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那鸡蛋炒西红柿吧。按黛玉的意思,应该先把鸡蛋糊炸成一个大圆饼子,盛起来,然后再加油炒西红柿丁子,最后把二者混合在一起才成样子。哪知那个厨房来的柳婆子就是搞不懂,只笨拙地把丁子先倒进锅里,再把鸡蛋糊在上面。哪知那西红柿丁子多了点,鸡蛋糊倒少了,最后铲起来是粘粘稠稠的乍黄乍焦的东西,众人瞧着难看,都皱眉头:“这可成个什么东西呢?”柳婆子红了脸,忙放下家什,呐呐地说:“我们平日一般都是这么弄的呀。姑娘们也吃过,难道忘了?”众人都摇头,互相看一眼,说:“我们还真不知道哪儿吃过。不会的吧。”
最后还是黛玉看着也皱了皱眉,只得叫紫绢新拿一副袖笼、围裙来,亲自穿上。到那小锅台上一站,呵呵,在几位姐妹们羡慕的眼光里,她几乎回到了少年时,吵着要妈妈自己动手,在弟妹们羡慕的眼光里,骄傲地站到那高高的锅台前。如今,这锅台只到她腰际,站在边上刚好合适。久违的锅碗盆灶交响曲,如今可要好好地体会一下。赤橙黄绿青蓝紫,随心遂性调谴挥洒。没有了油烟的刺鼻,没有了“林妹妹你可要小心了”的呼喊,黛玉飞快地向锅里贴鸡蛋饼,飞快地翻炒炒西红柿丁子。不到两分钟,一盘黄澄澄、红艳艳的西红柿鸡丁出炉了。宝钗带头鼓掌起来。众人聚拢过来,啧啧连叹!探春拿起筷子,又要来尝一尝。李纨连忙拦住了,她说:“三姑娘也太性急了些,这么好看的一盘子怎么下得筷子去?还是先给它取个好名儿,也不枉负林姑娘忙活了一阵子!”探春呵呵大笑起来,仍强行伸筷下去,一边尝一边说:“名儿我早取好,就叫玉龙探珠!好不好!”大家这才说好。
自那以后,这盘金龙探珠就成了姑娘们的家常菜,每两三日必来一次。因为黛玉说了,这西红柿是最美容的,鸡蛋是最为滋补的,二者合在一起,真可谓强上加强,于人体最活益。而且,自亲眼得了黛玉的真传,那专会烧菜的柳婆子一教即会,再也不需要人指点,而且自己还触类旁通地在那里面加了几粒花椒、调料,使得色香味更加俱全。几日之后,黛玉就叫柳婆子亲自提了盒子,随紫娟一起送到老太太的席上。老太太高兴不过,一边夸黛玉最是懂事孝顺,一边当即赏了柳婆子二两银子。从此,那柳婆子更是十心十意地好好侍候黛玉她们不说。
每日熬一碗江南细米粥,即兴做几样清新小菜,三日一羹汤,随时调补,黛玉和姑娘们每日的午饭可谓十全十美,尽心尽意,日子过得连神仙也羡慕。如果不是冯紫英家和赵侍郎家的两位姑娘来了。
这一天已是三月末了,那黛玉、妙玉、宝钗探春等只管在潇湘馆内逍遥自在,整天忙着制面女乃,学厨艺,吹拉弹唱,无所不能。距离选秀只有一个来月的时间了,听说这贾府被钦点的秀女整天忙着快活,却没有闭在房门里学规矩,邻近侍选的闺秀们不由得好奇,到底捺不住性子,找各种借口进来窥一窥了。
冯紫英的妹子冯秀英今年十六岁,正是冯家有女初长成,虽说出生将门,却生得小巧灵致,按黛玉的说法,很占了江南女儿的神韵。她自小是父兄的骄傲,为了选秀,可是十年树人了。眼看大选的日子一天一天临近,心里那个着急呀,就如同现代人迎接高考一样,日子越临近,心里越没底,没了自信。这天约了也是今年侍选的赵如蕊小姐(赵侍郎之女),二人结伴来瞧个仔细。所以,当黛玉、宝钗、探春等接了那个题款为“冯秀英、赵如蕊敬上”的贴子,黛玉不由感到好笑,对着宝钗说:“宝姐姐,你的同仁寻上门来了,还不快接去。”宝钗道:“林妹妹不必打我的恍子,谁不知道人家是慕名而来!”
