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索文烈已经走了,那么林子昂就已经没有了留在乌恒国的必要,何况他心里总挂念着东煞铁骑又会去骚扰群马镇的百姓的事情。
其实我总觉得索文烈这次是去找大单于报仇的,我推断他最有可能去投靠了宸蛊王。虽然索文烈没跟我吐露多少实情,但我总觉得宸蛊王和大单于之间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恩恩怨怨。
不过即使上一代的恩怨再大,也不应该连累到下一辈。由此我又想到可怜的伊达,好在索文烈不知通过什么途径得知自己和伊达的关系,这才没有让乱(和谐)伦的悲剧发生。
“你……真的想留在这里?”子昂问我。
我点点头,我想留在乌恒,即使能换回暂时的安宁都好。更何况那天在纱树林中看到他与陈小娴你侬我侬的情形,更是觉得自己应该在这里一个人好好地安静一下。
话说回来,林子昂如果能丝毫不计较陈小娴曾经**于大单于,倒也极有男子汉的广阔胸襟,不管是不是出于同情都好,都令人起敬。
所以,我心里除了有些失落之外,倒是并没有因为这件事情生林子昂的气。
“麻烦你告诉阿不,仁金大娘,巴图还有朱雀玄武,我在乌恒国一切都好。”我笑脸对着他,脸上的表情无牵无挂。
林子昂叹了口气,“好,我记住了。”
我的嗓子眼涩涩的,鼻子有些发酸,说到底,自己心里头还是舍不得林子昂。我低下头去,等自己的情绪平复了一些,才敢抬起头来。
子昂毫无预兆地抱了我,很紧,很紧,似乎都要把我揉进他的身体里去。
“你要好好保重!”他微凉的双唇轻轻碰了碰我的脸颊,之后毅然将我推开,转身走了。
子昂走的二天早上,我并没有去送他。
其实这天很早就醒了,望望窗外,天还没亮。于是将被子往脸上一蒙,继续睡,即使这时已经没了任何睡意。
祝他一切都好吧,我长叹了口气。
我在床上一直赖到月君来找我。
“林子昂在城外等你了你很久。”她说,不解地看了我一眼,“你怎么就不去送送他。”
“走都走了,送不送都一样。”我冲她笑了笑。
“看来我们乌恒还真不错,陈小娴和你都不肯走了。”
“陈小娴没走?”我惊讶道。
月君点点头,“是啊,她前几天来找过我,恳求我让她留在乌恒国,我见她一副可怜兮兮地样子就答应了。”她顿了顿,笑道:“也好也好,等有机会我替你们两个在乌恒找个婆家。”
我却没有心思跟她开完笑,心里闷闷地想,难道是我误会了陈小娴和林子昂?不过我自己也说了,人都走了,再想又有什么意思。就当在乌恒多住一段时间陪陪刘月君吧。
哪知这
一住竟然就是大半年……
这半年对我来说风平浪静,但对陈小娴来说,每一分钟就是一种痛苦的煎熬。
我依旧很清楚地记得子昂离开的一个月后,我照例过去找陈小娴。
刚走近她的房门口便听见“嘭”地一声,好像有什么重物倒在了地上。我敲了敲门,却没有人在里面答应,心里便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一急之下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大的力气,竟提脚生生地将她的房门踹了个大开。
陈小娴用丝巾将自己挂在了房梁上,大概是因为难受,双脚不停地蹬着。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当时吓了个半死,脑袋一片空白。
愣了几秒,才想到要赶紧把她放下来。我抱着她的脚,使劲往上一拱,她整个人便倒了下来,我力气不够脚一软跌在了地上,而陈小娴的身体则重重压在了我的背上,痛得我差点晕过去。
陈小娴很快清醒过来,一坐在地上捂着脸“嘤嘤”地哭。我问她什么,她只是摇头死活不肯说。
我急了,便问她:“是不是林子昂丢下你不管,所以……”
“不是的,不是的,不关林大哥的事……是小娴真的再没有脸面活在这个世界上了。”
我叹了口气:“小娴,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别在去想了。不管怎么样,你的双亲养你到这么大都不容易,你若是这样轻易就结束自己的生命,太对不起他们。”
她拼命地甩着头,大哭道:“不会过去的,我的痛苦……你们是不会明白的……”
我无言以对,确实,作为旁观者我可以如此苦口婆心地去劝他,但如果这件事情发生在我的身上,说不定我的选择也会跟她一样。
我不知道怎么劝她,只能在一边默默地陪着她,怕她再次做出傻事。
她哭了很久,终于累了,在我的劝告下沉沉睡去。我看着她,这才发现她消瘦地厉害,睡梦中她的面容很憔悴,浮肿的眼睛下一大圈青黑色的眼袋尤其明显。
我叫了个侍卫守在陈小娴的门外,自己跑去找刘月君商量对策。我觉得其实人在最痛苦的时候,心里的事情反而会容易跟不太熟悉的人倾诉,何况我跟她的关系原本就因为林子昂的存在而变得格外微妙。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我也不想再瞒着月君,便将陈小娴在东煞的遭遇一五一十告诉了她。
月君在为她的遭遇唏嘘之余,也咬牙切齿地对东煞大单于的所作所为格外愤恨。
“没想到堂堂一国之君竟然是个衣冠禽兽。”她说。
“算了,现在骂他也没用。”我说,“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想想如何开导陈小娴,免得她再次寻了短见。”
她咬了咬嘴唇,“成,我这就过去看看她,如果能像你希望的那样便最好,如果她实在想不通那也只能听天命尽人事了。”
刘月君一连开导了陈小娴三天,四天一早她终于给我带回了答案。
“陈小娴有了身孕。”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手一颤,拿在手上的杯子掉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月君黑着脸坐了下来,好一会儿才有说道:“她怀上了东煞大单于的孽种!”
