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阳光耀眼的正午,我先往被子里缩了缩,紧紧闭着眼睛,直到完全清醒,才伸出手拍一下示意幸子她们进来。
隔夜的火盆被撤下,换上生得很旺的没有积灰的。
梳洗穿戴后,挑了一些硬币大小粉红色做成花瓣形状的糯米甜饼和蜂蜜水当作午餐。
不一会儿,菊地来了,幸子将他昨日忘记带走的笛子用香染的纸包起来递给他,那就好像在传递普通的一封信似的,十分有趣。
我抿了一口蜂蜜水,注意到菊地的脸色很差,他看着我,好像在和谁生着气,怎么了?
下午,不经意听到两个经过的侍女闲聊,她们正在谈论的是那位今天清晨回去的源氏太政大臣,和我,撇了撇嘴角,原来是这样的。说是昨夜那位大人因为听到了吹得很糟糕的笛子,寻了去,看到那个从山里来的,什么礼仪都不懂举止和行状都极为粗鄙的哑孩子,不知怎么的,好像是受了冒犯,所以一早,那位大人就匆匆的离去了。
菊地是因为听到了这样的传言而生气了吗?
不过,也没有说错什么,昨天夜里,我确实企图用笛子吹奏快板华尔兹但结果不怎么好听,另外,我确实是从山里来的,确实不太耐烦这个时代一举一动都要讲究的刻板的礼仪,头弄得短短的,脸上从不肯涂粉,呃,也确实没有开口说过话,这些都是事实,所以,就当作玩笑话来听吧。
晚餐时,宰相君来报,说藤原道?回来了,要我现在就过去一同晚餐。
我到的时候,藤原道?刚刚换过衣服,穿着一身紫苑色质料柔软的便服走出来,他没有看我,径直在主位坐下。
我提着下摆很长的罩衣,在他的下就座。
用餐,我们好像都没什么胃口,我尝了点新鲜的烤鳗鱼和炸虾。
食具撤下去后,宰相君进来,为我们准备煎茶。
藤原道?斜靠着矮几,吩咐将棋具摆上来,想了想,又吩咐让人找菊地来。
接过宰相君递给我的粗陶茶杯,没有喝,这个时代上等的茶,要么是像抹茶那样的异常苦涩,要么是这种像中药汤一样的煎茶,太难喝了,我宁愿喝清水。
等菊地来了,棋盘已经摆好,灯台也移近了,他们相对而坐,我坐在藤原道?旁边。此刻,藤原道?便服的衣纽都解散了,衣领半敞开着,纤长的手指懒懒的把玩着棋子,姿态随便而优雅。菊地则不同,他非常谨慎的在离棋盘稍远的地方端坐着,腰和背笔直,用一只手拉着下棋的那只手的袖子,以防止宽大的袖子碰到棋盘。
我倚着矮几,手托着腮,眼睛虽然看着棋盘,思绪却已经走神。
“他的笛子,”藤原道?突然开口道,“怎样了?”
菊地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有些为难的看向我,说道:“还在学习。”
我垂下眼帘,看来昨天晚上的事情,藤原道?也知道了。
“随便他吧。”藤原道?漫不经心的看了我一眼,伸出手,将手指夹着的一枚黑棋下到棋盘上。
地恭敬的回答。
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了,总觉得刚才藤原道?的脸上似乎掠过了一抹笑容。
“去将小公子的物品移到偏殿,”藤原道?侧过脸对宰相君吩咐道,又回过头对菊地说道,“以后那里就给你住了。”
菊地略有些迟钝的点了点头。
宰相君向我们行了礼,起身退出房间。
我抬眼看向藤原道?,这里的偏殿,不就是他寝殿旁边的那个房间吗?
藤原道?扫了我一眼,像是自言自语般低声说道,“那里人杂,外人都可以随便出入。”
我微微皱眉,不太理解,也不太愿意搬过来,实际上,如果可能的话,我都不想跟这个人太过接近。
宰相君的动作很快,在他们棋局结束的时候,就带着幸子来接我去就寝。
我被带到后面的偏殿,比我原来的房间大,中央的寝台上被褥已经铺好了,屏风、帐帷、纸隔扇、唐柜等等物品也都一一搬过来安排在适当的位置,仿佛是很熟悉的,就只有,薰香的味道改变了,不是吗?我自嘲的勾了勾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