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颜看着就是有那么点儿傻,却什么都再清楚不过,了解她的人更觉得是大智若愚。有的时候不是自己干愿沦陷,分明就不由人,索性丢盔弃甲,又高举盾牌,不伤人还能顾自己周全。
夏北北裹着厚重的羽绒服,拿胳膊肘儿撞她:“哎,想什么呢?大冷天的把我叫出来不会就陪你喝西北风吧。你要没事,我可真回了。”她是标准的南方人,住再多年还是不能十分适应北方的干冷之气。
的确挺冷的,容颜穿得比她还单薄。吸了吸鼻子:“没想好要干什么。要不,去吃东西吧,我请你。”
实则夏北北已经吃过饭了,一听到有东西吃,还是两眼放光:“好啊,吃什么。”
容颜前边走起来,不动一动腿都僵麻了。颤着牙齿说:“吃麻辣烫怎样?就去咱学校门口的那家。”
夏北北条件反射的开始流口水,一口一个好。
容颜招手拦下出租车,直奔目的地。
吃饭的时间已经过了,学生吃饭都没个正点,店面不大不小,一眼望去还是挤满了人。女生居多,大部分是宿舍姐妹伙同着过来,吃得热火朝天的。上学那会儿她们就有这样的惯例,本来已经吃过饭,折腾到很晚就又饿了,只要一个人喊一嗓:“吃麻辣烫有没有人去?”转眼四人一拍即合,披星带月就出来了。四年时间不短,连店老板都熟识。见容颜和夏北北进来,眉开眼笑的迎上来:“哎,四人怎么就剩两个了?可有段时间没过来了。”
容颜缩着脖子没缓过来,夏北北乐呵呵的答:“是啊,一个忙,另一个前段时间回老家了,就剩我们两个了。老规矩,一人一份。”
“两份麻辣烫是吧,好,等一等。”老板娘忙得没时间话家常,让服务员先给她们上来茶水。
夏北北先给容颜倒满,示意:“先暖暖手,怎么穿这么少,跟自己过不去?”
容颜捧着茶杯喝气:“上午出来的,一天都没回家呢。坐在秦远修的车里,哪里想到会这么冷。”
“那你们家秦少呢?怎么不跟你一起?”夏北北傻着脸,八成是压力太大,一张脸又圆润了。
容颜先损她:“以后改改你那臭毛病,一有压力就狂吃东西,再吃脸就成盆了。”漫不经心喝了口茶,才说:“他忙,再说我也有自己的事,没事缠着他干嘛。”
夏北北拍拍脸拿眼睛白她:“已经成盆了,向瓮发展呢。倒是你,这叫有自己的事干啊?”真有事大半夜的扰她安宁干什么,分明就是闲的。
容颜浸在腾腾热汽里,一口口的喝:“跟你吃饭不叫有事啊,要不是念你一个人背井离乡的可怜,我早回家醉生梦死了。”
夏北北笑喷:“果然是豪门少女乃女乃,一听这生活就奢华糜烂的。哎,小小跟你联系了么,她有望过了年结婚。”
容颜蓦然抬头,一脸欢喜:“真的假的?大概什么时候啊?怎没打电话。”
“大约一二月份吧,肯定是想确定了时间再跟你们说吧。其实也没给我打,昨天晚上上网看到她了,QQ上聊了两句。那男的是他们本地人,普通上班族,说对她挺好的。”知近的人最像一面镜子,只看自己便说不出是好是坏,往往安之若素。跟别人一比照,才越发觉得自己漂泊不定,很是凄凉。夏北北垂着眸子,猛喝水。
容颜搓着杯子感叹,真是世事变迁啊,时间不仅改变容颜,还塑造心态。当年宿舍四个人属刘小最恨嫁,夜里开卧谈会畅想明天的时候也最属她一腔报负,立志当个女强人,坚决不被男人和家庭牵绊。毕业在S城飘了近两多,一直没能光明大业,被家里人硬性带回老家了。起初那两个月还天天打电话抱怨,说家里那汪小池养不了她那条潜龙觉得生活苦闷。再一眨眼就决意收了羽翼,相夫教子了。
“这样也挺好,早晚都得嫁。北北,你和弦子也得抓点儿紧。”
夏北北一听这话就无限揪心:“你得了,嫁个人很容易么。”
嫁个人没多难,只是嫁个称心如意的不容易。
麻辣烫上桌了,容颜的电话也响起来。一看是宋瑞打来的,容颜握着电话想,肯定是秦远修跟他通过气,踌躇着要不要接。
夏北北嘶嘶啦啦的吃着,一脸莫明的催促:“傻啦,接电话啊。”
容颜按下通话键,看来不在秦远修的势力范围内,宋瑞没叫她嫂子。直接问:“在哪儿呢?”
容颜说:“不用过来接我,跟朋友吃东西呢,过后直接打车回去。”
宋瑞说话干脆:“谁说去接你了,还没吃饭呢,正好想不出吃什么,在哪儿呢,好吃么?”
