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天了,我眼前的黄沙依旧的遮天连漠,“鬼老”明明说最多不过四天的路程,以我的速度早就应该走出大漠才对,难道我又迷路了!
老话说:“隔行如隔山。”
世上没有全能的人,术业有专攻啊!比木工手艺我远不及父亲;论捕鱼技巧我比不过小丫的哥哥大牛;比计谋韬略我不如展青;论道心的坚韧我赶不上天岩和芒锋;身处大漠,我更缺少“鬼老”的智慧和经验啊!
走到今天,我都不知道自己凭的是什么,亲人罹难,家破人亡,兄弟离析,至爱他嫁,梦想损毁,我付出了比生命消亡更加沉重的代价,孑然一身,飘若浮萍,流浪于天地之间,除了切肤锥心的恨,我还可以剩下什么?
我正感慨不已时,忽然发觉脚下的黄沙在缓慢的移动,又遇到流沙了,不对啊!一脚下去,踩到的是实地,并没有弥足深陷的感觉。
是吸力,一股不易察觉的吸力在我的四周泛起,源头在侧面,我突发奇想,悬空借劲随之而去。
十几里外,吸力越来越大,黄沙满天,风声呼啸。
那是什么?一个接天连地偌大的沙漩凭空狂吼般的旋转,中间一个约几丈方圆的黑洞,疯狂的吸噬着一切,内沿是坚硬如铁的沙墙,外沿无尽的黄沙随漩涡飞舞,不停的依附于沙墙之上,增加着它厚度和广度,整体像极了鼓目鱼的鱼眼,恐怖异常。
天地这一刻仿佛都屈服于它的狂暴,颤抖不已,骄阳也吓得闭上眼睛,黯淡无光。
神奇的大自然面前,人,成为了一种卑微的存在,弱小无比啊!
等等,这太诡异了,简直不可思议。
竟然有一个人,竟然有一个与之相比近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人,身处沙漩核心的黑洞口,用一把开天巨斧,一下接一下的砍着沙墙。
可惜,他做的是无用功,刚刚砍开的缺口,迅速的被更多的黄沙填补。
不过,这是一个值得敬佩和尊敬的人,生死呼吸之间,能凛然无惧的不多啊!
我身体一晃,飞快的靠近。
不止一个,沙地上还有三个人,两个护着一个包裹,一个仰头高声的呼喊着什么。
我静静的站在他们身后的不远处,迫切的想弄明白这疯狂行为背后的目的。
“苦修人,你不要再靠近了,以免有所误会。”
刚才高喊的老者,目光闪烁,紧紧的盯着我,语气毫不客气,敌意明显。
“苦修人”我一愣,随即明白,我一个人出现在鬼神怯步的茫茫大漠,说是凡人,谁信呐!事实上,我现在无根无萍,的确也算是个苦修之人啊!
可他们为什么对我有如此大的敌意,着实令人疑惑不解。
而且这个老者有着不俗的精神力量,一直在窥探着我,他的力量与我的有很大的不同,十分的驳杂,似乎还有一丝灵力融入其间,引起了我很大的关注。
突然,正在空中沙漩边砍沙墙的那人身体一抖,竟然被黑洞吸进内沿,只剩一只手还牢牢握着一把深深钉在沙墙上的长剑的剑把,还有那柄巨斧,也卡在沿口。
不过风雨飘摇,他泯灭在即。
情况万分危急,我来不及多想,在那老者声嘶力竭的呼喊声中,腾身冲向沙漩的核心。
我一把抓住那人的手,拼尽全力的在外沿稳住自己的重心,可我小觑了那股致命的吸力,它竟一点一点的把我往洞中拉扯,全力施为下,我的金丹居然有些不稳。
对持绝对是一个愚蠢的办法,必须速战速决。
我心中一横,事已至此,拼了,灵力高速运转,借吸力起身,大喝一声,双脚狠狠的蹬在沙墙上,一把拉出那人,拼命控制二人的身体月兑离吸力最强的范围,翻身落下。
“拉鲁,你怎么样了?”
