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黑下来后山里的温度降很快战斗中流出的汗水冰冷地包裹着身体萝纱的身体因为寒冷而战栗。空气中甜腻的血腥味越来越浓了这让她想吐。
无论如何这些都算不上愉快的感觉而现在她只能靠它刺激自己保持清醒。
体内的魔力还未到枯竭的地步风系、火系精灵依然环绕在自己身周接受自己的驱策奋战至今也幸运地并没有受什么重伤但一直重复着感应精灵向它们传达杀人的意志看着人体变成尸体这样单调而残酷的行为萝纱的神经已经累到麻痹。
虽是在战斗中思绪却渐渐转移到了另一个与战斗无关的地方去。心灵象是一剖为二一个自己在机械地杀人另一个自己却回到了幼年时尚不知世上艰辛的年代。
怀念地回想起从有记忆以来魔法精灵们便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当觉得寒冷时火精灵会给自己带来温暖当夏日炎热时水精灵让自己感到清凉心情低落时闇精灵以它静谧的胸怀安抚自己而光精灵以它的明朗鼓舞着自己。过去自己也一直只把它们当作是无时无刻不温柔地陪伴自己的好朋友从不想利用他们去做什么。那么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自己也开始象世人一样把这些好朋友当作杀戮的工具呢?
仔细想想也知道长大了的自己遇到了越来越多的事也越来越需要精灵的力量来保护自己所以也就渐渐习惯以精灵的力量达成自己的意志。相较以前自己掌握魔法的能力已比动不动就闹出个乌龙魔法的过去的自己好得多了。在不远处便躺着许多因为自己的魔法而死的敌兵在战场上的敌军看来自己也是个拥有令人畏惧的力量的魔法师吧!
也许这就是人们所谓的成长。
讨厌这样的成长。如果可以她宁愿回到每日无忧无虑地与魔法精灵嬉戏的那段日子。
但是已经没有退路了。如果不杀死敌人死的就是自己。
……好累。
风、火系精灵都是属性很不安定的精灵长时间地与它们共鸣自己的心也越来越躁动不宁。
感受到了自己内心的疲弱精灵们挥出的力量也相应低落下来敌人越来越逼近了。
不知是第几次了敌兵又压到近前。萝纱再无力将敌军逼退而身边的伙伴也早已露出疲态。德鲁马剧喘着勉强应付潮水般的攻势出手的力量比刚开始时弱了许多。两人都有感觉也许这是最后一次抵挡敌方大军了。
萝纱抬眼遥望东南方完全黑沉下来的天际。以往总在身前保护自己等人的大叔仍不见踪影看来是等不到他赶来了。
如果他回来看到自己和大家的尸体一定会难过的。但是已经再撑不下去了。对不起……胸口涌起深沉的忧伤她知道这并不只是因为知道自己的生命即将结束。
然而从另一个方向却传来了出乎她意料的声音以与酷烈的搏杀场面相当不协调的开朗口吻与她打起了招呼:“嗨可爱的小姑娘没想到咱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萝纱抬头看去只见有着假冒伪劣金银妖瞳的流浪魔术师出现在一侧山壁之上向着她粲然而笑。
“维洛雷姆!”萝纱高兴地喊出魔术师的名字。
那一日维洛雷姆“挺身而出”挡下红镜后来大家回返时便只见到红镜的尸身周围鲜血洒了一地却不见维洛雷姆(血其实都是红镜的)。虽然担心他但那时赶着将艾里送医而无法四下寻找。带着维洛雷姆已经先回去了的希望回到营地后却现维洛雷姆并没有回来萝纱暗自担心难过了好一阵却没想到会在这里再见到面自是喜不自胜。
“上次……你怎么……”又想问上次他怎能打败血镜之后究竟又去了哪里又想问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却现此时并不是叙旧的好时机萝纱终于吼出最务实的话:“快点下来救命啦!”
