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月高挂在静幽的夜空,星星在空幕中稀稀疏疏地散布着,天地间除了清冷就是寂静。寒风渐紧,路边积雪的林梢间被摇出枝叶抖动之声,使人心中更添一份冷意。
花泽雪住在北四巷的西端,这里已经是顿别镇最北之处,是个偏僻的地方,再远就是森林与野芷湖泊。来参加她生辰会的共有八人,四男四女,其他六人都住在顿别大街以南,只有阿图住在城里,勉强算得上是和她同路,就担当了今晚的护花使者。
他下午从屈闲那里出来后就先骑着乌魔回到了城里并将它送去马厩,取了钱票后再步行回镇上,接着又将屈闲的藏宝清单抄录了一份,之后才去参加她的生辰会,所以并没有马牵在身后。
花泽雪性子外向,平时叽叽喳喳地话不少,但今日却有些反常,沿途都没说上几句话,两个人基本上是闷头闷脑地走路。
终于,还是她开口了:“谢谢你送我的礼物。”
阿图的礼物是一枚茶杯口大小的水晶雪花,用一根细银链穿起来作为胸前的挂饰,是在西洋屋里买的,可花了他七贯钱。此时,晶莹的雪花正挂在她的脖子上,在月光下时而反射着微弱却透亮的光。
“不必客气,只要你喜欢就好。”
“你为什么要送我这件礼物?”花泽雪问。
阿图笑道:“因为你叫阿雪啊,又这么漂亮,和这枚水晶雪花不是很配吗?”
花泽雪侧过头来,漂亮的大眼睛睁得圆圆的:“这枚雪花坠子是两个月前进的货,当时我就喜欢上了。可惜它太贵,我买不起。今天你在高里松手里买下它时,我在一旁看着还伤心了好久呢。”
她边说边将水晶雪花从胸前拿了起来,在眼前好好的看了一阵,又在上面亲了一口,对着它说:“不过现在可好了,那个买妳的大财主把妳送给了我,我晚上也不用想妳想得睡不着了。”
哦!不过是一枚水晶坠子,还值得晚上想得睡不着。阿图打趣道:“幸好你没有喜欢月亮,否则要一辈子睡不着了。”
花泽雪咯咯地娇笑了起来,说:“打不定哪天我就真喜欢上了月亮。”
“那可怎办?”
“如果是那样,谁能送我月亮,我就嫁给他。”花泽雪说完,出脚对着地面的一个雪团一踢,只听得“啪”地一声,雪团被她踢得四散开来。
阿图摇头叹道:“那你只好做一辈子女光棍了。”
“臭小子,你敢咒骂我!”花泽雪骂道,还伸手在他胳膊上轻打了一下。
又走了一小段路,花泽雪再次侧过头来说:“你一定很会讨女人们的欢心。”
“才不是呢。”阿图否认道。
“店里的帐都是我记的。这半年多来,你在我和高里松手上买了好几件女人用的饰物,都是好贵的品种。”
哦!这可没话说了。打去年夏天开始,他的确是先给苏湄,后来给傅樱买了好些哄她们开心的玩意儿,还有多娜的那个玉佩。
她忽然拦在了他的面前,把腰一叉,几乎是用着审问的语气道:“快说,那个女人究竟是谁?”
阿图脚步一停,赶紧分辨:“没有。”
“哼!”花泽雪直勾勾地看了他一会,然后转过身去继续漫步了起来,说:“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可是清楚着呢。”
阿图一呆,心道:“她知道了什么?”快步跟上去问:“你清楚什么?”
“呵呵,紧张了吧。”
阿图无言,或许这只是她们女人常用的伎俩,一惊一诈的,就是想套人的话。接着听她继续说道:“苏先生临走之前,你就陪着她来过咱们店里两次,给她买了两件东西。一条是挂满了海星的银手链,还有一条银颈链,吊坠是个水晶锁,对不?”
“这个……你记错了吧,我是陪过先生来买东西,可都是先生自己付的钱。”
“哼。别以为她自己付钱我就看不出来了,那两件玩意都是你指给她看的,然后她才点头同意买下。在你陪她来咱们店之前,她可从来没在店里买过东西,最多就是看看。还有,你巴巴地想跑去京都读书,是不是准备和她在那里相会啊?”
阿图背上的冷汗都要冒了出来,想不到这个女人年纪轻轻就八卦得如此犀利,还处心积虑地记下了自己在西洋屋购物的历史。再瞧她神情,却是挂着满脸的奚弄色,便硬声道:“别瞎猜,没那个事。就算是有,也不关你的事。”
花泽雪听了,把脸一沉道:“若你只是送东西给苏先生也无妨,最多就是郎情妾愿。可苏先生已经走了,你还在继续不停地买这些玩艺,一定是送给别的女人的。你用情不专,所以我……”
“你要如何?”他呆呆地问。
花泽雪向着他鼻尖一指,义正言辞地斥道:“所以我要揭穿你这个花心郎,免得别的女人上了你的当!”
阿图大愤,想不到好心送人礼物,又好心送人回家,却得了这么个结果,激愤道:“不许胡说,否则……”
花泽雪柳眉一轩,挑衅道:“否则如何?”
否则如何?这点他可没下文了,想了老半天才喃喃地说:“否则就再也不理你了。”
“哈哈哈……”花泽雪大笑起来,又揶揄一句:“没辙了,是不?”
这时,北四巷到了,这里沿街两侧都是一溜的二层结构的排屋。打开街边的某扇门,花泽雪回过头来说:“上去坐坐。”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她的脸一半处于隐约的街光下,一半处于门内的黑暗里,脸颊上的那个小巧鼻头特别地醒目,很有让他去用手指点一点、按一按的**。阿图本待应允,却又觉得似乎不妥,推辞道:“不好吧。这么晚了,会打扰你家里人的。”
“哪有什么家里人,我前几年就搬出来自己住了。”花泽雪道。
于是阿图点了点头,随着她进到了门里。门里迎面就是一条斜斜长长的楼梯通往二楼,楼梯下分布着三扇紧闭着的房门,还有一扇通往后面小院的门,因该是有三户人家住在一楼。在那条长梯中段的墙上挂着盏极小的油灯,黑铁制灯壳,外面是个玻璃罩,透明的罩子里跳动着一点黯淡的火焰。
“上楼轻点。”花泽雪在他耳边轻声说。
一阵女人的香粉气传到鼻中,“深夜”与“孤男寡女”两个词陡然在他脑海联系到了一块,心神一飘,随即答道:“好。”
两人蹑手蹑脚地上了二楼。二楼上也有三扇门,花泽雪打开临街的一扇门,在门内墙壁上的一个木格里取出个烛台并点上,两人就走了进去。
关上了房门,花泽雪先拿着烛台将房内的两盏油灯一一地点亮起来,然后又在墙角点燃了壁炉。
这是一间二百多方尺的单间房,房内靠墙的一角摆着张不大不小的床,床上铺着雪白的被单,挂着淡绿色的蚊帐。临街靠窗的地方摆着张书桌,靠墙之处还有两个大柜子,然后就是小小的圆饭桌一张,配着两把椅子,所有陈设都是朴素简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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