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图一路冲下楼梯,抢出大门,仓惶出逃,连奔出了几条街,就好象会被人捉回去一般,沿路惹得人拿眼纷纷去看他。
跑到一偏僻小巷,他终于冷静了下来,想起自己和十女乃是约在那“酒酒屋”门口见面的,要是她们为了寻自己而不知不觉地闯了进去看化装男就不好了。
尽管心里一直都在砰砰跳,但他还是鬼鬼祟祟地回到那附近,找了那间先前所瞧见的书店溜了进去。书店的位置很好,打里面正好能看到酒酒屋的大门。
“你到底买不买?”
卖书的中年人看他拿着一本书遮住了半张脸,眼睛从书页上往外瞟,心里就有些不高兴了。穷小子买不起书,来揩油看看,这是没问题的。可眼前这年轻人一来不是穷小子,二来也不是个看书的样子。
“买,买。这些书我都要了。”阿图身前的书架上放着一排八卦闲书,很合他的胃口。
“哦。那在下给公子你捆扎起来。”店主看他掏出个银币来,脸上就阴转晴,笑得异常地灿烂。他很干脆,连续的扫空了几排书架,给他凑成了一个银币的书,捆成了两大捆。
“掌柜的,问你一个事。对面那家店是干啥的?”
“鸭公店。”店主用着鄙夷的口气道。
“那为什么叫酒酒屋,不是卖酒的吗?”
“错!那是因为这家店女东的名字叫酒酒,她以已名为店名,所以才叫酒酒屋。”
原来如此。想想此前所发生的事,突然觉得好笑起来,自己是赫赫有名的“刺箭恶魔”,因该是别人怕自己才对,却闹了个逃跑,真是丢脸。
阿图左等右等,等了好久,可那些女人还是没回来。百无聊奈之下,拆开一个那店主刚刚给他打好的包,取出里面的书来翻开。
“噢。”
他只觉得头脑发胀,眼前一黑,因为他手中这本书的书名竟然是《刺箭恶魔勇斗黑金刚》。
接下来,他再取一本,书名是《刺箭恶魔-红薯的原罪》,然后接下去的是《刺箭恶魔智取葫芦山》、《刺箭恶魔大破短裤党》、《刺箭恶魔七战牛肉王》、《刺箭恶魔和女王情史》、《刺箭恶魔**香》等等共十来本系列丛书。
他心神激荡,赶紧把这些书每本的内容简介匆匆浏览一遍,只见这些书都是以插图书的形式印制的,里面刺箭恶魔的相貌就和顿别街头所卖面具差不多。书中介绍这位刺箭恶魔本来是个农家少年,因为偷吃了农家地里的红薯而受到了上天的惩罚,才变成了这个丑八怪的样子。不过,虽然他偷吃了红薯,犯了大错,但他毕竟还是有颗善良的心。他知错能改,从此就专门做行侠仗义的事情,铲除了不少恶人,救了不少的好人,虽然他很丑,可最后还是赢得了许多美人的芳心……再看封面,作者乃是“浆糊不笑生”。
三沢之战五月份才打完,才短短的两个多月的时间,这里竟然已经有了拿自己大号来开涮的闲书卖,这个行业的效率可谓惊人。但无论如何,这么短的时日里要编出这么多故事不太可能,估计是这些故事都是已经写好了的,开印前换了个更能吸引读者眼球的主角而已。
正当他看得头脑发昏,抬头却发现十女已远远地走了过来,赶紧将这些书重新捆好,然后就提着这两捆书奔了出去。
这些女人终于都回来了,随身提的也都是大包小包的,脸上流露的尽是满足与兴奋。傅樱买的是漂亮的首饰、衣服与鞋子,也帮着傅萱参考着买了不少。她们还给阿图买了件皮大衣回来,说北方的皮草便宜,在京都买听说就会很贵了。
里贝卡最喜欢一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那些不值钱的手镯、戒指、项链、荷包等物买了一大堆,她给阿图买了个精致的烟剪。烟剪的作用就是用纸把烟丝卷好,然后再两头一剪,把前端剪平。阿图说自己根本就不抽烟,里贝卡说如果他抽烟了就可以用上了,美洲的爷们都是抽烟的。
柴门纹给自己买了些衣服和鞋子;渡岛薰买了一大堆零食;真儿与恬儿则综合了里贝卡与渡岛薰喜好,小玩意与零食各买了一些;至于其他几人却没把她们买的东西拿出来献眼,他也就不问了。
