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坚强是个四十四五岁的中年人,中等身材,不胖不瘦,戴着一付近视镜,五官清俊,双目有神,最有特点的就是他的下巴,充满了力量和智慧。有的人的额头充满智慧,陈坚强的下巴却充满智慧。
陈坚强好像也想不到东方侠是个年轻帅气的少年。对于东方侠,陈坚强是早有耳闻,也知道年龄不大,还在读高中,在他想来,东方侠至少是个二十岁的学生混子,是个充满力量和暴力的青年人。但现在看到东方侠,却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脸上的稚气和成熟,复杂的揉合成一种特殊的气质,还在育中的身子虽然修长,但已经充满了力量,而这种力量是一种智慧、经验、镇定、自信的混合体,可以感染到他身边的每一个人。
陈坚强原来还打算端架子的,但是看到东方侠率先向他露出真诚而友善的微笑时,他打消了倨傲的念头,在这一霎时,他感到,东方侠就是他要找的合伙人,是个可以托付的人,是人可以共同展的人。
陈坚强本来是站在门口的走廊上等着东方侠走过来,对他来说,能迎接一个年轻人到门口,已经是很给面子,他在等那个叫东方侠年轻人恭敬的走过来向他问好,和他握手,然后他就淡淡的应酬。但是见到东方侠的人,他决定放低架子,走下走廊,走到院子里,向东方侠走过来,笑容可掬的说:“呵呵呵,好好好,你就是东方侠吧!”
东方侠笑着说:“陈叔叔还是叫我小侠吧。以后,还请多多照顾。”
两人握手言欢。
陈坚强笑着说:“那我就不客气了,托大叫你小侠了。来,咱们屋里坐。”
两人走上走廊,米清泉站在走廓下面,笑道:“看来你们是一见如故,我这个介绍人,白来了。”
陈坚强轻轻的捶了米清泉的肩膀一下,笑着说:“老米,要不是你,我们怎么会认识哪?来,都进屋。”
有钱人的客厅,就是不一样,陈坚强的客厅装饰的,豪华中彰显着优雅尊贵,并没有一丝暴户的张扬。
两人在客厅中的皇朝沙上坐下来,仆妇端上来果盘,然后又退了出去。那仆妇也是穿戴整洁的人,可见陈坚强是个喜欢洁净的人。
陈坚强从大理石茶几下面的抽屉里,取出一个铁盒,笑着说:“这是一位朋友从外国带回来的原装的极品雪茄,听说是专门供应白宫的,也不知是真是假。来,一人取一根。”
东方侠也不推辞,弯腰站起,从铁盒中取出一根,用专门的火柴点燃,抽了一口,只觉得胸口好像被重锤敲击了一下沉闷,呛得脸色通红,咳了起来。
陈坚强笑道:“忘了提醒你了,这劲头大的很,要轻轻的抽一小口。”
米清泉倒是小心翼翼的抽的,还好没有出丑。
陈坚强自己也来了一根,点燃之后,美美的抽了一口,品尝着,对米清泉说:“这雪茄我自己也不舍得抽,要不是看来小侠的面子上,我还不舍得拿出来哪,老米呀,你可是沾了小侠的光了。”
米清泉盘着二郎腿,用雪茄指点着陈坚强,笑骂道:“你小子,就是抠门,也太小气了吧,不就是一盒雪茄吗,至于这么小家气吗?”
陈坚强说:“物以稀为贵,这可以美国总统和国访部长抽的雪茄,一般老百姓抽不上的。我那朋友也是在访美的时侯,人家送他的,他自己不抽烟,要不然也轮不到我,更轮不到你们了。知足吧,老米,你抽了一根,我就少抽一根,哈哈。”
米清泉说:“什么美国总统抽的?我还是黑市上的假烟,两块钱一斤的差烟叶卷的,这劲儿这么呛,还不如咱们年轻的时侯偷老人家的旱烟袋抽的舒服哪。”
陈坚强说:“你这话,我爱听。我记得我**岁的时侯,我爷爷整天抽旱烟,有一次我偷偷抽了一口,当时呛的眼泪都出来,三年没敢闻烟味,一直到上了初中,认识了你小子,在你的唆使下,才成了地上烟民。”
米清泉说:“嗯,我也是这样,小时侯看爷爷抽烟的时侯,眼睛眯成一条缝,狠狠的抽一大口,慢慢的从鼻子里出来,以为很好玩,也偷偷抽了一下……你三年没闻烟味,我可是五年不敢闻烟味。你说初中的时侯,是我唆使你抽烟的?不对,我记得的是你唆使我吧?”
陈坚强说:“当时咱们四个人,家里都穷,就是你家里有钱,你能偷到钱买烟,不是你,是谁?”