“这可怎么办才好。”
她叹了口气,抬起头幽幽地看我:“陈小娴现在连自己的命都不想要了,不可能会想要肚子里的孩子。”
“不要这孩子?”
她沉默了良久,咬牙道:“如果她决意不要,那便只能喝药将肚里的孽种引掉,只是……”她定定地看着我:“只是用这种方法,陈小娴也未必能够万无一失。”
我当然知道,流产这种事情在发达的现代社会偶尔也会出现风险,更不用说在这时候了。“是啊,如果能劝陈小娴将孩子生下来便最好。”
于是这天,我跟刘月君达成了共识—劝陈小娴将月复中的孩子生下来。
陈小娴自然不会愿意,每天黯然流泪不说,不吃不喝一心只想求死。这样熬了几天以后,陈小娴已经奄奄一息。
我看着她日渐衰弱,只怕再过些时间,一缕芳魂便会随风而去,却又一筹莫展。
这样下去,只怕不是办法。
我搓着手,在房中来回踱着步子。
“不然还是把那肚子里的孽种给弄掉了吧?”
我赶紧摇头道:“这种事情正常的妇人都有危险,陈小娴的身子骨弱成这样怕是吃不消的。”
“那怎么办?如今她成日里这样昏昏沉沉的,恐怕是熬不久的。”
我听得她说“昏昏沉沉”,脑袋里突然地灵光一闪。
“不然,让她以为自己肚里的孩子已经没了!”
月君愣了愣,很快便明白过来我的意思,漆黑的眸子中闪过一丝亮光。
她带着我去找了乌恒最有名的大巫师。
巫师听我们说完了之后想了想,便从一个罐子掏啊掏地,掏出一颗黑色的丸子递给月君。他说有人只要服用了这颗丸子后便会月复痛如绞。
“会拉肚子的吧?”我问,这丸子不知道什么做的,而且说不定在罐子里面放了N久,人吃下去不拉肚子才怪。
那巫师撇了我一眼,道:“这丸子的玄妙之处便是只会肚痛而不会拉肚子。”
“哦?”
“这丸子原本是治头痛的一方良药,但人服下去之后却会月复痛如绞,不过月复痛会在半柱香之内渐渐消失,之后病人并可谈笑如常。”
我忍不住想要爆笑,原来服下去后肚痛竟是这药的副作用。
“那会不会对体内的胎儿有影响?”我又问,想当初我表姐怀孕那时,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忌口地厉害。更何况这丸子是药,人都说是药三分毒。我听家人说,胎儿在前三个月的时候最容易发生意外,万一服了这药丸,陈小娴生出个畸形儿可怎么跟她交待。
“自然不会。”巫师的表情已经开始显得不耐烦。月君朝我做了个鬼脸,赶紧扯着我告辞走了。
两人回到陈小娴的房中,见她仰面躺着,双手交替放在胸口之上,面色晦暗,看起来已与死人差不了多少。
当时我便下定决心,不管服用那药丸会不会对胎儿造成什么影响,都一定要让陈小娴服下去。
月君吩咐侍女去准备了热水和换洗用的干净衣衫,以及最重要的一样道具—用鹅肠装起来的新鲜鸡血。
一切准备就绪后,我将陈小娴从床上扶起来。
“小娴,快点醒醒!”我晃动她。
她睁开眼睛,毫无生气地看了我一眼,又慢慢闭上。
“小娴,我们现在要替你将月复中的孽种弄掉,你可听见了?”
我的话音刚落,便感觉到她的身体剧烈地抖动了一下,一双眼睛蓦地瞪地老大。
“小娴,我说的话你可听见了?”
她愣了愣,神情黯然地点了点头。
我跟月君交换了一下眼神,月君便上前来,拿出那颗黑色的药丸放到她的嘴里,之后又喂她喝了一些水。
几分钟之后陈小娴开始有了反应,她的手模着月复部,口中时不时地漏出低低的呻(和谐)吟。
我看着她痛苦的样子,心里“怦怦”乱跳着,双手互相绞在一起,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张。
很快,陈小娴在床上翻滚起来,并大声地哭嚎着。那药丸的副作用之大超出了我们的想象,当时惊恐到了不行,我扶着陈小娴的肩膀不停安慰着,一边示意月君赶紧把鸡血撒在小娴的身上。
那巫师倒并没有诓人,半柱香之后,陈小娴果然开始平静下来。我见状赶紧附在她耳边说道,“小娴你看,你月复中的孽种已经化为一滩血水了。”
她的脸上尽是沁出的冷汗,双唇如白纸一样苍白。听到我的话后,低下头朝自己的身下睨了一眼,眼角蓦地滑下两行清泪……
稍晚后,陈小娴开始喝些面汤,又过了几天,已经能够下床行走。不知道是陈小娴以为自己的月复中已经没了胎儿所以没有了任何戒心还是因为那孩子天生福大命大,对于孕妇最难熬的前三个月,陈小娴竟然没有任何不适的反应。
直到她月复部一点点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