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色门 情非所愿

作者 : 公子齐

人群中细微的响起一轻微感叹,像惊讶非常。起伏又掌控得当,不至于声音太大掩盖这边一对主角要说的一字一句。镁光灯重新闪烁不停,将这一幕特写放大,毫无疑问的要成为明日新闻的头版头条。

闵安月眸中生起浓浓的担心,隔着攒动的人头望向另一侧敞开的门扉。男子靠在门外的青石柱上,微垂着头,却能隐隐看到发线间投射而来的目光。太远了,实在看不清楚,闵安月却像感受到无边无际的落寞,这落寞似曾相识,跟无数个星光寂冷的夜交相呼应。她转首看向容颜,心里祈祷不停,这世上有男人肯用生命爱你,不比任何人情浅。只求,不要将他一伤到底。

容颜盯着沈莫言手里那颗闪闪发光的钻石,在镁光灯的照耀下更加璀璨无边,照眼欲明。款式虽然不同,可是意义相同的东西她并不陌生。以前就有一颗,带在纤细的无名指上,最后离开也忘记还他。下意识看向自己的手指,两年前就已空空。有谁说过,一切都可以结束,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夏北北或许说得不错,时间不是最好的良药,世界上总有比这功能强大的东西。

视线上提,再看向沈莫言,这个男人眉眼干净,容色俊朗。是大学时代就认得的人,在她年华最好的时候就耀眼夺目,是无数少女心目中的王子。这一刻再看,只觉梦又长又远,历尽无数个日日夜夜之后终走到这一刻。时光进退间,变了年华,这个男人多了些岁月刻印后,仍是好看的模样。容颜眼眶温热,像被光刺痛后微微的睁不开。嗓音莫名想要哽咽,有什么话想说,可是都无从说起了。抬手接过,眸光几经周折看向他,轻微的说:“我接受。”

沈莫言唇角弯起,倜傥风流的一个笑意。蓦然起身抱住她,紧紧的,附在她耳畔轻轻说:“谢谢你。”能娶她是他永远的不老心愿,如今他梦想成真,这份心满意足的美好是她赋予的。

下面有雷鸣般的掌声,还有杂乱的叫好声。可是闵安月就近在身侧,还是听到沈莫言情深意重的一句感慨。一颗心彻底沉到底端,紧张忽然达到极至。顿时抬头,石柱前已空无一人,之前那抹孤寂的玉立长影像灰飞烟灭了一般。她几乎反应不及,穿过人群追出去,直到厅门口,一路飞快。那辆熟悉的跑车箭一样射出来,只眨眼一瞬的事,就已消失不见。闵安月下意识模索电话,才想起电话未带在身上。再折回,那端礼成了一样,记者被工作人员疏散,沈莫言和容颜也不知去了哪里。闵安月对着空空的会议室,渐感无力起来。那一刻太美好,不知看在那人的眼里会何其的悲伤,他历劲艰难终于可以幸福了,转身,那幸福又远走天涯。曾经她还羡慕他命太好,集苍天大爱于一身,又是天资聪颖,想要什么都顺手捻来。现在才知,这才最是个事事都不顺心的男人。从来,就没哪一时是真的幸福过。

他们终是,在一退一时之间彼此错过了。其实幸福已近在眼前啊,一抬眼就能看到,一伸手便可触及。不知是他慢了一步,还是她快了这一步。

闵安月彻头彻尾的担心起来,如今她这一只手已然无力,不知还能否有幸像当年一样拉他一把。

秦远修到底是她的一个什么人呢?闵安月呆坐在会议室的位置上倾心思索这个问题。最早是她青梅竹马的玩伴,再长大一些就对他动了心,眼看着他娶了别人,再自以为能力非凡的抢回来。最后便成了这样,当孩子一样的心疼着,发现,无论友情还是爱情,更多的,早已转化成了亲情。细算起年纪,实则秦远修要比她小上一些的,只是他那样的人很难让人当弟弟待。如果不曾读过他的脆弱,还以为这永远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就这么一个男人,像被摧毁了。

秘书进来叫她:“闵总,发布会已经结束了。您怎么还在这里?”