“这就来!”干脆利落地回答后维洛雷姆从背包中抽出一把大概是夏天摆摊时用的大伞撑开大伞直接从山崖上纵身跃下。便在战场上众多士兵的注视下大伞飘飘悠悠地向萝纱那边落去。
领军大将出了“射箭!把这家伙射下来!”的命令。几十支弓箭接连射向维洛雷姆可惜被他身子左摇右晃地闪掉大半实在没法闪开的维洛雷姆将伞反转到身下当作挡箭牌。箭支将伞面穿破几个破洞便失去了力道无法伤害到伞的主人。伞破后下坠度加快幸而此时魔术师已经离地面不远索性便放开伞安然落于萝纱身后。
“帮帮忙我快撑不住了!”萝纱大喜叫道。上次维洛雷姆能收拾掉红镜足见他拥有不凡的实力自然是一大臂助。
然而维洛雷姆只站在原地为难地搓着手:“这个……你叫我‘下来’我是做到了可是要打架的话……我有点……不大方便……”
“……不大方便?”见来了援手德鲁马精神一振斧上威力大增萝纱才有余暇回头狐疑问道:“有什么不方便?”
“就是……就是……那种日子啦!”
“那种?”
听到他的话的人不论敌我都用古怪的眼神瞪着他。这年轻人相貌虽出众却并不是阴柔之美而高挺的身量、宽阔的肩膀、平板的胸膛怎么看都应该是男人啊!……不会真是女人吧?
“别误会。那种日子……就是那种好几天找不到食物饿到软露宿在外又受了寒全身热烧得没了力气的日子啦!”
再强的魔法师又病又饥也剩不下多少战斗力。萝纱挫败地摇摇头:“既然不能打你还跳下来干嘛?这不是白白送死吗?”
“朋友有难我怎么能坐壁上观置身事外呢?就算帮不上多少忙也应该下来和大家一起共患难吧!”维洛雷姆面上诚挚的表情让人很难不为之感动萝纱心头也不由流过一阵暖意。然而这番听起来十分仗义的回答之后究竟隐藏着什么用心就很耐人细思了。
因朋友出现在萝纱心中产生的振奋并没有维持多久。承受着洛桑军越来越狂暴的攻势萝纱的反击再度变得无力。
想到自己的防线一旦崩溃德鲁马、山谷中的埃夏和数百名村民还有维洛雷姆……大家都难逃大难但自己的力量却越来越不足以维持防线萝纱觉得心越躁动不安。跃动着的精灵仿佛一点点渗入自己心中意识随着它们而浮动。当精灵们再次活泼地跃动起来时萝纱忽然一阵心悸有股让自己的意识随着精灵共同舞动的冲动。
跟它们化为一体身上就不会再有寒冷遇呕的难受感觉吧?
当一部分的意识放弃思考而随着魔法精灵起舞的时候不愉快的感觉开始变得模糊身子仿佛轻飘飘地陷在了云里。这种美好的感觉让萝纱立时沉醉进去想让意识完全融化于那股与魔法精灵共鸣的快意中。
忽然胸口那块水晶坠变得寒冷如冰如剑锋般的冷意直穿入自己的胸膛也让正在涣散的意识略为聚敛。在心智清明起来的瞬间萝纱意识到自己所面临的危险。
自己的意识险些就被魔法力量侵吞!及时勉强把持住心绪不受魔法精灵的诱引萝纱身上已是冷汗密布。
刚才心灵承受能力已经到了极限的自己险些就反被风系、火系魔法精灵所驾御。任何魔法学校的第一课必定说过要是施法时魔法师的心反被魔法精灵的力量压倒被它们入侵操控魔法师便会陷入癫狂失去自我。
“算起来这个坠子已经救过自己几次了。不过看来也是白费我再撑不了多久了……”
正想要放弃萝纱耳畔响起维洛雷姆的话声:“一直都在用精灵属性比较躁动的风系火系魔法啊难怪你这么累了。不过要说攻击力最强的应该是闇系魔法为什么不试着换用黑暗属性的魔法?”
