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嵩山有几里路路之远的地方,有一条宽大如银河倒挂的瀑布,虽没有如李谪仙所言般“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何落九天“,但却也是飞珠溅玉,灿烂如银。从空中倒挂而下,发出鸣琴奏玉之音,让人听起来觉得神清气爽。
瀑布之下便是一处幽谷,树叶绿女敕,极尽春色,谷中静静流动的氤氲雾气,将此处的绿树苍松尽罩其中,让人看来有若隐若现之美。
楚云飞三人暗中跟踪无尘,路上无尘将十大掌门支走之后便来到这绝妙之地。楚云飞看到他到此地之后便停了下来,四处张望了一番。
好在楚云飞他们极至小心,才不被他发现。只见无尘环视了一番这里的环境后,轻轻的将公孙无忌的尸体放了下来,撕下自已的一块衣布,走到瀑布流淌过的涧水将布弄湿。
跟着转回到公孙无忌的身边,轻轻的将插在公孙无忌身上的短剑拨了出来,因人已死去多时,血已流干,故这一拨出,并没有大量的血流出,他用湿了的衣布轻轻的擦拭着血迹伤口四周的血迹,动作轻柔小心,深怕将公孙无忌弄痛似的。
楚云飞三人远远的看着他的动作,心里更是不解,这倒像是一个亲人或朋友之间才会如此。
这时,无尘站了起来,又仔细的看了看自已的周边,看了看手中的短剑,跟着蹲了下来。
楚云飞等人看着他是在做挖掘的动作,于是三人不解对望了一眼,儒侠轻声道:“他似乎是想挖坑将公孙无忌葬于此地,他为什么这样做呢?”
这也正是楚云飞与雷子雨此时心里所想的问题,楚云飞道:“不如我们现身问他想干什么。而且现在他孤身一人,正是我要跟他好好算笔帐的时候。”
雷子雨想想也是,这种机会错过了,恐怕下次就不大有了,于是点头道:“好,我们现身见他。”
于是三人身形一飘便向无尘闪去。无尘突然身子一震,缓缓的站了起来,转身对着三人,轻轻的叹了口气,道:“怪不得我总觉得身后有人跟着,原来真是你们跟了上来。我早就想到你们绝对不会善罢干休。马大同呢?他为什么不来?既然我刚才迟到几步,你们已将公孙无忌人害死,我知道你们是奉命行事,所以也就不跟你们计较,但人都死了,你们怎么连他的尸体也不肯放过呢?”
闻他之言,楚云飞三人可真是更搞不清楚了,这无尘可是天宫的少主,可他为什么会这样说呢?听他之言,刚才他是想将公孙无忌救出不成?于是楚云飞沉声道:“少主为何对这公孙无忌这么好?”
无尘闻言深深的看了他们三人一眼,充满睿智的双眼此时多了一份淡淡的哀愁,他没有说什么,只是长长的叹了口气,叹声道:“他是一个好人……我为什么要跟你们说这些。”跟着眼光突变凌厉,道:“我警你们,如果你们以后还来此地扰骚公孙无忌,不让他安息的话,我无尘虽不想杀生,但发誓绝不放过你们。”说到最后之时,其身上已是气机暴射,杀气满盈。
可是,等他说完之时,他眼中突然又闪过一丝疑惑,道:“你们是谁?为何易容成马大同的手下?这么说来,刚才在法宁寺中的马大同也是另有他人了?”原来他刚才那一下,用气机测出楚云飞三人中,竟有两人的武功修为与自已不相伯仲,而那文儒雅气的那人,武功竟是深不可测,自已完全测不出他的深浅。
心里不禁纳闷,那武功深不可测之人是何人?天宫中似乎并没有这号人物,而马大同的两位跟从,武功怎么会在短短时间内到达绝顶之境?这不可能,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两人并非彼两人,而是别人易容乔装而成。
楚云飞三人闻他一问,虽恨其所行,但对其之能确是心服,一疑之下便知到自已等人并非马大同等人,此等心智真是天下少见,怪不得他能成为少林乃至十大门派年轻一代最杰出的人物,可惜他却是那神主的义子。
既然他有此一问,楚云飞与雷子雨也就不必要再做隐瞒,两人同时伸手入怀,掏出一粒公孙无止交给他们的药丸,往脸上抹去,这时用来清洗易容药物,恢复原貌之用的药丸。
此时,楚云飞边将恢复容貌的药丸往脸上抹,心里不禁暗想,等无尘看到是自已与雷子雨两人时,不知他的脸色会是如何?震惊?慌张?还是立马对自已等人出手,或是夺路而逃?
可是当他两人恢复容貌时,无尘的表现却在出他的意料,看到是他们两人,无尘只是稍稍一怔之外,却是非常的冷静,轻轻的叹了口气,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楚云飞三人不禁互望一眼,无尘的冷静太过于不寻常了,就连儒侠此时也对这人心存佩服之意,就此份笃定的涵养功夫就非常人所及了。
这时,楚云飞道:“无尘,我的老朋友,我们又见面了。”
无尘苦笑了一下,口中喃喃自语道:“老朋友?呵呵,老朋友!天意弄人呀!”