闵安月目视不知名某处,摆摆手:“你先出去吧,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

就喘息这一口气,接下来她要做的事还很多,品牌创设正如火如荼,晚上还要跟秦远修一起吃饭,然后打电话督促明日要发布的信息是否拟订好……

过了明天,前情旧恨一笔勾,她和秦远修就是一对陌路人。之前一直这样以为的,这个男人太张狂,不仅利用了她,还敢当着她的面狠狠思怀另一个女人,几度为那个女人欲生欲死。为此她一只手也毁掉了。可他不思悔改,轻轻的一句:“那以后,我仍旧会把你当最好的朋友待。”最早听到的时候是气上心头,倾心以对被辜负,有怎样的怨怼都像理所应当。可是,真正经历过闵家溃败这一劫难后,便是由心的心满意足。能让秦远修当朋友看,也是件无尚荣幸的事。毕竟他爱的女人只有一个,她虽然出现得早,却还是被其他女人捷足先登。技不如人,如今就得认命。

曾经秦远修利用了她,她又何偿不是用尽了小聪明小心思,虽然他只是看似中招,实则反倒借用了她的计策达到他欲想的目地。但两方终归算各怀目地过,于爱情而言,已算不洁。到如今她记得的,只是如果没有秦远修,闵家就要踏陷了。她也不会如愿从事自己喜欢的事业。一切不幸都在秦远修的帮衬下成了幸福,这是她闵家的大恩人。闵安月想,她归终不能跟他形同陌路了,如果秦远修不幸福,她此一生都得为他纠结着。

回办公室给他打电话,几次都没人接。最后她不打了,还是他打过来。电话里有她料想之外的平静,像认了命。

闵安月问他:“晚上还要跟我一起吃饭么?”

秦远修淡淡的反问回去:“不吃饭干什么,想饿死么?”

闵安月眼眶一热,却笑了:“远修,你现在这个样子,还想跟我解除婚约么?”

秦远修还是那个云淡风轻的调调,听得人可真是心疼。他似乎笑了一声,又很凄凉:“不解除干什么,你还真想跟我这种人过一辈子么?”

闵安月顺着他的话说:“有什么不可以的,只要你愿意,我就跟你过一辈子好了。”

果然是秦远修,说话永远像锋芒,干脆得刺人心弦:“我不愿意。你知道的,我是个傀儡,早被奴役了。”

闵安月两滴泪彻底颤巍巍的淌了下来,却又不敢发出声音,只得紧咬了唇。真是冤家,她闵安月从来也都是高高在上的人物,却总在秦远修面前低三下四起来,又从不入他的眼。还得敷衍忌惮他的情绪。笑吟吟的说:“你是被奴役了啊,可是,现在你又被释放了,跟我在一起也没什么不可以的了。”

秦远修说出的话像感叹:“我不是被别人奴役,是我自己为自己套牢了枷锁,打不开了。”

闵安月狠狠骂:“死心眼!”

是啊,他怎么就这样死心眼呢,这样的男人想要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非得择了一颗树吊死了。闵安月实在想不明白,可情爱一说就是很难让人想明白。她只是觉得这种专情的事实在不适合秦远修,这种男人太决绝了,太过一心一意就会很致命。要么爱,要么死,现在爱没了,看似就只剩下死这一条路了。闵安月不敢想,今天还云淡风轻笑出声的人,转眼又什么样子。她之所以有这样的担心,绝对是有据可寻的。

容颜路上还想不明白,不得转首问他:“你怎么突然想起来要向我求婚了。”

沈莫言撇撇嘴,觉得这丫头专注的重点有点儿偏,虽然收了他的戒指,好似整场下来最想不开的就是他为什么会送她戒指。就像收下这个回去研发一下答案,转首再送回来一样。握上她的手,说话之前先勒令:“我们沈家有祖训,送出的戒指就没有再收回的道理,否则会一辈子讨不到老婆。”他说这话时神情有些可怜,看向一侧心软的人,挑起眉:“你不会那么狠心,看我光棍一辈子,然后孤零零的老死吧?”

容颜皱起眉头:“沈莫言,你说的可真是凄惨。”

沈莫言惨兮兮:“本来就很凄惨。你做为一个医生,要仁者仁心,可千万不能让这么凄惨的事情发生。”

容颜直言:“可是,我从来就不是一个合格的医生啊。”

沈莫言笑笑:“这个不要紧,不合格的医生也是医生,同样该有颗仁爱之心,你记住这一点就好了。”

容颜被绕了一圈,也没问明白他是怎么萌生这么一个想法的。要知道,她可是个结过婚的女人,而他是天之骄子,还是个没有婚史的天之骄子,这个戒指让她收得并非十分安心。

催他:“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怎么就突然想要送我这个了?而且还跑到那样的场合?”不知道见证的人多了就很权威了么,想反悔都不容易了。