“你怎么知道我也能召唤闇精灵?”萝纱惊讶地看着趋近自己的维洛雷姆。记忆中自己并不曾向别人宣扬过自己也能感受闇系魔法精灵啊。
“是同一类人的话只要一看就能明白。”今天维洛雷姆的眼眸是普通的灰色然而其中闪动的是比金银妖瞳还更妖异的光彩仿佛能看穿萝纱的灵魂。
“同一类?”萝纱有些迷惑。
“我们和一般人不一样。在我们心底隐藏着黑暗残酷的东西。或者可以说我们没有心。”维洛雷姆依然在微笑。那是属于恶魔的诱惑的笑。开朗活泼的年轻人向少女露出了面具下的另一张面孔。“黑暗的灵魂自然最适合用黑魔法。”
脑海中有什么东西砰一声断裂开来震得萝纱一时说不出话来。
如果是在离开帝都之前萝纱想都不想就可以大声否认然而现在她不确定了。维洛雷姆的话明白揭露出她这一阵子隐隐出现的感觉。
过去在拉寇迪时因为她特殊的身份和经历身边并没有多少朋友除了爱琳娜、杰伊外没什么人在意自己所以对自己不在意他们以外的人也视作理所当然的事。可是开始这次旅行后有几次眼看着艾里等人有危险她却现自己并没有为他们担心忧虑自己似乎渐渐对什么都不大在意了。
总是提醒自己无论是什么样的情况也要尽量让自己保持快乐不为了无力改变的事难过……可是久而久之自己虽然能感受到悲伤、忧虑、愤怒等等情绪却这些情绪却越来越难以触及自己内心深处。
也许最后便会成为维洛雷姆所说的没有心没有感情的人吧?
“等一下。现在不是整理少女情怀的时间哎!”对自己脑中浮现的想法感到害怕萝纱强自转开念头。虽然已经认同维洛雷姆的话她仍为难道:“可是……虽然我能召唤闇精灵但黑魔法我只会昏睡之类的低等魔法派不上什么用场啊。”
“没关系。我虽然自己使不出魔法但是我可以教你啊。放心我耐心完美的教学方式可是广受女孩们的好评哦!”
“……”
虽然对他“广受好评”的究竟是那一方面的教学怀有疑问快忍受不了风火系魔法精灵共鸣的萝纱也只能点头接受他的提议。
“我就教你一个杀伤力极强的高等黑暗魔法——黑闇波吧!”
“黑闇波?还真是老土又没创意的名字。”
“别抱怨了好用就行。”从维洛雷姆略带狼狈的语气听来他的自尊心似乎有些受到伤害。
“先沉下心感受最深沉阴郁的黑闇精灵让心沉没于晦暗、无望、冰冷之中。好现在将它们招集到你的身边……”
维洛雷姆一向明亮轻快的嗓音变得低沉缓慢下来象是拥有奇异的催眠能力。随着他的话语萝纱身边的空气似乎变得沉重冷涩靠近她的人们都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虽然肉眼看不见人们却都可以感觉到她身边凝聚了众多的闇精灵心中纷纷暗生畏惧。
但为闇精灵簇拥着的萝纱本人却没有任何不适感。这些年萝纱总是尽量避免让人现自己能感应闇精灵就连象现在这样没有顾虑地感应闇精灵都几乎没有做过。除了因为在世人眼中黑暗魔法是属于心灵邪恶者和魔鬼的魔法人们对会使用闇系魔法的魔法师抱着嫌恶畏惧的态度外还有另一个原因。
过去每次尝试召唤出数量较多的闇精灵时萝纱的身体就会渐渐变得与它们一般冰冷暗沉仿佛自己的身体开始与闇精灵化为一体而且自己总是奇异地感觉到如果再继续下去就会出现无法挽回的改变所以她很少召唤大量闇精灵也一直没有去学习高等级的闇系魔法。
此刻她第一次体味到与召唤其他精灵时截然不同的融洽感。全身被闇精灵温柔的包裹着竟象是回到母体内般感到安全平和原先对临时抱佛脚学习黑暗魔法的紧张感全被抛到天外。
萝纱无奈地淡笑。看来自己的属性真的是更适合黑暗阴邪的闇之魔法。果然不是好人。
“跟我一起颂念咒文全心感受咒文的含义将这份意志传递给闇精灵就可以学会了。等你用熟了不念咒文应该也能用的。”
“包容万物之负者……为光所弃者……与我为敌者身中暗藏之黑暗亦回应我之诉求……汇聚在我身边集结成无坚不摧的毁灭之刃向前突进。驱逐光吞噬阻挡者之灵与肉合我之力赐与其永远之黑暗……黑闇波!”