看着他如此,楚云飞心里亦是一叹,说实在话,要不是之前无尘的所行让自已大失所望的话,此人确实能成为自已的好朋友,可这已成为一种奢想了。于是深深的吸了口气,冷然道:“无尘,咱们之间的帐也该清清了。”
无尘听着点头道:“是该清了!不过无尘有一请求,希望施主成全。”
楚云飞闻言道:“请讲!”虽然无尘带人毁掉圣剑门,楚云飞对他恨之入骨,但心里却还是觉得此人是自已尊敬的对手,此时心里暗道,也许他不是那神主的义子的话,自已与他之间恐就不会有今天的局面了。
想到这,心里又不禁暗问自已,如果自已与无尘身份对换,会不会亦会与他一样行事?说实在话,从第一次见他一直到现在,不知为什么,自已总觉得此人并不是大奸大恶之人。
每次见他,都能感觉到他那一份悲天悯人的心怀,每次见他,都感觉得他身上总有着一股淡淡的愁绪,这非是奸人所能有的,心里对他的恨意突然减少了几份,当然,毁圣剑门之仇却不能不报!只是不知道他此时会提出什么请求呢?
这时,无尘平静的声音响起,道:“请施主给我点时间,让我将死人入土为安后再来算我们之间的帐,不知施主可否答应?”
楚云飞想不到他的请求竟会是此,闻言又审度了一下这里的环境,无尘选这地方,确实是安息的好方,公孙无忌前辈能葬在此地,倒也是一个绝好的归宿。
如果先生得知无尘将他堂兄葬在这么一个山清水秀的幽谷这中,恐怕也不会有所反对,于是上前一步,将剑拨出,道:“我来帮你!”
无尘见他如此,对他笑了一笑,笑得很真诚,当中又有着一丝赞赏,道:“无尘果真没看错人!”说完便与楚云飞一起动手挖起坑来。
儒侠与雷子雨互视而笑了一笑,亦上前帮忙。如果此时有人来此看到四人的情形,有谁会想到,现在同心协力的四人,等会有人之间可能会发生你死我活的生死决斗呢?
合四人之功,一个大坑片刻便挖掘成功,无尘与楚云飞小心的将公孙无忌的尸体放入,等四人将泥土盖上之后,无尘而对那一抔黄土盘腿一坐,神情一片肃穆,脸色虔诚,嘴里喃喃有词,径自诵起经来。
楚云飞三人站在无尘的后面,对着公孙无忌的坟墓躬身行礼后,静静的站着,彼此之间都不说话,静静的听着无尘的念经之声。
只见无尘坐在地上,两手不断变换姿势,时而上翻时而下转,如开着的莲花,如翻转的车轮,诵唱之音让人听来一时如山风袭来,一时如林涛翻滚,激烈时似有无数人呐喊,低回时又象喃喃耳语。
楚云飞对佛经见解甚深,听得出无尘此时诵的正是安慰亡灵的往生咒,此咒出自于‘拔一切业障根本得生净土陀罗尼经’,此时,他被无尘诵唱时那种虔诚所感染,于是跟着合掌,随着无尘的节奏,也跟着诵唱起来。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
阿弥利都婆毗。阿弥利哆。悉耽婆毗。
阿弥唎哆。毗迦兰帝。阿弥唎哆。毗迦兰多。
伽弥腻。伽伽那。枳多迦利。娑婆诃……”
随着两人诵经之音在幽谷中震荡回响,仿佛一束光环打开了另一世界的一扇神秘之门,在黑暗的天际中伸出一排看不见台阶的长梯,在无上的妙香与祥光中,一个安宁的灵魂走进了九天之外的圣殿。
也不知过了多久,无尘与楚云飞在诵唱中醒来,无尘对着楚云飞微笑道:“多谢施主!”
楚云飞听着一怔,随之合掌对他道:“多谢!”跟着轻声道:“到我们算帐的时候了!但这里并不适合动手,恐会扰了安息的灵魂,你随我来吧!”说完转身便向幽谷之外走去。
无尘也不反对,默不作声的跟在楚云飞的背后走着,儒侠与雷子雨在后面跟着,这时,雷子雨叹声道:“现在我才明白无尘所说的天意弄人是何意思了!”
儒侠闻言边走边道:“其实,云飞与无尘之间的仇恨真的不能化解吗?”他刚才一直在观察无尘,觉得此人并非奸恶之徒,相反有着令人生敬的庄端与慈悲,故才有此问。
可是自已问了这一句话后又自苦笑,道:“无尘带人摧毁圣剑门之事我也知道,对于灭门之仇,确实不易化解呀!万事还得听天由命!我想,这正是天意弄人吧!如果没有这些事,你们之间定是很好的朋友!”
雷子雨亦是苦笑道:“是呀!我们之间确实本该是很好的朋友!”
儒侠听着只能是笑了一笑,他此时的心情甚是明白。
这时,楚云飞已带着大家走到幽谷旁边的一处空旷之地上,楚云飞手中之剑一扬,对着无尘道:“我们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