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慢朝我逼近,我心里大惊,忙向后退去。
“你怕我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他笑得越发温柔。
我的背撞到了墙,再没地方可退。
“你别再过来了。”我瞪着他,手在腰间乱模,我记得早上出门的明明带上了林子昂送给我的那把匕首的。
他笑,突然伸手毫无预兆地捏住了我的下颚。之后又用力将我的下巴一点点抬了起来,这样一来我的后脑门便呈现四十五度抵在了墙面上。
我只觉得下巴处传来一阵剧烈的痛楚,他下手很重,并没有因为我是个女孩子而有所顾忌。我终于拿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滑到了腰后的匕首,抽出来,咬牙朝着他侵犯我的手刺去。只见他眼神一凌,飞快地缩回手,但在没有防备之下到底避让还是慢了一些,手背上被我的利刃划了一道小口子。
他神情惊诧地看了我一眼,又看着自己流血的手背,嘴角蓦地生出一丝森冷的笑意,他缓缓抬手到嘴边,伸出舌头舌忝舐着手背上沁出的鲜血,眼睛却朝我直直地看了我来。
“唔,你可真调皮。”他的语调依旧温柔,看我的眼神却有种说不出的阴冷。
我脑子里一时间跳出来一个字:逃!
对,逃!这里离汉军的军营如此之近,只要我逃下了城楼便有人来救我了。还未等我采取行动,那个叫索文达的男人像是早就已经知道了我的想法,突然一闪身,堵在了我的身前。
我顾不得再跟他纠缠,手持着匕首胡乱地朝他比划。他的身体左晃右晃轻易便躲过我的攻击,跟着突然出手按住了我的肩膀,用力一捏,我的肩膀便像是要被他捏碎了一般,痛得我大叫了一声,手上突然就失了力气,手一松,匕首便掉在地上埋入积雪中。
索文达冷哼了一声道:“这是把很漂亮的匕首,对吗?”
他的手依旧用力捏着我的肩膀,在巨大的痛楚折磨下,我的额头开始冒汗,斜着身子,半跪在地上,几乎要哭出来。
“痛吗?”他温柔地问,“看你的样子好像很痛呢。”
我忍住眼泪,扭转头瞪着他,“你到底是谁?你想怎么样?”
我心想自己来群马镇又没多久,平时又不太出门,即使出门了也只是去林子昂那里转上一圈,总不至于好端端就得罪了谁吧?更何况这个人在夜市的时候还曾帮过我出头,怎么今天一来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难道是因为精神不正常?但看他脸上干干净净,打扮大方得体,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不妥。
“你到底想怎么样?如果是因为我用刀子伤了你,那我道歉就好了。”我想了想,决定先放软了语气试试。
毕竟我跟塔姆族人接触的不多,或许是自己无意中侵犯了他们。或者刚才他突然捏我的下颚,只是他们表达情感的方式而已,而我却用匕首刺伤了他……
“你口里在道歉,但心里却一直在骂我是吗?是吗?”他的笑脸慢慢冷了下来,“我最不喜欢的就是口是心非的女人。”他的手掌持续地用力。
我痛得浑身都打哆嗦,忍不住哭起出来。
“放了公主殿下!”
突地传来一声暴喝,朱雀持刀从空中朝索文烈横劈而下,索文烈冷笑一声,竟不避不让,拖住我用力向后一扯,这样一来我便暴露在了朱雀的刀下。
听得朱雀沉声叫了一声“不好”,便硬生生地撤了刀,脚尖抵住城墙一跃,落在了地上。
对着索文烈怒目相向道:“你是何人?竟敢对公主殿下无礼。”
这时玄武和阿不也相继赶到。
索文烈笑道:“嗯,大内侍卫的武功果然不错,而且一来就来两个,恐怕我还打不过。”他俯身贴住我的耳朵,低语道:“我还会来找你的。”说完,便松手放开了我。
加在我肩膀上的力量突然一松,我趔趄了一下便朝前扑到在了地上。阿不连忙过来搀住我,索文烈哈哈一笑,跃上城墙,接着便纵身跳了下去。
我惊叫了一声,顾不得疼痛,追过去探头出去一看,下面除了残雪乱石哪里还有索文烈的身影。
“公主,你没事吧?”
“公主,你怎么样?”
