”
夜依旧深沉,外面已经安静了下来,只剩下风吹动窗棂发出的轻响。我不知道日后珍慎公主会说些什么,也许她需要苦恼的只是如何给侍御史一个交代罢了。
我在床上躺了一夜,却没有一点睡意。
天蒙蒙亮,我便下了床,阿不伏在桌上睡得正香。昨天晚上我让她到我的床上来睡,她死活不肯,她说奴婢是不可以上小姐的床的。
也许,我跟她说人人平等的道理是说不通的,便只好放弃。
我走出屋外,轻轻带上了门。
旖旎轩的早晨跟往常一样,隐约透着一丝胭脂水粉的香味。没有一丝痕迹显示昨天晚上这里曾经发生了什么,仿佛倒像我莫名地做了个噩梦一样。
也许我真是做梦了,我苦笑着摇了摇头。
不同的是,以往这个时候应该会有人开始梳洗打扮,但今天却是出奇的平静。
好奇心驱使我一步步地朝西厢走去。走到一半,发现前面不远处的石桌边坐着一个人,他背对着我,手肘托着一边的脸颊一动不动,看样子似乎是睡着了。
我轻手轻脚地走过去……
我看到了正在熟睡的林子昂……睡梦中他的表情相比平时柔和了许多,他有着棱角分明的五官,让我没想到的是他的睫毛居然又黑又密。
我发现我之前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些,或许因为我从没有这么仔细地端详过他。
他毫无预兆地睁开眼睛,平静的,淡漠的,却又精准无比地逮到了我痴愣愣的表情。我僵在了当场,有些无措。
过了许久……
我在他的注视下终于慌乱起来,我咽了咽口水。
他长长的眼角微微上扬,眼神却依旧沉静。
我突然想起子昂搁现代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我怎么就怯了?便定了定神道:“为何在这里睡觉?”他看了看天,突然起身朝我一鞠道:“林子昂有事先走一步。”
又碰了一鼻子的灰,我心里有些恼火。
冷哼一声道:“想走便走!你现在可是建章营的大忙人。”
他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
“呵呵,两位好早。”
我转过头去,见到不远处站着穿着鹅黄色裙服的少女,只见她皮肤白皙,身段美好,五官小巧精致,尤其是那双眼睛虽不大却清亮有神,令人过目难忘。
我留意到林子昂默默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这才欠了欠身告辞走了。
难道林子昂喜欢这样的女子?我闷闷地想。
偌大的院子只剩下两个女子。
“你可是陈静瑶?”她笑起来的时候,一边的脸颊便露出浅浅的酒窝。
“正是,你是……”
“李菡真。”她说,一双妙目依旧上下打量着我,良久,才抿嘴笑道:“静瑶果然是个绝色的美人啊。”顿了顿道:“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我笑笑:“菡真过奖了。”
这时,我望见阿不从屋里出来,正左顾右盼,想必是醒来见我不在屋中,便出来找我了吧。“陈静瑶住在东厢房?”
“嗯。”
“我今后也会住在东厢,日后必定会常常打扰静瑶。”
“这自然好。”我见到阿不急地团团转,便欠了欠身跟她道别朝阿不走去。
阿不见到我,抚着自己胸口道:“小姐你去哪了,可吓坏我了。”
“怕什么,我不过是随便走走。”我笑道,再回转头却,却发现李菡真也已经走了。
我问阿不:“你可认识李菡真?”
“自然认识,她的父亲可是鼎鼎大名的李将军。”
“哪个李将军?”
“便是猛虎将军李奔。”
我有些惊诧,没想到这个李菡真的身世大有来头。可是好奇怪,为什么我进府两个月,对李菡真如此面生。
正想着,又听见阿不说:“小姐该梳洗打扮了,阿不先去打水。”我这才想起来,我从起床到现在还未梳洗打扮。
林子昂一睁眼见我蓬头垢面的样子居然不动声色,想来是真的没将我放在眼里。我想起之前子昂看李菡真的情形,越来越觉得那目光显得暧昧。
用了早膳,按照惯例去侯府的歌坊找沈吟风。
吟风一见了我便蹙起眉头道:“静瑶的脸色为何如此苍白。”
“昨晚上没怎么睡好。”我说。
“这倒是……不然今天就先不练歌了吧。”吟风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说道。他既没有追究我睡得不好的原因,想来已经知道昨天晚上旖旎轩发生了什么。
我在长凳上坐了下来,
“听说秦巧巧死了。”我叹了口气。
吟风点点头,也在我身边坐了下来,“那秦巧巧原本也是公主寄于厚望的人,没想到好好的就寻了短见。想来,是因为上个月皇帝亲临翼南侯府时没看上她,一直闷闷不乐吧。”
“秦巧巧是自寻短见?!”我吃惊地下巴都快要掉到地上,我想起她昨天飞扬跋扈的模样断不像是要寻短见的人。
“嗯。”沈吟风突然压低了声音,在我耳边说道:“公主说是寻短见便是寻短见,你不可妄自猜测,更不可到处乱说。”
我闭上嘴,把想说的话全部咽了回去。
“每个女人都想得到皇帝的恩宠,可偏偏又福薄命薄……”他说完,看着我意味深长地一笑。
我看着眼前这张绝美的面孔,突然觉得心里一阵发冷。
便站起身来道:“静瑶有些困,先回房休息去了。”
沈吟风点点头:“好,明天早些来。”
我勉强冲他笑了笑,默默转身走了。
屋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下起雨来,潮湿的风刮到脸上,冷得有些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