老者扶起我救出的那个人,焦急的问着,对我却不理不睬,令我气愤不已。
“苦修人,你冒死救下我的子侄,究竟有什么事要我们师殊族人去办?”
老者冰冷的话语,让我义愤填膺,打心底泛起一阵阵的反感,更懒的解释,回身便走。
“等等,你…你如果再入‘鬼沙眼’救出我…我的父亲,我拉鲁就奉你为主。”
那个虚弱年轻人的话,让我停下了脚步。
“拉鲁,你疯了,怎么可以承诺为奴?”
“大伯,父亲在里面,我得救他啊!”
年轻人语带哭腔的喊着。
“鬼沙眼”,天域三大绝境死地之一的“鬼沙眼”。
我真够歹命的,“不归流”中险死还生,“日不落”下血腥拼杀,这又遭遇“鬼沙眼”,这趟大漠之行,足够“精彩”啊!
权衡再三,我已有定计。
“拉鲁是吧?我可以再入‘鬼沙眼’,试着救出你的父亲,假设成功,我不用你为奴为仆,只是想求教你一件事情,你如实告知即可。”
“真的!好,我拉鲁的话如这大漠黄沙一样真实,至死无悔。”
说实话,我有点欣赏这个大鼻大嘴,高高大大,勇敢的年轻人,不为别的,就看在他誓死救父的真挚情义上,我也会尽己所能,为他做点什么。
“年轻的苦修人,如果你别无他图,就请你快点出手,不然等刚刚初成的‘鬼沙’足够壮大,我们都是死路一条。”
冷冷的看他一眼,对这个多疑的老者,我很可怜他,也许他经历的太多,谨慎和多疑已成为他生命的主流色彩,可他不知道,有时人多一份赤诚会赢得更多。比如当年为救水柔,我愤而吞毒,在水无极上师的指引下,那离水之毒竟成为我修炼精神力量的不二法宝,不过从“不归流”出来后,离水之毒似乎已解,再没发作;比如吴明大把头,一句生生死死的兄弟,救了驼队;比如此刻的拉鲁,拳拳救父之心,不也为他父亲,平添了一份生机吗?
伸手接过拉鲁递给我的长剑,我又扑向了“鬼沙眼”。
狂暴、吞噬一切的黑洞内,我再次意识到自己的鲁莽,与“不归流”中不同,那万均的吸力根本不是我一个丹修可以抗衡的,插在洞内壁的长剑作用有限,我坚持不了多久。精神力量狂扫,查看着周围的一切。
这该死的“鬼沙眼”是怎么形成的,这该死的黑洞到底通向哪里,它巨大的身躯扎根于黄沙之中,难道会把我扯到地底。
他在那儿!我发现了拉鲁的父亲,在我右下侧几丈远的地方,双手死死的抓着一把剑,弓着身体全力挤住一个条形的长盒,蛰伏在内壁之上,纹丝不动。
这是一个怎样的人,强大的能力,强大的求生**,誓死不屈的毅力,这种情况下还护着个东西,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可问题来了,我怎么过去,这等强度,过去了又能做什么,绝对的有死无生啊!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压力越来越大,我一直运转不息的灵力竟然有停滞的趋势,现在我就是想出去,也十分的困难。
看来我只有与这个陌生人同生共死了,灵力全部喷体而出,我拔出长剑,凭空向拉鲁父亲的位置暴射。
完了,愚蠢啊!我被一股绝大的吸力扯向洞底。
直到此刻,我才明白“鬼沙眼”黑洞的中间部位,抽力的核心,产生沙漩的源头,才是它最可怕的地方,根本无法虚空穿越。
为什么不沿着内壁缓慢移动?为什么选择最为愚蠢的方式?
声声问责中,我极快的被拽向未知的深渊,生死实难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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