几个人围住我,七嘴八舌地问道。
“没事。”我摇了摇头,想起他临走时对我说的那句话,心里不由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
巴图家中
仁金大娘拿了祖传的疗伤秘药过来,让阿不细细地敷到我的肩上。
“那个男人是个疯子么?怎么能对小姐出手如此之重。”阿不看着我肩上大片黑紫色的淤青心疼地掉眼泪。
我咬牙忍住疼痛,闷闷道:“之前在夜市见他的时候并没有见他不妥,不知道怎么就这样了。”
“肯定是个疯子呗。”阿不说:“否则还有谁能做出这种事情。
我并没有接口,心里直觉那个叫索文烈的男人并没有我们想得那么简单,他接近我是怀着某种目地的。
到了下午,天还是晴朗朗的。巴图开心地说,这风雪天终于是过去了。
我将匕首擦干净后,放入刀鞘中,并仔细地别在腰上。经过早上的事情,我越发觉得自己应该带着它防身。
“殿下,你有伤在身,怎么还要出去。”朱雀玄武拦在了门口。
“我想去趟军营。”我说,“你们若是不放心,就跟我一起去吧。”
“殿下若是想知道陈小姐的事情,让属下代为打听就可以了……早上那人的身手十分了得,属下怕他会威胁到公主殿下的安危。”朱雀好言相劝道。
我听他说得也有道理,想了想便也不再勉强。
只是说:“好,若是有消息,尽快通知我。”
巴图家的疗伤药很管用,涂上去以后只觉得像有块热棉布敷在皮肤上一样,一个时辰以后,我肩膀上的疼痛便已经消了许多。
由于昨夜里没怎么睡,到了下午渐渐感觉到了困顿,不知不觉地便躺在床上睡着了,等再次睁开眼睛天色已经微微发暗。
夜幕开始降临了。
“要命!”我一下子从床上蹦起来,光着脚就往外面冲,口中喊着阿不。
“小姐,阿不在这儿。”她看着我慌慌张张的样子,以为我又做了什么恶梦。
巴图盘腿坐在地上摆弄他的一玄琴,仁金大妈正在张罗着晚饭,玄武倚在门边望着外面,听到我的声音后便转过头来。
我连声问:“朱雀呢?朱雀呢?”
“回公主殿下,朱雀前去汉军军营打探消息。”
“他不是早就去了么?怎么还没回来?”
“朱雀曾回来过一趟,见到公主殿下正在休息便没有进来打扰。”
“那……他怎么说。”
“他说林将军一行还没回来,之后怕殿下担心,便又特意出去打探……”刚说话间,听见一阵“得得得”的马蹄声。
玄武竖起耳朵听了听说:“是朱雀回来了。”
我心里便一阵狂跳。
但玄武告诉我的却是林子昂还没有回来的消息,我想起那日陈太守和林子昂都有说过,城墙外面到了晚上便是东煞人的地盘,心里不由地暗暗着急。
晚饭咬了几口麦饼后,再也吃不下其他东西。大约是我的情绪影响到了大家,饭桌上的气氛显得格外凝重。
“我还是想过去看看。”我站起身说道。
朱雀玄武对视了一眼,并没吭声,看样子像是默许了。
这天夜里,我坐卧不安。
也是在这个时候我才理解到那天晚上陈太守在冒着风雪站在城墙上等自己爱女的心情是多么急切。
可林子昂毕竟是个将军,更何况还有一支汉军精锐小分队陪同他,却是陈小娴不能比的,我忽而又这样安慰着自己。
我在城墙口一圈一圈地踱着步子,就好像热窝上的蚂蚁……
天终于亮了,我看着东方的天边由蒙蒙的灰白一直到有阳光金灿灿地照射到地面上,心里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惶惶不安。
大将军黄定邦又谴了一支小分队出城去,临行前嘱咐他们千万要找到林子昂,不然提着人头来见。
“子昂是不会有事的。”他安慰般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可我从他的眼中分明也见到了一丝不安。
正在众人苦苦等待之际,之前派出去的小分队终于回来了。领头将士脸色凝重地报告大将军黄定邦,他们在“恶鬼岭”那里找到了林子昂的小分队。
“看样子林将军像是受到了埋伏,兄弟们……都,都死了,尸体均已带回来,就在城外……”黄定邦的脸色一下变地惨白。
我听到林子昂遇难,突然觉得万念俱灰。只觉得耳边“嗡”地一声,眼前一阵发黑……身体晃了晃,差点就栽倒在地。
阿不赶紧扶住我,见我表情凄然也已是红了眼圈。
我竭力忍住泪意,问刚才报告的将士:“这位大哥,林将军是否也在城外。”话音刚落,只觉得心头相被刀绞似地疼痛,身体轻颤,只觉得虚弱乏力之极。
“哦,我们到恶鬼岭的时候见到兄弟们被杀,四散躺在地上,找寻了许久却未曾见到林将军。”
我急问:“你是说那里面没有林将军的尸身?”
那人点点头。
黄定邦也忙问他道:“你可有仔细找过。”
“回将军,末将领着兄弟们已细细搜寻过好几遍,确实没见到林将军。末将猜测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东煞人来袭时林将军侥幸逃月兑,二是林将军被东煞人活捉带了回去。”
黄定邦叹了口气道:“若是子昂能逃月兑便太好了,若是真被东煞人活捉,以东煞人的蛮夷个性定会拿了他的人头去祭旗。”
阿不握着我的手猛地一紧,想必是刚才黄定邦那一番话吓到了她。
塔姆族有个习俗,便是人若是死在外头,那么那人尸身是不可以随便拿回城的。他们觉得这些哀伤的游魂会给他们带来不好的事情。
除非塔姆族人的人巫师作法能够让游魂们得到安息,他们才会被允许运进城里来。
我呆呆地看着身穿着五色大袍的塔姆族巫师,手里拿着五色的布条,围着火堆又叫又跳,从他口中发出时高时低的调子,令人悲伤不已。
“殿下,该回去了。”朱雀在一旁催我,我点点头,跟着他们慢慢往巴图家里走。
我有一种感觉,子昂一定还活着,一定还活着……我抿紧了唇。
所以,我一定要找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