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蚂蚱沉默时间比较长,接着声音也比较沉重:“可能是在部队女兵连形成的吧,那儿不让谈恋爱,管得可严呢,楼道里都要加一道大门锁上,环境高度闭塞,情感泄不出来,大家都是年轻人呀,谁没点想法呀,总得找个喷口是吧?”
童筱冬扭头,认真地看了一眼蚂蚱,这会儿蚂蚱,可能觉得说出难以启齿的话,小圆脸有点红,这一红却更生动了。
童筱冬想了一下,问道:“蚂蚱,说实在的,我是第一次接触你这样的姐妹,有一个问题我不明白,就是……就是有女同倾向的姑娘,将来怎么谈恋爱结婚成家呀?!”
童筱冬觉得,问这样的话,有点那个,可又觉得反正和蚂蚱谈上了,又是单独在一起,谈话也就大胆起来。
童筱冬问完这句话,一下子想到了自己,刚才只想到人家是女同,自己又是哪一类人呢,说是人妖却又不是人妖,说不是人妖却又男不男女不女……蒙蒙胧胧地,童筱冬也在设想自己未来的生活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蚂蚱听了童筱冬的问话,又一次沉默了。许久,她喃喃地道:“这个问题……童姐没认真地想过,想那么远干什么呀,我只想现在过得舒服点就行了,至于将来,如果感情上不顺利,也许这辈子就不结婚了吧。……一个人过,或者和蝈蝈这样的人在一起,也挺好的。”
“可惜了……”童筱冬随口叹息一声。
“可惜了?可惜什么呀?”蚂蚱扭头,追问了一句。
童筱冬又一次扭头认真地看着蚂蚱,有点动情地说道:“可惜你这江南姑娘,这么水灵,又这么漂亮,可是……竟然有了这种倾向。我认为,有了这种倾向,肯定影响未来的正常婚姻生活。”
与其说童筱冬怜别人,不如说在怜自己。
蚂蚱道:“童姐,好几次听你说起江南姑娘怎么怎么漂亮,怎么怎么水灵,好像你对江南姑娘情有独钟似的。不过你对江南姑娘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江南姑娘是柔情似水不假,但要是火起来,那嘴可是不饶人的。知道史湘云吧,她就是我们那一带人。”
童筱冬瞅着蚂蚱典型的浙江姑娘那种秀气的脸,又问道:“呵呵蚂蚱妹妹,这么说,你要是火起来,也是放鞭炮不成?”
“我嘛……不告诉你,嘻嘻。”
两人边说边走,不知不觉已走到南礼士路了,只见路的西边,一家装修还过得去的中档饭店门口两旁,摆放着两排花篮,花篮上挂着写有祝贺语的条纸条。地上还有放过鞭炮的纸屑。
童筱冬道:“在我原来工作的那个小山城里,有句行话,叫做:吃饭吃开业,买衣买关门。意思是:刚开业的饭店,不仅卫生好,服务态度也好,进门笑脸一片,没吃饭先让你心情舒畅,菜的价格还便宜;而那快停业的衣服店呢,他们因为关门嘛,那当然要甩货清仓,当然物美价廉了。”
蚂蚱这江南姑娘头脑反应快得很,立刻道:“好的呀,就依你,咱们就吃这开业的去吧!嘻嘻。”
果然,两人刚到门口,身穿大红衣裙的两个迎宾小姐,长得虽然一般,但脸上的笑意比盛开的花还艳,立刻弯腰道:“欢迎光临!欢迎光临!”
进入饭店门,又一位导引小姐问道:“请问你们几位呀?”声音竟然也是柔柔的,甜甜的,在北京这地方少有。童筱冬注意看看她,一眼便看出她是江南姑娘。
童筱冬对她伸出两个手指头,这导引小姐立刻伸手作了一个手势:“两位这边请!”