虽然黑闇波是“老土又没创意的名字”但咒文听起来罗嗦又费解确实满象个少见的高等黑暗魔法。萝纱一一依他所言而颂。
随着咒文的颂念紧拥住她的闇精灵起了一阵波动渐渐汇集在她身前。萝纱轻轻抬起手臂掌心朝向前方。闇精灵凝结得愈紧密在她掌前渐渐形成如有实质的一片黑幕。见此异象洛桑军中流窜着不安的暗流。士兵本能地感到畏惧争相向萝纱攻去想在萝纱出魔法前格杀她可惜他们的攻击被德鲁马一一挡下。
当“黑闇波”三字从嫣红唇瓣中吐出原本静如止水的黑幕如滔天巨浪般剧烈波动着向前方的洛桑士兵席卷而去。惊骇之色才刚刚在士兵们的面上浮现黑浪已经覆盖住他们的身体随即如同具有硫酸般的强烈腐蚀性一样开始销蚀他们的**。
前排的士兵在几个眨眼的时间内便被溶化为乌有不知是内脏还是血水的混浊液体摊了一地。后面的人们意识到大难将至惊呼着相互推挤着四面逃窜然而狭窄的山道、拥挤的人群让他们的挣扎变得徒劳只是让摔倒在地的人们在被黑浪吞噬前就因为同伴的践踏而失去了生命。
虽然对萝纱魔法的夸张早有心理准备但这次的威力仍是出过往许多德鲁马连嘴都合不上了。
无论是洛桑军还是扎伊村民都被出现在眼前的活地狱所震慑。景象的凄惨几乎出了人心所能承受的限度就连许多久经沙场的老兵也侧转了头闭上眼睛不敢再看。在场平静地直视这一切的只有一个人——萝纱。
以往她看见流血总会觉得不忍而这次竟奇异地没有任何感触只是对黑闇波远自己想象的威力有些讶异而已。
在旁人的注意力都被黑闇波的威力吸引萝纱寻思着自身的异变时没人注意到维洛雷姆的眼光兴味盎然地审视着萝纱表情的每一个变化。
对他来说萝纱是目前他正在进行的游戏的宝贵主角。
自那日在墨河镇现她流下的血液会渐渐转便为魔族特有的蓝色后他便明白这个女孩身上一定有着属于魔族的血统。能碰上拥有魔族血统的人类已是难得而她自身尚未察觉的例子就更是难得了于是他便盯上了她。眼看着萝纱面临危机他灵机一动现身出来帮助他重要的玩具不至于死在这里同时因应时势推动情况按着他的意愿展。
魔族没有心只要用黑暗魔法引导加强她身体中属于魔的那一部分她属于人类那部分的感情便会消失……当天真的小姑娘现自己竟然象恶魔一样残酷无情时她是自我厌弃?惊恐?精神崩溃而让魔的戾气主导了意志变成杀人魔?
让人无法不期待她的反应。多有趣的游戏啊!维洛雷姆的瞳孔因为兴奋而微微收缩。
萝纱再次产生了身体融入了环绕身周的闇精灵中的错觉。这次已经来不及停止了。
闇精灵特有的宁静晦暗的感觉渗入了心中结成了一个厚厚的护盾将自己的意识守护在其中。眼中的一切慢慢失却了色彩褪成冰冷的黑白两色或许是因为灵魂正渐渐被闇精灵同化变得冰冷而透明。所有炽热的奔腾的情感都凝结成为无机质外界的一切再无法撼动内心。
再可怕的画面也不过是一副画面罢了为什么一定得产生恐惧、怜悯之类的感觉?就这样漠视一切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吧?
明知道自己变得异常然而萝纱并不感惊慌。因为有一种感觉这样的自己才是真正的自己而过往那个活泼善良充满同情心的萝纱却只是培养出来的虚象。
被夸奖时应该开心地笑;看到人们受苦时应该安慰帮助他们;无论生什么事应该乐观快乐地笑着生活;不应该有残酷邪恶的念头保持心灵的纯洁善良才是好孩子——这些是成长时感受到的这个世界的规则。按着人们的期望去做就会有人喜欢所以自己就按着这些规则塑造出一个人们会喜欢的自己。当生某种情况时就自然而然地对号入座表现出应该有的反应。
过去从没有想过这些真的是自己内心最真实的反应吗?还是只是多年来形成的条件反射?