却说,冯秀英与赵如蕊二位小姐,带着各家的女人,以拜见贾母、邢王夫人为由,进得贾府献上自家的礼盒,还有自己在家做的女工献上。冯秀英做的是绣花鞋垫,梅兰竹菊鸳鸯戏水,一共五双,贾母、邢王夫人、凤姐儿、尤氏都分得一份。赵如蕊小姐的是刺绣帕子,五色缤纷,花鸟虫鱼,样样齐整。也是以上五人各有一套。贾母等人得到二位姑娘的礼物,再也不多望一眼那提盒的财帛了,只对着绣花鞋垫、绣花帕子啧啧连叹:“这才是姑娘家做的事!瞧瞧人家的姑娘教养得有礼、守规矩、有出息啊!哪里像我们家的几个姑娘们,成天里吃喝玩乐、吹拉弹唱都是闲逛!”
当黛玉宝钗带着姑娘们来迎接冯、赵二位小姐时,黛玉耳里清清楚楚地听得王夫人如此大声感叹,她知道自己这会儿是来上功课的了。
冯秀英细细巧巧,玲珑秀气,完全不象将门虎女。赵如蕊高高挑挑,文文静静,一说话就脸红。众姑娘见这两位小姐生得齐整,忙高兴地过来问好。那二位哪里又见得贾府这如许多姑娘的阵容,不由也通红着脸看呆了。凤姐儿手上还托着绣花鞋垫,贾母忙招呼黛玉们说:“你们看看,人家姑娘家做的细工慢活,精致齐整的,连我这老花婆子也羡慕得不行!”探春、宝钗忙起身接过来细细看,果然新奇漂亮极了。这探、钗二人平日也做点鞋袜针线,所以这会儿更是羡慕得不得了。王夫人因说:“宝丫头,你前日送我的那双鞋垫,论花色也还不错,这会儿就向二位小姐多请教吧!”宝钗忙答道:“姨娘说的极是,我就是要与她们多学习的!”王夫人一边向探春说:“三丫头也还懂事,上回看到宝玉穿着一双绣着喜鹊衔枝的布鞋,我还以为是他房里的袭人等做的,哪知宝玉喜盈盈地告诉我是三妹妹做的,我还真不敢相信呢!”探春笑道:“都是我胡乱弄的,太太快别说了,让人家听了笑话儿!”
黛玉、妙玉两个也装模作样地接了那绣花的东西看了一遍,一面还与众人,因与冯秀英赵如蕊坐下,亲切地问:“冯小姐整日里坐绣房,这样的东西一年内约模整得一大箩筐出来吧?”听到表扬,冯秀英骄傲地说:“不瞒林姐姐相问,家里父兄母亲的衣服鞋袜,一般都是我亲手整的。丫头们做的,我哥哥和父亲就是不穿呢!”众人啊了一声。黛玉不由想起红楼里贾政狠狠说的一句话来:“真是徒费功夫,作贱绫罗!”一刻又想这冯紫英与父亲对待家中闺阁可是没有一点儿的爱惜之情,哪及宝玉的怜香惜玉半点!
黛玉心疼地拉起冯秀英的手来,那双手生得纤长灵秀,然而右手几个指头已是粗肿的如节骨根一样,此刻依然用洁白的细棉布紧紧地包裹着。整个望去,如同戴了几个棉布戒指一般,分外扎眼。黛玉问:“冯姑娘,你这手疼吗?咋弄的这样?”冯秀英轻声说:“没什么,都习惯了。这会儿缠上白棉布,是为了让以前生钝的骨节儿瘦下来。”贾母听了,点了点头,说:“是啊,我小时做女孩子时,常常做完一些活儿,家里也用这种法儿缠裹一下手指,为的是保持指头,到底是未出嫁的女孩子呀,将来到婆家,先看的就是一双手。”黛玉听了,疑惑道:“既如此,冯姑娘这样子可什么时候得好呀,她们不是马上就要候选了吗?”冯秀英忙说:“不相干的,只要三五天就得好的。快的很!”黛玉又问:“指头肿的这么厉害,可用药水涂过没有?”冯秀英道:“涂过,是那种青盐水吧。”盐水,不就是很疼的吗?古代人就是这样能忍能坚持?黛玉不禁更生怜惜。一旁的妙玉知道黛玉的意思,因说:“我前日看书,知道一些植物能消肿,而且不痛不痒,好得快。记得好像是叫作什么芦荟、白芷之类的。”
黛玉接过话题,说:“妙姐姐说得对呀,莫说白芷、芦荟这些平常可入药的植物,自然是消肿去毒的,就是那平常的山苦菜、白茅根之类,也能有如此功效呢。”
贾母等听了,忙说:“既然这样,等会儿,玉儿你们就好好给二位姑娘准备一些吧。”
黛玉点头答应着,一边也拉着赵如蕊说了几句话,看她纤长指头处也有一些厚茧,因关心说:“赵姑娘可要注意爱惜身体,府上的诗书一定不少的,有闲儿看点书,岂不比成天里刺绣有趣?”