现在还只是刚过下午五半时不久,离回船还早,因此阿图就请大家去吃晚饭。这附近最好的酒楼他刚才打听过了,叫昭武楼,就在不远的海边。
昭武楼乃是座三层的楼房,占地有十来亩,门前可停数十辆马车,在这尺土寸金的海参崴可算得上是豪阔了。它的名字很奇怪,一点都不像是个酒楼的名字。待得阿图问过小二才知道,这是因为酒楼前面的广场上立着一座武宗皇帝手书的石碑,上书“天下昭武”四个大字,所以称其为“昭武碑”,因此这座酒楼就命名为“昭武楼”。
“天下昭武”意指“于天之下,昭布武威。”
武宗于一百九十几年前亲率大军攻下这块地方,并在这里立了昭武碑,后人为纪念此碑与此事,便又在这里建了一座他的铜像。小二还说普天之下有许多广场上那尊铜像的模仿像,但最早所立的,最正宗的就是海参崴的这尊。
阿图坐在二楼临窗的位置。三十丈外,金霞余辉之下,那尊铜像熠熠闪光,一位武士正身着全甲,背负长弓,腰间横刀,胯着骏马,手搭凉蓬望向碧海扬波的远方。
海面之上,似乎是为了配合这幅场景,一艘巨舰正在扬帆出海,它的四根桅杆上悬满了帆,雄武地朝着落日的方向开去。
忽听得一声号炮响起,打北面齐步走来一队老兵,喊着号子,迈着整体的步伐,走到这广场一侧的旗杆下面。旗杆之左,是那面并不太大却留名千古的石碑。旗杆之上,大宋的龙旗正在飘扬,一条黄龙在风吹旗面的波纹中半隐半显,欲腾欲翔。
这是每日黄昏的降旗仪式,这些老兵都是来自于大宋各地的退役军人,且是自愿并义务的,无任何报酬。因为这是个光荣的使命,申请的老兵太多,所以每名老兵只能在此服务一个月就必须被下拨人换走。海参崴虽然是吴国的领地,但广场这块小小的地方却是大宋的,并不在分封的领土之内。
两名老兵庄严地降旗,其他的老兵则昂着头向国旗行着军礼。四周前来观礼的人不少,纷纷将右手抚胸,口中唱着国歌。
一名先生带着二十几名七、八岁的学子围在铜像的四周。即便是如此小的孩子,也似乎懂得这个仪式的含义,每个小小的身材都挺得笔直,稚女敕的嗓音发着整齐的合声。
一名少年正站在一副画架旁,手中的画笔勾勒着,将这幅场景凝结于画布上。
一位少女带来了一捧鲜花,她站在观礼的人群之前,应该是等着于仪式后献出这捧鲜花。
此前的酒楼里是一片嘈杂,可这时却已然悄无声息,没有人在这个时候还开口说话,除了某些食客口中小声的和歌。
阿图看看身边,傅萱早已是热泪盈眶,如同那些观礼的人一般,她右手抚胸,口里低声地吟唱着。
出人意料的是渡岛熏,阿图记得她是和朝廷有仇的,居然也是捂胸而歌,满脸动容。或许在她的心中,国家与朝廷是两个概念,后者时而更迭,只是前者历史长河中一处闪光的亮点,一朵微不足道的小浪花,或是漂浮其上的一簸令人生厌的污物。
看这些老兵,那些观礼的人群与孩子,作画的少年,鲜花的少女,酒楼的食客,甚至身边的这两位女人,阿图的心中涌流着一股感动。
对一位英雄的敬仰,是如此的真心、真诚与真实,就像一粒种子,经过了二十代人的光阴仍然在民众心中发着芽,且逐代传承,这已然成为了一种信仰。
信仰有多种的作用与含义,但在此时,它使得这么多不相干的人在这么一刻将心凝聚在一起。如果这些心是永远地这么凝聚着,那就是如同那尊铜像曾言的:“民心可为城。”
终于,国歌唱罢,国旗降下。
仪式结束,降下了的国旗折好了捧在一名老兵的手里。持花的少女小跑上去向那名旗杆前空着手的老兵献上鲜花,尊敬一位英雄,也尊敬那些维护英雄的普通人。
手捧国旗的老兵一马当先,持花的老兵紧随其后,一队人喊着号子,迈着整齐的步伐象来时一般的走了。
沿路的人纷纷地鼓起了掌,老兵们则偏过了头,向着人们举手敬礼,面色如来时一般严肃,脚步如来时一般齐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