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宝玉随贾政回到家,向贾母、王夫人回复了,道是一切都好,王爷王妃盛情赐宴不说,还当人面许下它日迎送必出双倍嫁妆之语,贾母听了,好半天不语。倒是凤姐儿知道她的心思,因说:“难得他北静王府如此看得上咱们家,这样厚礼相待,只恐怕也是看着林妹妹和宝兄弟的面子!虽如此,又有什么不对呢?到底林妹妹是我们老太太至亲至爱的人,心上里又把太太老爷都看作父母一般,将来入宫去也不家去,而只这儿就行的。所以,一般的势利人何不把我们府上当作香饽饽来抢,人家要认作女儿也好,要放嫁妆也好,何不是也看着我们府上皇亲国戚的威重,趁机行好呢!”未及说完,看到王夫人皱眉,贾母也打断她:“你平日向来说话只会讨人乖巧的,这会儿却也喝了迷糊药,一般的也忘情了,胡乱说什么,难听得很!要我说,我心里就认定,这北静王府就是对人实诚热情、情深意重,对我们家的宝玉和妙儿真正是看得起,待得重!将来,宝玉你们可要好好对待人家了,凡事行岳父母之礼!”宝玉听了,忙起身垂答:“老祖宗教训得是!孩儿记住了!”贾母也笑着说:“你累了一天,也去吧。”宝玉答应着,忙退回来,回怡红院换过衣服,即过潇湘馆来看黛玉。
黛玉正在室内翻拣旧时诗作,整理书籍呢,见宝玉来了,忙让座,一边问妙玉在北静王府的情况,宝玉即告诉了妙玉在那里一切的尽王府公主之礼遇,只有恩宠绝无冷淡,并转告妙玉问候之意,请黛玉但请放心。黛玉点头,说:“这个自然的,姐姐能在那里安心住下去,于她可是最好了!将来,我们总是要互相照应的,我自然会时时去看她的!”宝玉忙代妙玉感谢。一边看黛玉房中动挪许多,因问:“妹妹这样翻拣,可是为了进宫去吧?可有我能帮忙的吗?”黛玉忙说:“是啊,如今我也要准备一下,虽没有什么东西可带的,但平日翻熟了的书籍、典藏,用熟了的二三件旧玩意,还是希望能随身带着。总共也没有多少,只不过一些书本之类的,叫你帮忙是不必了。”宝玉笑道:“既如此,妹妹有好书,就送两本我吧,你进了那皇宫,哪里还少什么典籍秘藏的!”黛玉说:“正是呢,我刚刚看了几本好书,是我平日极为推崇的,极喜读的,就想着要送你呢,一会儿理好了,我叫紫娟都送你去。况除了你,几位姑娘和小爷都少不了的。”宝玉欢喜道:“妹妹就是这般细心重情重义的,叫人人感念!”一边又叹自道:“只这一别,将来相见就难了。”黛玉别过脸去,说:“该来的总会来,二哥哥不要再把这些平日思虑过千万遍的话题放在心上了。唯大事临头,淡然处之,才见一个人的风神气度!况人生百年,谁能永远相聚相守?聚散终有时,一切只当云卷云舒,花开花落,各有定时!”宝玉点头,若有所思。二人又说了一会,宝玉才告辞回来。
因黛玉早被当朝皇上钦点为秀女,这年五月终是决定非进宫不可的。那宫里也是时时有圣意下来,询问黛玉的意向,并让她还是在贾府别院就近进宫,而不必另行江南复又北上,千里迢迢受车舟之苦。贾府听了这些,当即清扫大观园正门至正街道路,以备急时之需,那潇湘馆也另行悬挂“江南林府”之匾,以感念黛玉先祖、先父母之灵!随着日子临近,黛玉也不再去贾母处吃饭,除了府里各舅母、兄姊之宴请,一日三餐只在潇湘馆里了。那原先伏侍妙玉的丫头、婆子都在潇湘馆内当差,所以一切都还是园中之园、家中之家一般,居家日子的感觉还是有的。这黛玉本就是有头脑的人,临行之前列出几件大事来,有的已完成,如撮合宝玉妙玉的婚姻、妙玉进北静王府等,另有一些须在行前完成的,如除了临行话别,送宝玉、贾兰、贾环、湘云、探春诸姊妹书籍留念等。