赵如蕊红着脸,呐呐地说:“父亲生性呆板,一直认为读书是男孩儿的事,最不喜欢的是女孩子模书本。我平日都是和母亲一起学做针线的。”
黛玉自言自语地道:“真是可惜了,那赵侍郎家可是藏书万卷呀!”众人都听得不解其意,更诧异黛玉为何当着人家姑娘的面直呼别人的官讳!
众人因见冯赵二位小姐细声地说话,细声地喝茶,最有女儿之态,不由都感到心里一片安静温柔。唯有黛玉在暗暗想:“如此这般小心谨慎的,将来到了那深宫如海的禁城里,如何可以放得开自我,如何在那后宫三千佳丽争风吃醋得以生存?那时不被嘴酸眼辣的主子暗中铲除掉才是怪呢?!更可惜了,二女一个还是将门之后,一个还是诗书世家!”
及到贾母命姑娘们带二位小姐去园子里逛逛去,还特别地嘱咐黛玉、宝钗,人家也是为备选秀女一事慕名而来,看在人家一片赤诚,亲自拜访的面上,玉儿、宝钗就不要藏着,掖着,负了人家的好意。黛玉忙欢快地点头如小鸟唱歌,宝钗也只得随声附和。
虽然,初始时,宝钗也在薛姨妈的嘱咐下,在家里练习一点守礼、跪拜的规矩。可是自从进了贾府,搬了大观园,受黛玉、湘云、探春等的影响,一日三次的总有人来拜访、相探,遂把规矩也慢慢疏了。后来见了黛玉、妙玉学吹拉弹唱、烹调洗浴,也就更没心思在规矩学问上。只随黛玉之后庭,亦步亦趋。所以这时亦不带冯赵二女往蘅芜院去,只也随大家同去潇湘馆。正是春尽柳絮纷飞,天上漠漠飞雪,地上绣绒成团,黛玉轻松地舞动一双天然足,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恨不能踢一颗小石子唱支曲儿,好痛快地尖叫几声!然而,及回头看到身后人群里那两双紧紧追随的**辣目光,她还是忍了又忍,心中只把那“漫天飞大雪,莫若柳絮轻舞”的句子反复吟了又吟。
潇湘馆内,春睡犹足;兰轩室内,荼縻香甜。奉了茶,尝过几片点心。众人又只聚在一起说着一些女孩子的玩笑,都是东郡王的妃子如何漂亮,南安郡又有几个了不得的女子,连西平王府最近好像又纳了一个妃子之类。都是冯秀英与赵如蕊二人尽其所能,从父兄那里偷听到的关于女人的话题,讨好地讲给同龄的女孩子们听。闺中之乐,看来也没有什么新意。黛玉因听一句答一句,并不曾听得清楚,只在一边闲闲乐乐地翻着琴谱,弹了一会《春光尽》的曲子,后又叫探春唱了两句“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虽没见到歌舞,二人的弹唱已是叫两位客人惊奇了,兴奋的亮光使得她们更加激动。即后来,黛玉当面叫紫娟拿了两瓶子洗面女乃、两瓶子自制的保湿乳送给冯、赵两位小姐。二人连忙道谢之余,更是不解地看着黛玉,她确是个不同凡响的天人啊!
