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兖与傅恒直到第四天的上午才回到顿别。回城之后,他们三兄弟就请来了薛奕,四个人在议室里密谈了一个下午。到了傍晚,薛奕便从顿别港乘船回大泊。
薛奕走后,整个顿别与原拂开始了练兵与募兵。傅兖是在顿别与原拂下了征召令,所有不在轮值期的府兵都要报到并参加训练,不过所有的粮草都不用自备,由他来供给,并照国兵的标准发放粮饷。
枝幸那边,傅恒则说服了长野望,经得他的同意后采用了募兵的法子来征召府兵,即是让那些闲赋在家的府兵自己报名参军,待遇比照国兵加倍,并允诺只用他们二个月。除了有正规的粮饷外,战前有双倍出征费,战后还有奖励。
又过了几日,从网走也来了拨人。这些人由千叶的四弟千封领着,多半是千家宗族中人,共有四、五十号。
千叶是家里的长女,下有三弟一妹。二弟千熙继承家业从商;三弟千钧在网走水师的一艘小炮船上做副舰长;四弟千封虽然名义上跟着千熙做生意,但他素有武勇,行事颇有些侠气,因此交游广阔,这些打网走来的人中有七成都是他找来的;至于五妹千诗,则还在读书。
再过数日,长野盛也领着十来名亲兵与一百四十来名府兵赶来了这里,亲兵原本就是他的手下,而府兵则是他在枝幸募来的。大泊那边也来了三十几人,是佐藤取与闵英带着一只快船夜间从大泊东南沿海接应出来的。这些来自大泊的军士都是薛磐所信任的手下,个个都熟悉本地地形,用来为大战中的顿别兵领路。
就这样,顿别一下子就变得热闹了起来,到处可见到士兵的身影。
夕阳逐渐沉沦于西边的天际,在浮云的身后遮遮掩掩,又将不屈的光芒穿透云层,火烧般地将天地一线映染如血。
一组箭手背着弓箭,挂着箭袋,沿途说说笑笑地打北门外的旷野而来。看到河中徜徉的鸭子,顽气的年轻人手中比起弯弓搭箭的架势,口中唰……”声不断,假想中的目标就一只只地闷头栽进了水里。
一男一女,并一匹黄马打城门口出来。男的年轻而彪悍,身着军衣皮甲,给人一股雄壮过身旁健马之感。女的则是上穿蓝色短甲,下着黑色马裤,两条奇长的腿筒在土黄色的马靴里。
长野盛带来了一营人,这部府兵的宿营地却是定在了原拂,所以白天来顿别拜见了傅家的一帮长辈,见过一班小辈后,晚上还得赶回去原拂的营地。他的心思大家无人不晓,说是来看长辈与诸如傅博、傅広等几位兄弟的,实际上只是想看看傅萱而已。
傅家与长野家相交数代,长野盛和傅萱从小就玩在一起,是理所当然的两小无猜。小时候,长野盛跟着娘坐着马车来到这里,长大了就自己骑着马前来,每次也都会给傅萱带点这样那样的玩意,比如一把短刀,一根马鞭,一顶软帽什么的,又是顺理成章的青梅竹马。
所以昇阳城里也有很多人知道,长野盛是傅兖心中默定下的女婿,象他爹一样,成为傅家这一代的姑爷也几乎是铁板钉钉之事。
这一队箭手越走越近,城门口的两人依稀说了几句话后,长野盛便翻身上马,最后再向着他的萱妹投望去深情的一眼,然后一夹马月复,踢踏踏地就向着城外跑去。经过那帮箭手队伍时,看到其中有名认识却又算不熟悉的人,便随意地打了声招呼。
箭手队伍走到了城门口,傅萱的眼神一亮,高喊一声:“蛮子。”
其他的人继续前行入城,有的甚至还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瞧上他们几眼,阿图止步于她面前,凑上去笑嘻嘻地说:“怎么,你的长野郎来了。”他在山间道之战中出了大彩,因此长野盛是认识他的,刚才的那个招呼也是对着他打的。
“你这个蛮子,嘴巴一张就是浑话。”傅萱骂道,紧接着问:“你也收到了征召令吗?”