沈莫言悠闲的打着方般盘,似笑非笑的认真:“谁说是突然想到的,一早就想好了。我这次回D城,是为了送子浩,也是为了跟家人说这件事。现在我能将你娶回去,是众望所归。不过你这颗脑子太迷糊了啊,我怕一转首,你就说你梦游才答应我的求婚,你这样的,我一准要束手无策的。所以就劳烦众人一次,帮我记着这个女人日后就归我管了。”

容颜觉着他这番话很有点儿江湖道义,传说一个老道就是这么为难一个师太的。可见,江湖上的师太个顶个的不易。

“你真想好要娶我么?我离过婚的。而且跟你也不是门当户对,这些让你的家人知道了,他们肯定会不同意。”豪门见太多了,讲求的事永远那么多,再陷一次,真非她的初衷。可偏偏就是这些人,像躲也躲不过。

沈莫言将车打到路边停下,倾身过来抱住她。

容颜怔了一下,一脸莫名:“怎么了?沈莫言,我哪里说错了?”

沈莫言抱着她时候,像怀里揣了珍宝。这一刻连用力都不敢了,唯怕才将得到,就被自己天踏下来的爱压垮了。知道热情也是烫人的,一颗心只得深藏,怕吓坏了她。

埋首她的肩窝里,缓缓说:“小颜,我知道你心里怕什么。也知道,以你的情性,再进豪门非你所愿。这些我都知道,所以那时才特别想要感谢你。谢谢你肯为了我,愿意再涉一次险,你不知道你有多勇敢,所以,请你放心,我会倾心爱护你,保护你,你过去经受过什么不平,都不会再有。其实这些年我一直很后悔,当年为什么不能再优秀一点儿,让你嫁给别人,平白错过这么多年。为你受的那些苦,我真心的说抱歉。”轻抚她的背,感叹:“真是心疼你啊,是我不好,出现得晚了,这么多年没能好好保护你。以后再不会,我会用生命好好爱你。你相信我么?”

容颜觉得自己从来跟个泼皮无赖一样,想来豪门里的人就是这么看她的。于是她也这么看待自己,觉得没什么不好。每天一副嘻笑嘴脸,不怕伤也不怕痛,脸皮只要厚一点儿再厚一点儿就能快乐自在的活。直到最后离开,也感觉是自己嫌弃了豪门,不妄自菲薄,说是豪门压根没看上她。豪门,豪门,多少人的向往,又是多少人的深宅大院,无边地狱。这一刻听到暖心窝的话,发觉自己一直是怕的,从来怕得瑟瑟发抖。某一时秦远修不想再保护她了,她就发现自己再在这个圈子里生活不下去了,若不离开,以她的微薄之力是不能全身而退的。便不得在安好的时候,早早退场。反手抱住他,点点头:“我相信。”怎么会不相信呢,现在的她也已不是两年前的容颜,不会为了一个男人,隐忍的活着。谁也不能将她怎样。

沈莫言附在她耳畔笑言:“相信我就好。小颜,我不求你能像我爱你那样爱我,只要你在我身边,让我好好的爱你,我就心满意足了。”什么时候他沈莫言想要的,都是最好。唯独这个女人,为了她,他可以很卑微。

“你这是何必呢?像你这样的,什么样的女人都能找到。”容颜从他怀里退出来,静静的看着他。

沈莫言轻刮她的鼻子,笑弯眉眼:“什么样的女人我都不要,我就要你。”

容颜嘟起腮:“不过,你的家人可能不会喜欢我。”她这样傻乎乎的,一直不太得豪门长辈的欢心。

沈莫言一脸坚定:“不会,我喜欢进心眼里的女人,他们也一定会喜欢。怎么能这么没有自信,你是我见过最讨人喜欢的姑娘。”

容颜一直很自信的啊,只是现实告诉她,别总拿自己太当回事儿。实则谁想将自己轻看了呢。

沈莫言曲起手指轻抚她的容颜,眼角盈满笑意,一脸一眼的钟爱模样。

“什么顾虑都不用有,安心准备做我的新娘子。等到你这边的事情完成了,就跟我一起回D城,见见我的家人,然后专心的等着做我的老婆好不好?”