由于是女眷客人,贾母等早就吩咐了姑娘们,中午陪二位小姐在上房内吃饭,潇湘馆不必另作了。然而,黛玉知道冯、赵二位小姐上门之意,不好叫她俩无劳而归,只叫雪雁琉璃等亲自又作了几盆金鱼戏珠――凉拌西红柿款待二位小姐及众姑娘们。
到底是大家闺秀,吃着凉拌西红柿,看着手里温润的瓶子,并不多说话的赵如蕊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因笑着对黛玉说:“这一趟亲自看来,我知道你们府上的空气是极为开放的,你们姑娘有作事的权利,所以竟比我们这些女孩儿有生气多了!”她的眼中满是真诚的羡慕。
冯秀英见好朋友这样说,忙也点头道:“是呀,林姐姐生来是闺中楷模,林中秀色,难怪深得皇上的恩赐!”说到皇上二字,这细巧的姑娘口中极为扭怩。好在贾府的小姐们平日见到的人多,并不以为怪。
黛玉一边笑微微地答应着她们的恭维,一边因也为她们提出一些建议:“既如此,二位回去后即可向父兄们提出自己的要求,少作点针线活,那女工不是有丫头婆子们做,市场上亦有成批量生产的小商铺出现吗,还是把正经时间用在多习字作画,学些做人明理的东西,这才是为将来终身大事作想的。”
哪知,听了这些,刚刚神采一点的赵如蕊马上晴转多云,心事重重地说:“林姐姐不要笑话我们了,父亲那个性子可是从小就形成了的,这时候看样子也不可能说得到的!”
冯秀英也气愤地说:“是啊,我那讨厌的哥哥更是不近情理,非但我嫂子不让她出门,就是我,一天里也要作完那么好的活计,才肯让我有闲玩玩。就拿今日说,如果不是如蕊妹妹亲自来找我,说是来贵府会一会林姐姐和几位姑娘们的,他和父亲决不会放我们随便出来了!”
众人叹道:“有这等事?!”
黛玉早见不得那好的女孩子哀哀欲泪的样子,心中早已软了。这时眉头一皱,早计上心来,因与宝钗、探春细细切切地商量了一回,于是对冯、赵二位说:“两位姐姐也不必担心了,等会儿我自叫人写一个贴儿带给府上父兄,就说黛玉不才,意欲在潇湘馆内组织一个女孩子集会,以诗词歌赋为乐,吹拉弹唱为兴,兼以家政管理、抨击时务之类。我以自己的名义邀请二位姐姐入会!”
冯、赵大喜过望,因说:“这是真的吗?若果如此,真不知如何感谢林妹妹了!”说着,她们起身欲拜。
这里,宝钗因悄悄扯一下黛玉的衣袖,拉到一边儿轻声说:“妹妹这想法也许还不错,于她们二人有益的。但妹妹难道就把每个女孩子变成老学究才成,难道忘了刚才老太太和太太们极为喜欢她二位的针绣的!针绣可也是女孩子的全能呀!”
黛玉仍然笑微微地说:“欲说针绣,她们已是熟谂于心,闭着眼睛就能刺绣的。如此作贱下去,只是徒耗时间和精力而己。况且她们是正经的公候女孩子,将来不说选上秀女,就是嫁入王候将相家,那时应对的就不是一个鞋垫半方手帕了,而是一个大家庭的事务管理。你没见你舅舅家的那个二嫂子,嫁入贾府来是怎样一副能干样子?”
宝钗听了,只默默不作声,点点头,欲言又止。
黛玉知道担心自己帮助他人多了,恐怕使宝钗在竞选时受到威胁,因亲热地搂了搂宝钗的肩膀,笑笑说:“宝姐姐尽管放心。就凭你这花容月貌、多才多艺的本事,到时我绝不会对宝姐姐委曲的。”
宝钗半信半疑。往事一桩桩在心头历过,有初始时黛玉对自己的生硬,也有黛玉对自己的宽容,甚至对她哥哥薛蟠的信任。也有前不久送洗面女乃的别有用心……
当天午后,在贾母处吃过午饭,黛玉们亲自送过冯、赵二位小姐坐上轿子,依依难舍地离去。
午睡醒来,潇湘馆内,风雨亭下秋千架上,那宝钗、探春因过来闲话,黛玉即要求众姑娘们讨论成立什么样的集会为好,起个什么名字儿。众人思索了一番,一个说姊妹终日相集,莫若“群芳”二字,一个说林妹妹满脑子是奇思怪想,莫若“启梦”或“梦启”,更有“兰轩”、“兰苑吟香”、“尚香”、“梅韵”等不下十来个。最后,还是妙玉开言,说:“今日既是林妹妹起头,她又住的是‘兰轩’,我看众人说的那个‘兰苑吟香’极好,只是繁复了些,不如就简一些,用个‘兰苑社’就很好了。”
众人听了,都觉得有道理。黛玉这才说:“如此,颦儿就借姐妹们的雅言,以兰轩为媒,冠以‘兰苑诗社’为名了!我在这‘兰苑社’前加一个‘诗’字,是因为来往诸姐妹都是大家闺秀,对诗词极为熟谂,所以凡有意入我社者,皆以一诗一词为媒,抒情怀,抨击当下,不一而论!”
