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别院五天了,其中四晚我是在昏迷中度过的。
第一夜我就试图硬抗疼痛,可我彻底的错了,离水之毒的发作,比我想象中的要狠上万倍,似有人在踩踏你的骨血、神经;似剜心挖髓,脑袋要炸开的感觉,的确令人痛不欲生。天岩、童桐、邪孩,三个人带伤使出了全力,却依旧无法按住如癫似狂,乱踢乱踹,乱抓乱咬的我,最疯时一度面色酱紫,以头撞床,额头是鲜血长流,撕心裂肺的嚎叫声,用邪孩的话说:“像极了头狸兽”。
第二天,全别院的人都知道贫民学子这边有一个人疯了。与我同病相怜的是王小石,他回来一直时好时坏,犯病就像魇着了,嘴里嘟嘟囔囔,哪黑往哪钻,隔几天就被他含泪的父母用小木车接走了,我们都去送他,小石已经不认识人了,只是朝我们一个劲的摆手,似乎知道我们是曾经生死患难的兄弟,眼中充满了依恋。
接下来的四晚,天岩为减轻我的痛苦,直接把我打晕,嚎叫没有再次出现在别院的夜空。
水柔回来的第一天就被水家接走,至今杳无音信。
落日城水家。
震怒的水老在大堂来回的走着,几个儿子一字排开站在下首,而水柔跪在厅中间一张蓝色的绣花方毯上,泪眼婆娑,独自呜咽着。
“柔儿,你说,为什么一定要跟那个贫民学子交往?”水老脸色阴沉,乌云密布。
“爷爷,柔儿是水家的人,也想为水家出一份力,撑起一片天,为了维护水家的名誉,即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可是爷爷,您不能拿柔儿的婚姻做交易,葬送了我一生的幸福,让柔儿坠入万劫不复的苦情人生,这是您呵护、珍爱柔儿的初衷吗?”水柔宛如雨后梨花,欲语还羞。
下首站着的水家家主水涛听的不住的点头,而水柔的父亲水潮则一脸的焦急。
水老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万万没有想到平素温柔可人的水柔,能说出这样一番情深意重、锋芒毕露的话。
“那你说,展青有什么不好,而那个贫民学子又有什么好?”水老略带尴尬的问道。
“爷爷,我没说展青不好,反而对他也很有好感,但那不是爱。北星不一样,一个肯为我流血,为我受伤,为我生,为我死,为我吞毒的男人,我和他的情已经融入血脉,驻进魂灵,轮回难隔啊!”
“怎么回事,你们这次试炼到底发生了什么?”水老急迫的问。
水柔陷入了沉思,用梦呓一般的语言把那生死一线的经历详细的娓娓道来。
众人听的惊呼连连,面面相觑,揪心不已。
水老更是大惊失色。
水无极,他知道,水家族谱上的近祖,水家唯一一个修真上师,几百年传承中最骄傲的存在,是他的一本《武兵宝典》,才使水家声名鹊起,名扬龙翼。尽管最后他背叛天道院,选择与魔女一起遁隐,其传奇故事和对水家的贡献,仍被后世人传颂不已,津津乐道。
水柔有机缘邂逅他,本身就是一段传奇,而且近祖能够允许那个贫民学子替水柔吞下离水之毒,这背后的意义不就是默许了他们俩的感情吗!将来又怎能弃之不管,这个贫民学子就是水家和近祖再有联系的纽带,如果近祖能重回水家,那未来是怎样一番局面啊!再者说,那个贫民学子对水柔的情,可以说点尘不染,至真至纯啊!
水老的脑海,风驰电掣,千丝万缕,万念齐发,霎时就捋出一个两全其美,进退自如,最有利于水家的万全之策。
水老走上前去,轻轻的扶起仍在抽泣的水柔,对下首站着的几个儿子说:“都坐下吧!”
“柔儿,我想见见这个叫北星的贫民学子。”
水柔一愣,疑惑不解的看着爷爷。
“放心,我不会把他怎么样的,想娶我们水家掌上明珠的人,还不行我这当爷爷的看看。”水老捋着那没剩几个的胡须说道。
水柔美目惊喜连连,破涕为笑,一下就抱住了爷爷的脖子,撒起娇来。
敬陪末座的水潮长出了一口气,抬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落日城安然茶居格清调雅的茶间,雕花复古的摆设陈列其中,远处外厅茶女的琴音,杳渺润耳,悠扬闲散。
老藤盘根的茶桌上,素有“甘露”之称的蒙自茶徐徐入瓯,碧绿漂浮,时起时落,茶香四溢。
两个俊朗的年轻人,对坐品茗。
“老大,你倒是帮我想想办法啊!”面窗而坐的那个,大口喝掉茶盅里的茶,简直是囫囵吞枣,焚琴煮鹤,无半点品茗雅趣。
“茶不是像你这么喝的,要咀英嚼华,才能品出其中的神韵,你那是牛饮。”背窗而坐的那个,端起茶盅,先闻后品,讥笑连连。
“唉!讲打,我打不过她,送给她的东西都给我撇了出来,可我就是对她死心塌地,梦回缠绕啊!”又是一口牛饮进肚。
另一个面露无奈的神情,摇了摇头,语出平静的说:“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大公子。灵心其人,道心甚炙,对凡尘嗤之以鼻,将来必是个修真之人,你与她,没有半点的可能。”
门帘一掀,一个黑衣人躬身入内,冲着背窗而坐的年轻人一抱拳,说:“有密报传来。”
“讲。”
来人看了一眼牛饮的那个,有些迟疑。
“这是无花教的大公子君月,是小玉未婚夫的哥哥,自己人。”年轻人淡然的说道。
“是,少家主,据报水家前日召开家族会议,水柔小姐哭泣上陈,问题的确出在试炼上,具体内容不祥,只知道会议后水老态度大变,近日要见一见那个贫民学子北星。”黑衣人态度十分的小心。
啪的一声,茶盅被摔在地上。
“出尔反尔,当我展青好欺负吗?”
原来这两位一个是四大家族展家少家主,有“三子如龙”美誉的展青,一个是刚刚帮助展家平定外祸的晨曦城无花教大公子君月。
“年初水老头在我的大力配合下,订了咱家相当于年产量百分之七十五的铜铁份额,条件是同意水柔与我订婚。然后日夜开工,准备把制造的兵器全部销往青岚大陆,他哪里知道我早就防了他一手,只要在水路扣住这批货,就等于捏住水家的七寸,到时予取予夺,凭任我意。不识抬举的臭丫头,是你逼我走这步棋的,《武兵宝典》,本来我想等个十几二十年,这回,我是人也要,水家的宝贝也要,哈哈哈哈。”
展青阴毒的一面暴露无余,旁边的君月更是臭味相投的伸起了大拇指。
“少家主,北星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他吗?”
“这等贱民,跟本不配我出手,你不着痕迹的把这个消息传给芒锋那笨牛,让他去对付那小子,一定会很精彩的,等着看戏就好。另外,传话下去,取消北星家里原订一年的木工活计,也不允许落日城中任何人找北家做工,断其生机。敢与我展青抢女人,他一定会家破人亡。”
黑衣人面色苍白,躬身答是,消失在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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