容颜一直望进他的眼里,宁静详和,像归家时远远望去窗前的灯光一样。不禁点头应承:“好。”

这个消息传得很快,借着那些记者的口传到众家去。就连夏北北不过当晚也知道了,跟别人的不可思议不同,能看容颜有个好归宿自当乐得不行。非打电话亲口验证一下,然后第一时间将这个好消息转述给刘小。

宋瑞相比之下,没她这么乐呵。沈莫言这个人在他看来太陌生了,那种感觉就像嫁女儿那样难舍,如果这个男人他不了解,便无论如何也无法放心。其实他心里十分清楚,除了秦远修之外,容颜总要再嫁一个人。没谁规定一定要是他认识并可接受的范围之内。但思想跟现实终归是两回事,心里的慌然隐隐说不清楚。

看夏北北乐呵呵的窝进沙发里拔通容颜的电话,他转身去阳台抽烟。思萦间觉得该跟秦远修说一声。其实这个女人还跟他有什么关系呢,就为了这一件他心里还曾对秦远修气不可遏过。当年容颜从S城消失不见,他有一刻对秦远修简直恨极。不知他是怎么想?拉这么一个单纯的人来玩一场游戏,既然牵起她的手,又为何还要放开?可是,到了这一步,还是偏着自己的发小。

秦远修接到宋瑞的电话并不意外,直问他:“你想说什么?”

宋瑞透过门缝,听到夏北北的欢呼声,知道事实确定是真的,而且还是从容颜口中亲耳听到。心思骤然很沉:“那个沈莫言跟容颜求婚了,这事你知不知道?”

秦远修弯了嘴角,却明显不是在笑。吐口烟圈淡淡说:“怎么可能不知道,当时我就站在当场看着。”那一幕可真是壮观,她像个公主一样,指掌被人牵起。前一刻他还在感叹她的美丽惊艳,下一秒就心如死灰。世事待他总是如斯残忍,你看,转首又差了一步。他还是来不及。

“宋瑞,出来喝一杯?”

宋瑞想也不想:“在哪儿呢?我去找你。”

等他到达时,秦远修已经喝得三分醉意。包间迷离的灯光下,微微眯着桃花眸子。盛满液体的杯子在他指间轻轻晃动,看他进来,先饮尽这一杯。连带手边的空杯,一起倒满。

宋瑞月兑下外套扔到一边,拿起他倒满的杯子在他对面坐下。清水一般灌下去,再自行斟满,今晚看似有几分懊恼,又接连喝下第二杯,一张口直呼他的名字:“秦远修,不是让你领情,过去我帮你做了多少事。好的,坏的,从来都那么过,没觉出半分不妥来。唯独容颜这件事,让我悔得肠子都青了,把她带到你面前,再帮你那么一次,我觉得自己是在作孽。只怕今生都不带得好死的。”

他想起秦远修以前便问过他,是否后悔了。当时他说他悔,可是到底有多悔秦远修还不知道。现在借着急涌上来的酒气,通通将话说敞亮了。

秦远修倚身沙发上半垂了头,酒杯就在手指间漫不经心的旋转不停。宋瑞的语调再狠戾,他也就这般的云淡风轻,像什么不得紧的事。只视线是停滞的,不合适宜的僵死。

宋瑞抬头看了他一眼,手中杯子蓦然甩了出去,撞到桌沿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响。

一张脸埋进指掌间,呼呼喘气:“秦远修,你别跟我面前漫不经心的,我知道你不在乎,你从来就不在乎容颜。我现在也没立场跟你说什么,但是,关于容颜,我就是想不明白,你当时何苦要为难这么一个女人。想得到闵安月是么?你有一千种方法可以跟她在一起,为什么非祸害容颜才痛快?这个女人到底哪里让你看不过去?如今好了,你心里痛快了是不是?在你看来她是什么?一颗用过之后再无价值可言的棋子?秦远修,我敬你这么多年,唯独这个,让我没法过去,一辈子也过不去。”

秦远修眸光集在微微晃动的酒水里,凝结了整杯的灯光,闪闪发着光。映入眼中,仍旧暗夜一般的死寂。听完宋瑞这一番话,眉头一松,立刻像笑得开怀。一张倾城脸,又很少能这样肆无忌惮的笑开颜,隐约还是年少时会有的阳光灿烂。白雪一样晃疼宋瑞的眼,然后看到他眼中殊无半点儿笑意,平静无波得死水一样,映着这点光,又渐渐的晶亮起来,生成水花一样的东西。