而现在为闇精灵所影响的心灵便是切断了联系着“情况”和“反应”的线。什么感情也没有的自己才是真正的自己吧。象是冷硬的石块怎么敲击也不会流出水来一般心里挤不出真正自心底的感情。无论生什么事其实想开了也就都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一点点美食一本有趣的书哼一歌睡一个好觉这样简单平凡的事便足以让自己觉得快乐。没有什么是绝对不能失去的情况变得怎样都不要紧只要还活着便可以开心地一个人过下去。真实的自己就是这么是个冷酷无情的人。
要是表现出这样的真实性情还会有多少人能接纳自己呢?
幸而这十几年养成的性子虽不是真性情也已经习惯了随遇而安的生活方式。虽然体认到自己并不是过去以为的纯真善良的女孩也就这么淡淡地接受了这个转变。
反正内心变不变日子还不是都一样往下过呗!只要过得自在就好。现在仍是在战场上没时间胡思乱想先应付眼前的事再说吧。
“你还好吧?与闇精灵属性不够调和的人很容易受魔法反噬你不要太勉强了。”身后传来维洛雷姆的探问。原本与德鲁马对敌的洛桑军士兵被清场闲下手来的德鲁马也回身关切地看着萝纱。察觉她的眸色有异他惊问道:“你的眼睛怎么变成紫色的了?”萝纱的眼睛竟由黑色泛着紫色光泽变为妖媚的紫色。
萝纱怔了一怔对友人们的关心回以如往常般开朗的笑容。“放心我没事的。别忘了我是低等魔法可能出纰漏可越高等的魔法我使得越顺溜啊。眼睛大概是受魔法影响过一会儿就没事了。”
反正这种变化不会有什么实质上的危害萝纱决定不让他们知道。没有必要让朋友平白为自己担心。她纵身飞上半空借助风的力量将自己的声音传送到战场上每一个人耳边。“不想死的就回去。”
黑魔法在人们眼中是邪恶的魔法刚刚见识到萝纱强大的黑魔法的人们无论是洛桑军还是扎伊村民都充满了恐惧之心。虽然领军大将从一开始就留在最安全的部队后方并没有生命危险但他仍是浑身抖个不停。也许是因为恐惧而失去了理智他抖着声音嘶喊着:“魔女!放箭!把她给我射下来!”可惜他属下的士兵都提不起勇气将箭指向这个拥有如此可怕能力的魔女因而无法执行他的命令。
虚浮半空的少女转向还在叫嚣不已的领军大将。比密布浓云的乌黑天幕更沉暗百倍的漆黑丝被风吹得四散飘飞衬着愈显雪白的小小脸庞有如白心黑瓣的莲花于风中静静绽放。那是一种月兑俗而异态的美。就算相隔甚远大将也明白看见一双紫荧荧的眸子锁住了自己。他陡然一窒再不敢再有妄动。
紫色眼眸那是恶魔的眼睛。
“维洛雷姆你怎么也有些不对劲?”德鲁马推推魔术师。维洛雷姆呆站着盯着萝纱的神态着实有异常态连眼神都呆滞了。
“没事呆而已。”维洛雷姆心不在焉地回答听起来却不象没事。
自刚才起他的心就以异于平常的频率跳个不停眼睛也离不开萝纱这是过往从没有生过的事。一向习惯掌握事态变化的维洛雷姆一时弄不清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萝纱的丝如有生命般舞动着现出往常被遮掩住的脖颈纤白挺秀给人高贵然的感觉。雪白的面容平静、淡漠完全封锁住内心的动荡。原本娇俏的容颜现出几乎压迫得人无法呼吸的女王般的凛然风姿。
这就是她属于魔族的无情冷酷的真实面目吧。
而她在承受自身心灵巨变的同时仍然顾着同伴不想让他们担心而隐藏住自己内心的动荡。她仍保留了些不合魔族的性子的温柔么?原本还是普通人族的女孩为何会拥有这样的毅力和自制力?在内心变得无情后依然能留存着对他人的温柔和善意?