这饭店刚开业,生意似乎不错,也可能是半价优惠造成的,大厅里基本满座,来吃饭的大都是些市民级人物,童筱冬和蚂蚱被领到一个双人小桌旁,这里离吧台很近,又不靠窗,不是个理想的座位,但除了那个靠近传菜通道的空座外,再无空座了,于是也就坐了。童筱冬抢先坐在面对吧台的坐上,从这里可以看到吧台那儿,里面站着的一个小姑娘很受看。秀色可餐,这种意境童筱冬最喜欢。
蚂蚱一坐下就拿过菜谱来看,翻了几页后不错不错,原来这里竟然是浙菜!”
童筱冬是北方人,最爱吃的是口重的红烧鱼烤羊肉之类,可今天他一心要让蚂蚱高兴,就道:“好啊,到你家乡了,你点吧,你点啥我吃啥。”
江南姑娘的心就是细,蚂蚱点的菜不贵,却很有特色,而且搭配极好。
上菜之前,蚂蚱又一次把童筱冬为她买的一对玉手镯拿出来,爱不释手地摆弄着,反复对着灯光看成色,然后就戴在了手腕上,两肘支在小桌上,腆着个小圆脸道:“好看吧?”
童筱冬本来就是男人心性,对女孩子感兴趣的这玩艺并不放在以上,只是走过场地点点头。
蚂蚱见童筱冬并不理会她戴上玉手镯漂亮不漂亮,也就把手腕收回了,脸转向门口方向,见吃客还不断地进来天和你出来真是好呀,一下午感觉爽极了。真的。真的要谢谢童姐给我带来愉快的一天。”
童筱冬见蚂蚱心情极佳是咱们俩人单独吃的第一顿饭,也算是暂时的两人世界吧,怎么着也要喝点酒吧?”
蚂蚱在部队时,周末会餐,也要喝些啤酒的,有时节假日,男兵们变着法地约女兵们出去吃饭,而只要吃饭,男兵们就海喝,还要变着法地劝女兵们喝。所以蚂蚱也练得能喝两三瓶啤酒。
蚂蚱眯着眼睛看童筱冬,笑了下的意思,今天这顿饭,意义就在‘咱们单独’这四个字上吧?好的呀,好的呀,那我就陪你喝一杯吧。”
童筱冬盯着蚂蚱眯成两条缝的眼,心想这丫头果然鬼得很,而且聪明得很,一下就把他刚才说的话的关键词抓住了。不过,他的头脑也不是一般人可比的,立刻道:“什么叫你陪我喝一杯呀,是咱们共进晚餐呀,再说我又有什么好陪的,还有,你是公司老资格了,我刚来,你应该是我的师傅,要说陪的话也是我陪你啊。”
谁知蚂蚱听了,眯成两条缝的眼忽然大睁了开来,正色对着童筱冬傅这蚂蚱有几两重我有数,我不过是公司的一个打工女,你就不同了,一来就当副总,中午那个电话我也听到了,你是有背景的人,我不过是一个小北漂而已。”
蚂蚱说完这些话,脸上忽然涌起一丝忧伤。
蚂蚱忧伤起来,小圆脸着实让人生怜,加上她那单薄的身子,哪个男人见了都会生出保护的心理。
童筱冬目前虽然对蚂蚱和身世经历还不完全了解,但从她的只言片语里,已经捕捉到一些信息。一个江南姑娘,一个退伍女兵,一个人北漂来北京,显然没有什么家族背景,就是有,也产生了变故。别看她蹦来蹦去地很活性,可她心里,肯定藏着自己的伤痕。
童筱冬再想想自己目前的处境,又何尝不是处在极度艰难之中呢,说不定,就在不远处,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看看蚂蚱,想想自己,真有一种同为沦落人的感觉在心头。
啤酒杯子是那种高高的玻璃杯,容量很大,服务员很会倒酒,不是一般小饭店那种未经训练的农村来的姑娘拿起酒瓶插进杯里咕嘟咕嘟往里灌——那样会有半杯的泡沫,这服务员把瓶嘴放到杯沿上,慢慢让酒液流入杯子,一瓶酒刚好倒了满满两杯。
童筱冬举杯,笑呵呵地瞅着蚂蚱逢必然是缘分,缘分必然有故事了写好我们的人生故事,干一满杯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