还有一些比较重要的,是平日忘了而不能再拖的,其一就是与贾府当家人凤姐夫妇谈谈贾府日后生计维持、银钱进项、家业兴旺之事。其二,拟书江南老宅,向老家人林祥夫妇报告即日进宫消息,到时准备迎接皇恩修葺房屋、奠礼林如海贾敏夫妇牌位诸事项。这二件,后者只拟书信送达,且自有皇上圣旨相与抵达,并不用劳心挂念。只头一件,因黛玉从前世红楼中得知贾府必败在子孙后代荒婬无度之上,故早有心思与凤姐儿详谈,拟个万全无虞之策,好使自己走得从容,走得放心,不至以后落得顾前不顾后,有贾元春被贬染宫恙薨逝,宁国府抄家被贬,贾氏门宗惹奇祸等“盛筵必散”的霉乱结局。
所以,当黛玉着紫娟、雪雁送了宝玉等人的书籍回来,黛玉也换了装,着人叫了探春来,与探春谈了好一会贾府家事,包括大观园各处人事、动产的日常管理等话,这探春本是敏慧于事理的,一时与黛玉谈的机芒甚合,言同情契,如出一辙,黛玉心中暗喜,因笑微微地拿出一个本子递过来,说:“三妹妹,你我本是闺中女,于家事国事上都不相干的,只如今也看到这府上三日一宴请、七日一大礼的动用,多少縻乱荒废在头里了!别的我们算不清楚,只看我们每个姑娘房里一个大丫头,一年的花费就是普通人家一个女儿的多少倍了。况且头一宗人多縻乱,乱支乱使的多,精打细算的少,攀比排场、互相縻费的多,节省俭用、自我约束的少……这种种的,表面繁华盛极,好大喜空,只怕将来一旦接济不上,盛极而衰,家道突变无以相继了!”探春听了,若有所思,月兑口说:“我平日就不喜上头那一套好慕虚荣的排场,然而老太太生喜热闹,凤姐儿投其所好变着法儿承欢,太太又是夹在中间随和的老好人,我们一个不懂事的姑娘们能做什么呢?也只不过瞎想想了――”黛玉笑道:“妹妹别急,你先看你想的与我这本子上写的可是一样的?若是,我和你同到你二女乃女乃那儿说谏去――”探春不说话了,好奇地打开小册子一看,却是苍头小楷密密麻麻地写着的诸如“贾府家用动产变革之细则”、“大观园动产及不动产之管理、出入及分项细则”,不由大吃一惊,忙低头一条条细看下去,一边看一边点头。良之,探春抬起送头来,朝黛玉竖起大拇指,赞道:“姐姐真是个有心人,幸得我们家里有你,才是大家的福分!这好的建议细项,操作简单,令行则止,最不怕人不服的,还不赶快回了二女乃女乃她们去!”
黛玉笑道:“三妹妹既也认可了,那我们就一同去吧。”探春忙亲热地携了黛玉的手,一边起身一边说:“我今日终于知道了,姐姐你不只长得漂亮,单是心地儿纯洁真诚,天底下不能找出第二个来!若只相貌好、心地儿好,也还不算,人行世上莫不为一个‘能’字、一个‘德’字,偏偏你这两样儿又全得了,所以你才入得了那皇上的慧眼,一眼相中,无须大选就钦定为秀女呢!”黛玉粉面含羞,捏了捏探春柔女敕润滑的指头,嗔道:“妹妹过奖了!一般也是雕虫小技而己。我所以这样做,也是看着老太太、太太、老爷们待我的一片真心,多少也为临行前一点心意吧,能行不行,还要看凤姐儿、琏二哥哥做不做的!我因打量他俩平日事多,凤姐儿又不能识得多少字,二哥哥心意又不在家务上,其它人又帮不上忙,所以特地邀了你来,想你以后能这样多帮衬着二女乃女乃!妹妹不会不愿意了吧!”探春听她说得如此恳切真诚,乃也不好以女儿身份作态,因爽快地说:“论理,姐姐是客,在我们家住的时间也不长,却能真心实意地为我们着想,我们一家子哪有不感念的!我虽然只是个姑娘家,平日里也时有看法,今日既然被姐姐慧眼相中,自然是无法推辞了,这个你也放心吧!”黛玉笑道:“到底是我没看错人,三妹妹就是这般能干的。我听太太二女乃女乃时常就叨唠,也不知将来哪个有福气的人娶了你去呢!”
