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地上,一辆辆的马车陆续地从断桥后的道路中驶了出来,马踏车轮声隆隆滚滚。这些均是火炮车,六马或四马一驾,马后拖着带轮的火炮车架。六马所拉的火炮车上装八斤攻城长管重炮,四马火炮车上装十六斤曲炮。
这些火炮车来到断桥之前,不过桥便转而沿着小河往东走。火炮车太重,遇到泥泞或松软的地面会下陷,因此炮车前还有一群军士赶着两辆大车开路,遇到不良地面或垫上块木板,或抛上几块石头,做紧急处理。如此一来,火炮车队就行走得拖拖踏踏,好半天都归不到阵位。
再看海面,两条顿别舰已正在全力地抢占上风,而两艘三沢舰正在边发炮边借着对手变更航线而欺近,双方距离似乎拉近了些。
知道自己炮手的准头差劲,靠近了再打,这才是正招!
这次拉近取得了一定的成效,春潮号连连中炮,终于成为三沢海战中第一只在炮战中冒烟的战舰,船身上升腾起不浓不淡的黑雾。
“啊!”
一阵阵懊恼的惊呼声陡然地迸发出来,阿图将脑袋左右来回摇动几下,只见周围的士兵,包括阿晃、木吉与比比洛夫都张大了嘴巴,面露惋惜之色。
接着秋雨号也中弹起烟,岗上岗下又是一片骤然的惋叹。虽然三沢水师作为一只正规军实在是很烂,但毕竟要强过吕毅中在几个月里临时训练出来的舰队,炮火打得稍微准确点也是正常。
两舰虽然受伤,但还是顽固地向南全力行驶,不为所动,就像是挨打的人,被人死命掴着耳光却在奋力微笑。两条三沢舰不明就里,便以不变应万变,维持住二百来步的距离,继续专注炮击。
小河那边,火炮车终于慢吞吞地陆续开进了指定的炮位,沿着河岸依照着一定的间隔停下,将火炮车从马上解开,十八门炮一字排开,狰狞的炮口对准了这边的山岗。十八门炮里有八斤直管加长炮六门,十六斤短管曲炮十二门。
十六斤曲炮炮管只是前者炮管长度的三分之一,但因为发射仰角大,所发射的开花弹能打到三里远,可覆盖这一片山岗,对守军形成极大的威胁。
八斤长管炮是为攻城所设计的,目的是摧毁城门或城墙,靠的是以高初速发射实心弹,因此炮管里就要多填充发射药。它所发射的实心弹有三里射程,稍微抬高些仰角后也可以将炮弹打到山岗上,但因为开花弹中内装炸药,无法承受其开火时的炮膛压力,所以是无法发射开花弹的,否则就会在膛内爆炸。
看到这个架势,阿图不禁和木吉对视一眼,他们都同时想到了一个问题,那就眼前的这片缓坡没有已方的炮火支持,敌军可以大摇大摆地往上攻,而不必担心挨炮弹。
顿别军因为此次前来并非是为了攻城,又为了行军的轻便,所以在顿别与松音两次大战中所缴获的长炮统统没带,带来的只是八斤曲炮四门、六斤曲炮六门、四斤直炮四门。
四斤直炮没什么大用场,只是摆在大路当道处,期望能在敌军靠近时发射几轮霰弹。十门曲炮却可以在对方的冲锋时发射威力巨大的开花弹,所以傅恒将它们分列在山岗的两侧并做好了伪装,可覆盖住一定的对方进攻区域。但阿图眼前的这道缓坡却是火炮的覆盖死角,可以预见的是,对方铁定会打这里主攻。
可即便是看出来了也没什么用,此处就是这营人的阵地,怪不得傅恒要将最精锐的步兵一营放在这里。瞧瞧身边那些顿别的熟面孔,阿图暗暗感叹,不知道战后能活下来多少,又有多少成为了枯骨。
一队队黄绿色的对方士兵打大道上转了出来,开始在炮阵后列队。人越来越多,络绎不绝,先到的人按营的编制整好了队列,每营一百五十来人,大军按营沿着河道列成一条直列。看来他们要拉长冲锋路线,从二里宽的正面同时向这边的山岗冲击。夺取了这个山岗后,他们就可以居高临下的控制这沿海大道,进而打败顿别军,顺利退回丰原城。