这次战事的规模不比寻常,不仅顿别与原拂所有能动用的力量都动用了,而且傅兖等人还从外面请来了好几批援兵。除此之外,兵器所也接到了军令,要他们日夜地赶活,城里还派了几队稍稍有些技能的军士前来打下手。
虾夷因为地处北疆,冬季的霜冻期长,从每年的十月到次年的三月河水都是封冻的,兵器所的大型水力机械无法开动,这样就影响了火箭炮的产能。况且,火箭炮是刚研制出来的新武器,大批量生产的流程尚未规划好,合格的技工也不足。因此,即便是平口彻与新田和正在费九牛二虎之力,在可以预见的近期一段时间内,兵器所注定无法拿出傅恒所要求数量的火箭发射架以及火箭出来。
阿图周末刚刚从北见城回来,傅莼已经将傅兖的计划悉数告诉了他,并要求他一定得帮着顿别军打赢这场仗。还说,若是胜了,她离开国府的时机恐怕就到了。
对于这么个天大的馅饼,阿图自然是一口就吞了下去。可眼见着别人都收到了傅恒所签发的征召令,却唯独他没有,便于昨日忍不住地跑去了傅恒那里请战,并在那里和他磨了好久,说愿意在即将到来的大战中担负起重任。
因傅兖曾有话,说一名搞武器的天才远胜于一名战场上的勇士,所以傅恒原本没有征召他的打算。但此次战事实是干系重大,在听完这名万人敌的拳拳报效之言后,只是稍一犹豫就派给了他两个极其重要的任务。
阿图接了任务后,就开始与这帮箭手们一起训练,彼此相互熟悉,以期在大战中能一锤定音。
听了傅萱之问,阿图伸了伸舌头,摆出了一副舍我其谁的架势说:“连傅博与傅広都收到了征召令,像我这样的人才岂能不去。”。
傅家的两位成年小字辈都受到了征召,这显示了傅兖要在这一铺上压下所有的赌注。
傅萱神色一黯,轻声道:“打仗很危险的,你们都要小心才好。”
“哦。”阿图听了,心中顿时涌起股“受惊若宠”的感觉,心道蛮妹居然也会关心人了,便拿调笑的眼光看着她:“是啊。莫非你心疼我,怕我被打死了,然后自己做小寡妇?”
“你这个臭蛮子。”傅萱恨得咬牙,举手为刀,边虚砍边高声道:“大家请注意了!一个敌兵拿起了一把刀,举刀就砍,唰唰唰……就把蛮子砍成了肉片。可真解气啊!本姑娘用筷子夹起了一片一看,怎么这么象鲑鱼肉啊……”
阿图没想到蛮妹也可以偶尔幽默一下,笑问:“那你是不是准备吃了?”
“呵呵。本小姐本来是要吃着解恨的,可在鼻子上一闻,原来是臭的,赶紧扔到窗外去了。”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闻的是我身上哪块肉啊?”
“我闻……”傅萱陡然收口,“死蛮子,你真是说不出好话来,我都要被你气死了。”
“大家请注意了!一个敌兵张起了一张嘴,开口就骂,哗哗哗……就把大小姐给气死了。敌兵赵图饿了,正搬来一口大锅,准备把大小姐煮成肉汤。”
“你敢!”
“什么敢不敢,肉可已经煮好了。敌兵赵图伸出了筷子,向锅里一捞。大小姐猜猜,捞到什么了?”
傅萱忍不住问:“捞到什么?”
“天啊!怎么是只猪蹄!哦……看错了,原来是只脚……喂,拜托!怎么可以这么臭,赶紧扔了。”他的右手食指和中指比成一副筷子夹着,伸到鼻子上一闻,忙不跌地往外甩。
“居然姐是臭脚……呸!”
“这次是猪……不!是只手。怎么回事?象咬老牛皮,都是老茧啊。看来大小姐玩刀玩得太多了,唉!咬不动,也扔了。”他脸上做出副极度惋惜的神态,右手向后一挥,示意把那只手给扔了。
“胡说,本小姐手上哪有老茧。”傅萱抗议着,双手却握紧了拳头,因为那里的确是有几个因长期拿刀而磨出来的茧子。
“敌兵赵图再一捞。哦,这回居然是个舌头。咦,这舌头怎么这么长,象面条一样,绕来绕去都绕不完。唉!太长了,也扔了。”
“你居然姐是长舌妇!”傅萱对着他猛踢一脚,却被他轻易地避开了。
“嗯……大小姐别急啊,敌兵赵图又是一捞。”
“你敢再扔!”
“咦!怎么是个红圈圈。哇!这次可是大小姐的红唇吔……”阿图将手筷凑到自己的眼前,眼珠转来转去,面露欣赏的表情。
不等她有所表示,便在自己的手指上亲了一口“嗯……不扔不扔。先亲一下红圈圈再说,波!”
“死蛮子,你又欺负我,我和你没完。”傅萱说不过他,气鼓鼓地骂一声,转身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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