宝钗等听了,说:“你那提议自然是好的,可是闺中女儿也有上午来的冯、赵之辈,整日里因家事忙于针线刺绣的,如何可叫她们作诗呢?况且那抨击当下,是我们女孩子可作的么,莫让上头知道了,老爷们就要教训了!”
黛玉说:“大家所虑的极是。正是有冯、赵这样生在诗书世家不能读书的女子们,所以我强烈要求大家庭女子能以诗书进社,激励她们自强自息,与命运抗争。至于老爷们要教训之类,这点我想也不是不能强求的。只说二舅舅吧,平日最喜交游,清客契谈,日日不欢不散。他既自己喜欢,又何必禁锢制约了我们?况且,在他们眼里,姑娘们作几句诗,抒一下感慨,又不能憾动当朝,不伤大雅,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探春等点头。说:“林姐姐说的很好。我作为倡导人之一,就这么定了,‘兰苑诗社’今日成立!”说着,带头鼓掌起来。
妙玉笑道:“既如此雅兴,又成一事,焉能没有鼓乐之。我来弹素琴,大家拣能写的提笔记之吧。”
黛玉道:“正是!”说着,命探春提笔,宝钗等在旁构思,在妙玉悠扬琴声中写下了兰苑诗社成立的规程、旨意之类,并规定从此每月逢五之日开社。末了还加上日期。
事毕,众人都道尽兴,黛玉又请李纨作了顾问,监督日后开社行事之日常流程。及姑娘们离去时,又吩咐各人下去自在作诗词来,过两日就是初五了,大家即可入社。
晚间,在贾母处用饭,宝玉听到探春兴致勃勃地说到日间一切,高兴不己,因一再祝贺黛玉她们,并不嫌鄙陋,豪爽地说:“姐妹们有如此雅兴,宝玉当举杯相贺,携诗前来凑兴!然又恐扰了女孩子的清芬,不敢擅自闯入。今看你们万事议妥,宝玉有心前来相扰,明日就让宝玉为你们用大字写了‘那兰苑诗社’在你们册子上头吧!”
姊妹们听了,都道好,纷纷感谢宝二爷的好意。
宝玉见此,又说:“家中姊妹成议大事,哪能当家人不闻不管的,宝玉就在此向老祖宗与二女乃女乃说了,以后每凡姐妹们开社之日,你们各相帮一两银子为好!”
凤姐儿一听,瞪着眼用手指着宝玉,笑中带威地连打颤儿,说:“宝兄弟就是这点伶俐的,林妹妹和妙妙妙有个什么想头,你就是挖地三尽,也会变出银子来。如此人家还没开口祝贺,你倒提前算计人家来了。真是打着别人的旗号讨好他人,什么都算计尽了!”
宝玉忙笑道:“我知道二女乃女乃最是宽宏大量的,这点小银子不过掸一掸衣服上的尘土,所以大胆自作主张了!二女乃女乃若是打量我不恭,日后有什么好处,我就先来孝顺二女乃女乃了!”
凤姐姐一脸正经,对着贾母等人说:“你们看,这小兄弟说的话儿,敢是我为着这一两银子要他来孝顺我来了?他也不想想,就是他要孝顺时,我打量着老祖宗和太太们的千里眼、顺风耳,也不敢伸手去接的!”
一番话,说得众人都笑弯了腰。宝玉见她实已答应,因又搂着贾母的脖子说:“老祖宗你看,我们二女乃女乃最是可爱的了,下面该老太太学着点。”
听了这话,贾母笑着说:“呵,我们凤丫头有这个能赖,一两银子也倒得出一箩筐酸话,惹得大家还要笑痛了肚子。要我说还是宝玉考虑得周全,有心不过,对姊妹们最好。既这样,我就依了你,干脆我的一两银子就划到宝玉的头上去吧!”
宝玉忙道谢,搂着贾母的脖子连说:“老祖宗最是疼人了!”
探春等哼道:“二哥哥就是最乖,拿着别人的银子前来讨赏!要我说,偏不吃你这一套,就看你明日送来的大字和诗词好不好,才可批准你入社占一席的!”
宝玉嘿嘿地笑道:“这个自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