另外既然已是魔族的内在为何她仍没有魔族的邪谲之气?凛然风姿中亦含着纯净高洁的气息似是冰般锋锐寒冷却不会主动伤害旁人。这过往不曾在任何魔族身上现过的气息令维洛雷姆有种趋近她探寻究竟的冲动。他从没想到这个世界竟有这样特殊的女孩能对如此强烈地吸引他。
“想杀我就自己上来不要只会叫人送死自己躲在后面吠个不停。”萝纱淡然向大将开口道。平淡的语句中透出肃杀她没有自觉自己的说话口气已经有所不同。
原本已被震慑住的大将身体剧颤。当他看到那魔女举臂对着自己的方向浓厚的黑幕再度开始在她掌前凝集时赶忙唤回几乎要被冻结的神智匆忙下令全军撤退。洛桑军后军转为前军大将自然由身处队伍末端变成身先士卒冲在队伍前面逃离了战场。
如果萝纱想的话可以让洛桑军全灭但何必呢?她将掌前的黑幕散去疲惫地落下地来。相较身体这一天饱受波折的心更觉疲累。
回视后方的扎伊村民们虽然村子保住了他们却并没有雀跃着欢呼着庆祝胜利。一些走出山谷的村民们想来也看到了萝纱施用黑闇波的一幕都只是站在远处神色戒慎地看着她。战场上弥漫着一片比先前的厮杀声更让萝纱觉得难捱的沉默。
果然被人害怕排斥了呢。萝纱唇边现出一丝苦笑。
不想再看被自己保护的人对自己露出的惧色她转头看向一片狼藉的战场。此时已不见半个活人的影子黑暗掩盖了无数尸体只有刀剑和血反射着光。黑与白的强烈对比带来的冷冽感觉几乎要穿入她的骨髓。
“萝纱你真行!”没能悲情多久萝纱忽然被人兜头一把揽住。德鲁马一边揉着她的头一边笑道:“今天可多亏你了!我还以为这次是死定了没想到你的魔法还真能帮上忙!”
“对不起以前都是在帮倒忙。不过你可不可以不要说得这么直白?”萝纱翻起了白眼。她的眼眸终于恢复原先的颜色。
听着德鲁马真诚爽朗的笑声萝纱的心情开始明朗起来。
被别人讨厌也没所谓反正身边有能接受自己的同伴在就好。
就让一切还象过去一样吧!好在要装得和以前一样并不是件多么困难的事。只要面上表现得大大咧咧作出象小孩一样的直接的反应内心的无动于衷不是那么容易被人看穿的。
当战场上尘埃落定迟到的救援者终于接近了这里。
一路上从半空俯视地面的艾里见尸陈遍地血水淌得到处都是他的心情越来越沉重。这些尸体无言地诉说着不久前进行的战况有多么惨烈让艾里的眉头拧得死紧。
“死了这么多士兵说明萝纱他们还有力量保护自己别太担心他们了。”身旁同样一脸凝重之色的琉夜安慰道。但她的安慰并没有什么效果。就算同伴们幸运地没有受太大伤害他也忧虑着这场折损了太多人命的战斗会给这些没伤过人命的孩子们心灵上会留下多深的伤痕。
历练较多的德鲁马还好埃夏本领不强大概不会上战场让人担心的是萝纱。以她的个性是一定会站在前头为村民抵挡洛桑军的而她的魔法也确实有强大的威力。只是当她的手上沾染了鲜血她还能象过去一样开朗地大笑沉迷充满“爱和勇气”的传说故事吗?也许就算和他们平安重会一切也都再无法回到象以前一样了……
脑中出现这个念头艾里就不愿再往下想。
萝纱的开朗与修雅的沉静并不相似然而却有着和她母亲相似的豁达和她们在一起同样能让自己安下心。要是象当年自己没能保护修雅一样萝纱也出了什么意外自己真是苟活人世这么多年了。
“我们来晚了。已经帮不到他们了。”
心绪纷乱的艾里被琉夜充满不祥意味的话吓得心一沉以致没有现她话中的轻松之意。随即他便看到伙伴们的身影安然出现在他视野中。艾里顾不得怨身边的女鬼故意消遣自己吁出一口气向他们飞去。
因为德鲁马、萝纱挡住了多数敌人扎伊村民不过伤亡了区区几人这与洛桑军付出的代价相比小到可以被忽略了。而大家看来也都很好。除了德鲁马受了些不严重的外伤同伴们都没事神态也没有什么异样。看来先前是自己过虑了。
艾里终于放下心心头却隐隐有股难言的滋味。