稍后,从这些士兵的队伍后跑出来了几百号人,每人扛了个土包,跑到了那个小河前将土包扔下,很块就填平了那道浅河沟。
熊伤正如傅恒所估计的那样疯狂,一来为了立威,二来怕留守丰原城的人造反,他居然将丰原城几乎所有的人马以及重炮都拖了出来。路经三沢时,见三沢水师已经玩完,大发雷霆之下将他们也一并拉了出来,当步兵使用。
七千多人,十八门重炮,这是什么样的阵仗。至少,顿别军没有打过悬殊这么大的野战,岗上的几乎每个人都心怀恐惧,紧张的面孔随处看见。
海面上的东南风越吹越浓,船底冲开白色浪花,春潮与秋雨号成功地抢到了上风,借着逆风顺利地掉过了头来,在炮击中向着三沢舰迎头冲去。
眼望两舰舰扯着满帆恶狠狠地直扑过来,三沢舰会错了意思,以为顿别舰想打接舷战。三沢舰在炮战中占尽了优势,如何肯跟他们动刀子,赶紧转舵以避开对方的狗急跳墙。
可一边是顺风驶来,一边是逆风转向,快慢自是大有差别。还没等三沢舰掉完半个头,春潮和秋雨号就挨近到了离对方八十步左右,并扯去罩在火箭炮架上的油布,露出了黑森森的火箭,瞄准对方。
这此大战太过仓促,兵器所造不出足够火箭,而且大部份都要供给攻击三沢港的渔船所用。虽然这两艘炮舰都各装上了两座火箭炮架,但分配给它们的火箭数量只够发射四轮,所以一定得挨到足够地近,有了把握后才能打。
最理想的战机已然出现。三沢舰的这次转舵正好将自己的暴露了对手。从船艉这边看去,三桅护卫舰与双桅炮舰的层层帆装密密麻麻地悬于空中,象一丛丛布墙阻挡住了火箭的去路。
战前,吕毅中事先就设想好了几种最佳的发射位置,目前的态势无疑就是其中之一。
“快!点火。”
傅异早就站在了靠近船尾的那座火箭炮架之前,眼见机会到来,加上适才炮战中吃了一肚子的亏,早就按奈不住,越疱代俎地替闵英发号施令。
几乎与此同时,闵英也在前甲板大发一声号令:“点火。”
引信点燃,扑哧哧地烧入到火箭尾部中,推进药开始燃烧并产生推力,将火箭沿着圆筒内建轨道推出,十五联装的火箭带着白色的尾烟向着敌炮舰直扑而去。
紧接着,春潮号的火箭也发射了出来。第一轮齐射施放,半数的火箭落到了海里,但另一半要么直接命中了敌舰,要么射中了帆装或桅杆从而掉落于甲板上,然后就在那里爆炸燃烧。
对方舰上传来了连续的爆炸声,烈火随即熊熊而起,似乎还引燃了某个火药桶,传来了一声巨大的闷响。手忙脚乱的敌舰已停止了开炮,相距仅仅五十余步,连水兵惊恐的呼叫声,军官催促的救火声都依稀可闻。至于眼中所见,那就是从船头到船尾的一片混乱。
第二轮齐射,这次就更加幸运了。一枚火箭从护卫舰艉楼的窗口中射入,在舰体内引发了火势。另有一枚被裹进了炮舰的主帆并在那里爆炸,即刻就把桅杆与主帆都烧着了。
主帆起火,即使它有备用帆,战斗里也无暇更换。更何况一般都只是将要远洋的船才带着备用帆,两艘三沢舰只是去封锁大泊港,哪可能有这般的准备。失去了主帆,那就意味这条船起码是逃不掉了。
大势不好,护卫舰立马就作出了一个英明的决定,向西逃命。春潮与秋雨号扔下那条炮舰,二打一,对着它来了第三轮齐射。但这次运气不好,绝大多数的火箭落到了海里。护卫舰虽然也中了多枚火箭,船身浓烟裹体,但还在继续努力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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