容颜一愣,有些不好意思:“哦,在我们学校门口吃麻辣烫,你肯定觉得不好吃……”山珍海味吃习惯的主,对环境也是异常挑剔,看着秦远修就能想象他的品味了。
一句话没说完,已被宋瑞打断:“行,我马上过去,给我占个位。”
夏北北忙里抽闲,侧首问:“你家秦少?”
容颜掰开筷子下手:“不是,上次送你回去那个宋瑞。”
夏北北含了满满一嘴的粉,一听是宋瑞,像被点了穴道,接着又吐了出来,不顾容颜吵她恶心,扯着她问:“就是我喝多那次,送我回去的那个宋瑞?”一经确实,当即面若猪肝,准备跑路:“不行,我得先走,忒丢人了。”
容颜将人按回,一脸调侃:“别啊,我都说了跟朋友。这会儿知道丢人了?当时不让你喝你还不乐意呢,坚强点儿,就当长记性了。”
在宋瑞抵达之前,夏北北吃得一直忐忑,宋瑞真来了,反倒从容。发现宋瑞可真是个贵人,忘事的本事一流,指着夏北北问:“你是她朋友,怎没见过。”
夏北北怔了下,一脸舒心:“是吧,毕业后各自忙着,跟小颜也不常在一起。”其实容颜婚礼上他们还见过,只是她画了妆,面目全非的,跟现在有很大不同。
容颜将一次性筷子递过去,问他:“这种地方,能吃惯么?”
宋瑞挑起来吹了吹气,一点儿不含糊,吞下一口才说:“有什么吃不惯的,我们上学那会儿条件哪及得上你们啊,什么没吃过。饿极了馒头都啃,全宿舍的兄弟就吃一块咸菜,你信不信?”
容颜跟夏北北面面相觑,接着摇头:“不信。”
宋瑞轻笑:“真格的,没跟你们开玩笑。男生不太讲究,那会儿谁宠着啊,家里人压根就不管。跟你们还没法比。”
容颜咂咂舌:“你才比我们大几届啊,听起来跟不是一个时代似的,又不是到了我们这一代就日新月异了。”听秦远修说过,宋瑞整个大学都跟他厮混在一个学校里,一眼望去无尽的光辉岁月。
宋瑞停下动作,正儿八经:“可不是,跟你们还真不是一个时代。我大你们四岁吧,你们哪年本科毕的业?”
夏北北如实答:“大前年七月。”
宋瑞眯着眸子想了想:“按这么算我上大一的时候,你们刚上初一,可差得远了。还穿制服呢吧?”
夏北北大惊小怪:“差了四岁,你却比我们高六届,多早上的学啊?”
容颜细微想了想,撇了撇嘴:“听他乱说吧,我六岁上的学,就算你比我早上两年。可是秦远修跟你同级吧,他才比我大两岁。”没断女乃就上学了?扯吧。
宋瑞难得跟小女生较回真:“我这么大年纪骗你们两个小孩儿像话么,别跟他比啊,他不是正常人,上学没多早,比我还晚一年呢。后劲强,小学跳两级,中学也跳过,跟他能比么。”
夏北北张大嘴巴好一番吃惊,刹时对秦远修佩服得五体投地。她书一直读得好,可是却属资质平平那一种,花费多少努力才得来的好成绩她最知道。一生就佩服那种不用多努力还能名列前茅的,简直上天青睐啊。
容颜垂着眼睑不屑,真难得,难得他秦远修举世聪慧却没跟她显摆。
宋瑞盯着她的表情,轻微的笑。
吃完出来,冷风灌进去容颜正乌龟似的缩紧脖子,瞳中晃进亮眼的白,宋瑞的白色围脖就飘了上去,刚想说,不用。
被宋瑞一句漫不经心的话顶回去:“吃热了,带着太闷人,你先帮我拿着。”
容颜没了话说,只道:“行。”
宋瑞看向夏北北:“先送你回去吧,完事再送她。”
夏北北借着门前闪烁的灯箱看他,明明闪闪的光影中轮廓修长伟岸,眉眼也是出彩,说话时弯着嘴角,眉舒目展的。
语调一下变不自然:“不用,我打车回去,不是很远。”
宋瑞去提车:“一个女生不安全。”
容颜劝她:“是啊,让宋瑞送你回去吧。”
夏北北的犟脾气如何就上来了,连人的正脸都不敢看,扭身去拦计程车,意态坚决:“我说了不用就不用,小颜,你快回吧。”逃兵一样上去,唯恐稍迟一步就被人抱住大腿。
容颜追着上去,不放心的喊:“到家了给我发个短信。”
宋瑞自若打着方向盘,侧首:“她真没事吧?住的那还不叫远?这丫头够执拗的。”
容颜瞠目看他:“你知道她住哪里?”之前不是还装好大一棵树来着。
宋瑞飘飘笑着:“差点儿被人强了再不刻骨铭心,那不真成糊涂蛋了。怕你朋友难为情,就是你婚礼上穿紫色礼服的那个吧?”
容颜彻底惊怔,眼睛大得出奇:“宋瑞,你可真够狡诈的!”
“你那同学还是不画妆好看。”宋瑞瞧着容颜的样子,笑得开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