探春红了脸,用拳头臊着捶黛玉的肩膀,嗔道:“你,仍然不改这德性,才说了两句正经的,就又变着法儿取笑别人来!真个是巴望明日里那个林姐夫好严厉地管教了一顿你为好!”一边说一边想到若是那个“林姐夫”若真个的管教黛玉来,不让她回来省亲,姊妹们日后相见的更难了,不由的一时住了嘴,心中后悔起来。黛玉见她捶得正急正舒服时,突然停下又不捶了,也想到日后进宫去相见的难,于是悄悄对着她的耳根说:“你放心,我以后若不能常回来,也要在宫中一月办几次诗社,请诸姊妹照常聚会的!”探春喜道:“真的?!”黛玉道:“我说的哪有骗你的!为什么只告诉你不告诉云丫头宝姐姐她们,只因为你平日就比她们识大理,心底坦荡,守得住真诚,藏得住机密。”一忽儿说得探春不好意思来,点头道:“姐姐放心,你说的我都记住了!”
二人一边说着,一边到了凤姐儿屋里,那平儿见了,喜的忙高声回了:“林姑娘和三姑娘来了!”凤姐儿刚从上房回来,听了忙从里面迎了出来,笑着说:“二位妹妹光临大驾,有失远迎了!”探春呸道:“收起你那酸不溜秋的一套吧,也只说得上那两句酸的,其它的一般就讲不上了!今日我和林姐姐来,就是特意来教你一套儿真的有用的!”凤姐儿一边叫人捧上茶来,一边诧异道:“真的有用的!我可还没听人正经儿说过!”探春把手中的小册子拿出来,道:“这就是了!林姐姐费心为你把家事计算了一下,看出许多荒废奢侈无度的漏洞来,特意一条条地写了,还分门别类的,极为清楚条理,一看就懂,你若是照着这样子一项项做了,包管你坐在家里稳吃金山银山,不怕那夏太监三日一讨,五日一要地亏空了银子,也不怕今日这个支来,明日那个要去的无力应付!”凤姐儿瞪大眼睛,问道:“真有这好事?我才不信呢。”一边看黛玉笑吟吟地朝她点头儿,一边半是狐疑地接过册子来,然而到底识的字少,须也认得一两个,但还是读不全面,忙回头喊平儿:“也不知你二爷那个死鬼哪里去了,这会子是在哪里瞎忙,还是又粘上哪个狐狸精去了!人家二位姑娘向我提意见儿来了,可惜我没能耐识的清。”平儿听了,忙唤小丫头喊贾琏去。
探春道:“二嫂子也不要那样着急,横竖有我帮你解释呢。只举一个例子吧,这上面,林姐姐说我们家,目下因为大姐姐入了宫,成日里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不思目下银两之费、日后产业之继,坐吃山空,将来如何可以传家兴业,为子孙之计?所以这头一项,就建议趁今日富贵,将祖茔附近多置田庄房舍地亩,以备祭祀供给之费用。并另将家塾也设于此。会同族中长幼,大家定了规则,日后按房掌管这一年的地亩、钱粮、祭祀、供给之事。这样,须只是大海中取一滴,聚少成沙,然保住了祖业之产,又无争竞,亦不有典卖等弊。便是有了什么意想不到之横祸,加了罪,凡物皆可入官,这祭祀产业却是可以不入官的――”凤姐儿听得痴痴,几乎是听得有人说过的极为熟悉的一般,因喃喃说:“怎么,姑娘们所说的,与我当日迷糊听到有人说的一般,你不说我倒忘了,你一说,我也清醒了些――”黛玉在旁笑道:“我知道,二女乃女乃是因为当日东府里蓉大女乃女乃临去时,特意于梦中嘱托过你呢!”凤姐儿大叫起来,指着黛玉掩口赫然道:“你,你!林妹妹!你是怎么知道呀?”