米清泉笑了,说:“还真有这么回事,你们三个家伙,总是蹭我的烟抽。记的那时侯,抽的烟是一毛五一包的,好像是黄金叶,还是卫河?当时我是一星期回家一次,从家里偷出三毛钱,够两包烟的,咱们四个人,每天晚上,就在宿舍里抽上,一人一根,谁也不能多抽,抽多了,这个星期就不够了。”
陈坚强说:“你花钱买的烟,你自己拿着,说是一人一根,你小子自己没少偷偷抽了。我算了,咱们四人,一天四根,一包烟可以抽五天,偶尔多抽一根,也能支持四天,一个星期有五六天那,到你下次回家的时侯,两包烟就空了,你说,你没有偷抽吗?”
米清泉笑骂道:“去你的,还说我偷抽?上课的时侯,不敢带着香烟吧?都是藏在宿舍里我的床头底下,我晚回一会,就逮住你们几个偷我的烟,你说,逮住了你几次?”
东方侠静静的听着两人在谈论以前的时光,微笑着望着,没有说话。陈坚强和米清泉在说着那些欢乐时光的时侯,脸上的表情是追忆的,那些中学时光,虽然穷困,虽然坚苦,却充满了欢乐和友谊,而现在哪,现在他们都名成功就了,都不会再为一根烟斤斤计较了,但还有欢乐吗,还有友情吗?还有那份纯真的情怀吗?
米清泉和陈坚强说着说着,眼睛竟然潮润了。
米清泉说:“那时侯,咱们是四个人在一个宿舍,自己说自己是‘四人帮’,现在,能坐在一块聊聊天的,也就是咱们两个了。你还记得他俩吗?”
陈坚强抽了口雪茄,眼睛中露出悠远情思,轻轻的说:“怎么会不记得,黄小强是卷毛,一只自然卷头,路金波是胖子,一走路全身的肉都颤颤的。那时侯肥子睡我上铺,每次上床下床,都把我吵醒,后来我们吵了几次,还差点打起来,但还是合好了,我把下铺让给他了,我睡上铺,铺的还安稳了。那时侯,就算是打架,也不到一天,就能合好。”
米清泉说:“以后,你和他们联系过吗?”
陈坚强说:“他们两个没考上高中,咱们上了高中,又上了大学,就再也没见过他们。后来我回来了,忙着做生意,也没有去联系过他们。现在,不知道他们生活的怎么样了,女儿和儿子都结婚了吧,可能都抱孙子了。”
米清泉也叹了口气,说:“是呀,我大学毕业以后,也是光忙生意了,忽略了许多老朋友老同学,现在都没有联系过了。咱们两个,要不是都生意,正好遇到一块,可能也会散去联系了。”
两人同时喟叹一声,都不开口说话了,眼睛中都潮湿了。
东方侠忽然微微一笑,说:“米伯伯,陈叔叔,你们二位也不用伤感,你们以前和那些同学一块度过了快乐的时光,对你们,对他们都是一分美好的回忆,你们也不用感到自己现在生活好了,就好像亏欠了他们一样,其实,就算你们和他们联系上了,也找不到以前的快乐和心情了,你们之间的身分拉开了你们的距离,让你们没有了当年的共同语言,就算联系上,又能怎么样哪?帮他们吗?不用了,他们都有自己的生活。和他们喝喝酒,聊聊过去的事情?也不用了,他们和你们已经有了距离。其实,以前的婚姻讲究门当户对,是十分正确的,门不当,户不对,是没有共同语言的。做朋友也一样,两个身份相差太多的人,是不可能做好朋友的。这一点,你们都是大人,当然比我更懂,我说这样,也不是卖弄什么,就是说说我个人的想法,如果不对,也不要笑话我。”
米清泉和陈坚强相视了一笑,都笑了。陈坚强说:“老米,看到了吧,现在的孩子,思想都很深刻,比咱们那时侯强多了。”
米清泉说:“是呀,东方侠现在就懂的这个道理了,很难得呀。我读完大学的时侯,和校友分手,离开学校,有整整三个月调整不过这个心态,总是怀念大学的时光,大学的朋友。其实小侠说的很对,时间过去了,人的心态已经不同了,就算是相同的人,也没有了当初的心情,走在一起,也变了味儿。这个道理,可以用在爱情上,更可以用在友情上。”
陈坚强说:“有一点,友情和爱情,是不相同的。爱情不会长久,友情却可以长存。咱们以前的老朋友,老同学,就算是十年二十年不见面,只要见面,还能成为朋友,还可以拔刀相助,但是爱情,一旦过了那个热恋期,就不会再有爱情了。”
“你这话,是不是说,你已经不喜欢我了?”一声女人的声音忽然笑着说。
众人一回头,这才看到,原来蒋兰英的妈妈,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客厅,悄悄的走到了陈坚强的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