萝纱他们自己就可以对付如此的危机完全不需要依赖自己。一直以来他觉得是自己在照顾萝纱他们现在却觉得也许反而是自己更为依赖他们……察觉自己的心理颇似眼看儿女离开身边的老父艾里不由感叹保父当久了果然心态都有些扭曲了。
萝纱言语神态一如往常令艾里没有察觉到她已经有所变化。唯一让他挂意的就是那又“碰巧”遇上的维洛雷姆。维洛雷姆教授的黑魔法救了大家的事实依然不足以瓦解艾里对他的戒心。
在随同村民们返回村庄的路上艾里便向他问起上次失踪后究竟是上哪儿去了。
“那时我解决了那红眼兔子以后想想佣兵团里的人都不相信我身边老有人监视回去也是自找罪受就不打算回去了。反正当时出境的障碍已经被商队扫清独自行走也不是问题我就尾随在商队后头离开了凯曼。”
“这些日子一直在这一带徘徊表演挣点小钱。前几天我打算到洛桑城表演本想抄小路省点时间结果却迷路了在山里打转了好些天。今天听到这边有人声便往这边模索过来想不到却碰巧遇上了你们。”
“那可真是巧啊!”艾里皮笑肉不笑“还很好奇一件事。身为魔术师的你怎么会懂得高等黑魔法呢?”
“我常年走南闯北一次碰巧与一位黑魔法师结为忘年之交。他临终前将他的魔法书传给了我所以我才对黑魔法有所涉猎。”
“那么身怀绝技的黑魔法师甘心当一个经常被人嘲笑的二流魔术师也是碰巧吗?”
“啧啧!不要歧视魔术好吗?魔术可是很深奥的技巧要学得好可不比学魔法简单呢。演艺事业多么精彩有趣是我热爱的事业啊!每当看到人们因为我的表演展现出高兴、嘲笑、无聊……各种各样的神情总是能给我很大乐趣呢。”
见他毫无诚意地将所有的事情都推到“碰巧”上艾里放弃再问下去。毕竟他的所为并不曾给大家带来什么危险自己所不爽的只是他行为的动机不明和那一双似乎什么都在他掌握中居高临下地看热闹的欠扁眼神。
见问不出个结果众人的话题便转移到艾里身上来。艾里以迥异于某可疑魔术师的诚实态度一一讲述他昨晚在洛桑城的经历顺便也说了他和云霓杂艺团间的缘分。听他说完大家明了那可恶领主有把柄在艾里手中应该不敢再对扎伊村下手新的计税方法的实施也无问题自此彻底放下心来。
心情放松便不会放过开玩笑的机会。“嘿嘿嘿嘿……”萝纱奸笑几声捉狭地趋近艾里“过了十年居然还对人家的舞姿念念不忘……可疑哦!”
“不要瞎猜哪有这回事!”心中暗自抱怨萝纱这家伙怎么这时候这么敏感的艾里口中自然是矢口否认可惜微红的脸皮令效果大打折扣。
“不承认?脸红了哟!是不是看到人家就脸红心跳眼珠子死盯着人家流口水?”本是随口说说但从艾里的神态看来竟似真有问题萝纱紧咬住不放。艾里大感头疼摇头叹道:“胡说什么啊?现在的女孩子都这么难缠么?”
大家笑嘻嘻地看着萝纱调侃艾里看热闹看得开心没有人留意到维洛雷姆的面色突然红随即由红转白象是想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红白两色以令人惊异的度在他面上迅交替几次最后固定为铁青色一种人们在极度惊吓下常现出的脸色。
随即他猛地跳起来逃命般拔腿向与众人相反的方向狂奔而去。夜色中难以视远维洛雷姆转瞬已经消失于众人视野之中度之快令人咋舌与他先前自称的疲病交加的虚弱身体状况完全不吻合。
“他是怎么回事?”
被远远抛在后头的艾里等人交换着疑问的目光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这家伙果然是行迹诡异之极的可疑家伙!摇头拒绝去分析这不可理喻的家伙大家拖着向维洛雷姆离去方向眺望不已的萝纱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