黛玉依然微微笑,道:“二女乃女乃不要惊慌,我只不过好像听人或你曾经讲过这梦话的,哪里记得清呢,一般也只不过猜测而己!”
凤姐儿半信半疑地点头。探春不知道这之中缘故,见凤姐儿安静下来,意犹未尽地说:“林妹妹所说的那样做,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万一家道真有个什么不幸,子孙回家来读书务农,也有个退步,祭祀又可永继,岂不是个万全之策!”
“是啊!这才是真正的好法子哟!”凤姐儿回过神来,痴痴地说,“记得那时梦中人家托我时,我在半迷糊里也觉的这个法儿好,心想着要实行起来,那还了得!哪知家长里短的,成日里无事忙,日子就是过得飞快,总是没时间有空静下心来,到底把这重要的搁在一边了。”
黛玉探春急道:“那怎么能行?这不是日后生计头等大事么!”
凤姐儿道:“既如此,妹妹们也为我着急,等会儿我与你琏二哥哥商量着与老爷太太面前说去,那样才得以行呢。”
探春道:“那当然。二嫂子不只要早去说,而且要早点去办,林姐姐刚刚与我说了,这些头等重要的大事,她要看着你们早日施计早日行动,她才有心思进宫去呢!”
凤姐听了,乃感激地携了黛玉的手,动情地说:“好妹妹,难为你对嫂子我一片真情,也难为你对这个府上的一片情!如今嫂子我别无可说的,论体己银两,定然拿不出手让妹妹喜欢的。但妹妹所说的、所提的,我再也不听,再也不做,那就枉死为这个人,枉死为这个家了!”
黛玉点头,说:“既那样,我也不催你了,只今日明日就要听你上报的结果下来,亲眼看着你吩咐了家人去办了才是!”
凤姐儿忙点头,说好!
探春道:“你们两个这时也不必细聒噪了,还是趁这会儿清静,看看这册子上有哪些好法子,细细地说了,让她这个‘凡事忙’的总管儿听听,好做到心里有数,行之不乱不慌呢!”
凤姐儿一听,又丢过黛玉的手,抓了探春来,说:“好姑娘,你也是个‘小管事儿’的,平日早就看你能着的,会管事儿。这会儿我也不要林妹妹来教我,她总归以后见着时难。我只抓了你来,你说一句,嫂子听一句,将来就是有不懂的,我就直接请教我的‘小管事’师傅,怎么样?”
探春红了脸,呸了她道:“人家跟你说正经的,你也荤的素的一起来,叫我小管事,师傅的,想恶心我,那可没门儿!跟你说实话吧,要不是林姐姐求了我,我才懒待管你的闲事儿呢!”
凤姐儿抓了她的手不放,急求道:“好姑娘,人家也只是开个玩笑,博个彩头,姑娘就不高兴了!再怎么着,也不能为了一个小师傅的称号,就不理我这可怜巴巴不识字的了吧!”说着,好妹妹,好姑娘地求了个不停。
正说着间,外面小丫头报“二爷回了!”探春、黛玉忙起身来。贾琏正要抱怨凤姐儿,见到黛玉探春二人果然在,只得笑着问:“二位妹妹来了,贵客呀贵客!”那凤姐儿一脸厉色,咤道:“人家可是来了好半天,等着给你上课呢,哪知你这一天里不知被哪个**拖住了腿,这会子才来――”贾琏见凤姐儿当着人家姑娘面斥自己,心里一股光火直往外冒,又不好意思出来,因涨红了脸申辨说:“人家是在大老爷那里办事,好容易等他瞧不见偷偷回来的,你又在瞎嚷!”黛玉探春也忙道:“二爷平日里忙了里,还要忙外,不得一会儿清闲,女乃女乃也不要责怪了!”凤姐儿听了,这才作罢,乃把黛玉写的那个册子递到贾琏鼻子底下,说:“你忙,你忙!看你一年里忙出了个头,飞出了金凤凰!如今,人家林妹妹一个女孩子,巴巴地为我们计算,写出了这么多的好法子儿,专为改革家里费用奢縻、乱支乱使的,还有管理那个园子的事项分工,还有专为后代买田置地的事宜,还有――”