宋瑞怒吼的咆哮顿时凝滞住,盯紧秦远修像凝望一道奇观,当真认识他太久了,却从未在这个男人的脸上看到这种哀莫大于心死的表情。

秦远修握着酒杯的指头泛起青白,像用了狠力。却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这一杯芳香干淳的美酒。要他怎么说呢?喉咙里哽着什么东西,直到酸疼。一张口,声音都在微微颤抖。他说:“谁说我不在乎?我简直在乎的没法再在乎,在乎得我常常感觉窒息绝望。是啊,我就是在跟她过不去,那么多人可以让她幸福,偏偏就我让她不幸。可是,我又何偿不是在跟自己过不去呢。她难过了,我也不见得会多好过。你说得不错,如果我想得到闵安月,会有一千种方式,唯这种是最伤人的。我不是魔鬼,不是谁痛了我就开心好过。”终于肯抬眸看向他,宋瑞看清那一点晶亮,他一双瞳仁中有液体在流窜。秦远修像哽着一口血,出口沙哑低沉:“那是因为,我从来没想得到闵安月。我不喜欢她,哪怕一天,也从没喜欢过。这样的借口,还是你帮我找的。你还记得么,上学时有段时间我很消沉,整日躺在床上不出校门,其实不是我的跑车坏了,也不是我的卡被禁用了。而是我跟人打架,出现了变故,再也不是男人了……”

当时什么感受?咬碎牙齿和血吞。想歇斯底里的发泄,抱怨他一腔痛不欲生的苦闷。可是最后就那么安安静静的走过来了,他躺在床上通体冰冷,就像躺进棺材里,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呢,更像生不如死。死了多容易,方法更是数不胜数。但他还有一个姐姐,又会比他好过多少?再怎么样,一个女人走到那一步,该也是不堪的吧?

爱上容颜,从来不是多费力的事,一眼万年。谁知早在他抬眸的一瞬间,就已死心踏地。他不过就对这么一个女人动过心,此一生,也就这么一个了。可是,有什么幸福,是他能要得起的?

直到容颜到了嫁人的年纪,他看在眼里,急上心头,压制了太久太久的情感,某一日终要像火山一样宣泄,不是他能掌控得了的。只知一想到容颜将会是别人的女人,心脏便会缩紧了的疼。于是想要娶她,他并非想要就这么自私的占着她,永远让她无法做一个完整幸福的女人。他从来没有放弃过医治,不厌其烦的飞往美国就是想着有朝一日他可以给她全部的幸福,但终归不会太久。如果某一天,他真的被宣告无药可救,即便再疼痛难忍,再无法割舍,还是会放她离开。在她年纪尚轻,可以嫁个好人的时候放手。两年前,他怀着憧憬和心死最后一次去美国,像等待终审的一场判决。如果上天还眷顾他,就可以好好爱这个女人和她白头携老。否则,他只能放开爱人的手,放她远走高飞。可知,他心如刀绞?那一天容颜送他离开,回过头看她,光影里模糊的一团,是他深爱的痕迹。其实很想她知道一切,然后扑上来对他说,无论他怎样,她都会跟他一起老去。这个愿望奢侈的他从来就不敢想,更不会残忍的让她用年华陪他葬送。终了,老天还是决心让一场一场的劫难纷涌上来摧毁他。你可曾有过一件深爱的挚宝,前一刻还被你紧紧拥在怀里,捧在掌心,以为是一辈子,转首却不得不推出门外。你的热情还很高涨,你的爱恋从来不曾退却,就连心跳的速度,也与初时无异,你将于心何忍?

秦远修也觉忍不得,但终了,还是忍下了。

的确是愧对闵安月的,最后还是不得已利用了她。实则结婚前他只是痛苦,娶了她又能如何?一个女人该有的他半分给不了。那时一心想娶她像着了魔道一般,已不能回头。于是在痛苦中日日煎熬,想不出娶她之后,治好之前,怎么跟容颜说明白,怎么有脸让她等一等他。是宋瑞一句话,让他突生了计谋。他醉酒时问他,是为了闵安月么?他灵光一闪,便说是了。实则他是怕的,怕容颜知道他并非一个真正的男人转身便走,他从不害怕什么,这一点却让他怕得瑟瑟发抖。只有这样,不碰她,似乎便不是什么不能理解的事。等他医好的那一天,一切会同她说明白。

只是没等到那一天,一切就都结束了。

宋瑞睁大眼,不可思议的看着秦远修。心脏跟着一起抽搐,夹着烟的手,微微颤抖。他从来都说自己是他最好的朋友,秦远修在他这里,是没什么秘密可言。不想他静静的负背这些苦楚那么久。他忽然懊恼自己,秦远修打架的时候他去哪儿了?

烟身在他指间折成两断,盯紧他:“为什么会这样?当年那些人是谁?”

秦远修淡淡抬眸:“那些人都不存在了。”怎么可能还存在,即便不为他自己,为了秦郝佳能够有脸活着,那些败类也是不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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