贾琏忙打断道:“你说慢点儿,也要让人家歇口气吧!就是你这火烧火燎的性儿,倒豆子般快,也不管人家拣不拣得起来――”
一番话说得凤姐儿、黛玉、探春,还有平儿等一地丫头都笑起来。
待贾琏喝了口茶,凤姐儿当着黛玉探春的面,说了刚刚三人拟定的在祖茔附近多多置地田亩之时利,贾琏听得满面生春,心花怒,连连称赞二位姑娘提得好,真得妙得很,今日晚一定要与老爷太太说去。
探春又拿了那册子,拣那紧要的,如府上删减人员、事有专项、银有专出、大观园内花木虫鱼各派婆子专管定收,年终自己计算收成,除了向上孝顺的,自己可以纳为一年的生计收成,等等,同黛玉一起,一一细说与贾琏夫妇听了。这夫妇二人正是平日为这个大家庭生计操劳,既要与上呈欢,又要与下得以安抚众人,中间还可捞点体己作自己辛苦费,如今听得这一项一项的,皆为节省又不失虚华、既有排场又事各专责,银有定出的,哪有不喜欢之理!当即连连感谢黛玉拟得细,难得一片真情!也感谢探春不辞,愿为他们夫妇臂膀!
与凤姐儿夫妇唠叨了半天,终于了得一件大事得以实行,那凤姐儿贾琏都是忙人,一会儿上边有人来请,黛玉探春又去巧姐儿与她女乃妈子那儿顽了一会儿,乃告辞回来。贾琏夫妇即上去伏侍,也不去打忧贾母,得空回了贾政夫妇。那贾政虽说在衙门当差,不怎么管家事,但这样祭祀兴学的事,他最是喜欢的,于是也着忙地吩咐贾琏:“这个还用说的,本是你一个爷们就该办的,还用得着人家外孙女儿为我们操心,要你女乃女乃动手?你还不快快办了去!”那贾琏听了,垂回答了一声是,抽身要走。贾政因又叫住他,说:“这样绵延子孙后代福祉的事,是每个当家人都应做的。人家女子尚如此,我们男儿就不如了?你那宝兄弟虽说于家事上万事不管,如今也是说亲了的人,不久就当独立承担家务了。这样的好事儿,你作哥哥的就点慈悲,好好带他一步吧!今日不管他愿意不愿意,能做或不能做,都把他带了去吧!”
贾琏答应着,回来即叫小丫头去怡红院请宝玉来。宝玉来了,听到这一事不只是老爷亲自吩咐的,而且还是林妹妹的主意,哪有不应的理,他高兴地一口应允,明日一早,就与贾琏一起,带家人出城去察看圈地去。
而那贾府内务、大观园内动植物、花草管理等的分派,王夫人自使凤姐儿、探春自理去,也不向上禀报了。那王夫人因为宝玉住在园子里,对怡红院最是留心。因听黛玉等要着办删减、管理之事项,只对凤姐儿多嘱一句话:“别的我还可以不理论,横竖有老太太知道呢。只这怡红院,因宝玉说过,不久他也要离开了,到时也不带丫头婆子随去,只有平日的小厮们跟随了。所以,那怡红院里只不过一个空院子,袭人、晴雯、秋纹等六个大丫头,断可以减去一半,拣那年纪大了的可以配出去,或者叫人领回家。粗使丫头婆子更不必说了,该留的留,该放的放!总叫不能叫一群丫头婆子去伏侍他那平日娇惯了的大丫头,守着一个空院子吧!”凤姐儿点头,说:“是啊,这两年宝兄弟长进了许多,断然不喜欢那群毛丫头子的,也不喜欢在那屋里厮混。我倒有个法子,一旦宝兄弟哪天离开了,这几个月里只留袭人晴雯两个,各带一个小丫头婆子看护院子就行了,其它的人都疏散到各房中,或放或留,再由太太定夺!”王夫人说:“这样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