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往事 59 杀气三时作阵云(一)

作者 : 陆家小树

冯律泰进来时与雁曲打了个照面。

看着雁曲离开后他问我:娘娘还要留她?

“不着急她还有东西没吐出来。”

“拷问不就行了?”

“那你先得把东西给我弄出来。”

我说完冯律泰脸红了。

一年前知道那东西在徐莹手中到今天还是没拿到多少有点挫败。

在年初看出了邱复之迟早要遇到难题我于是用了后手让时元扣换了身份。六月初七内务所的管事公公时元扣因吃酒栽河里死了他既无对食又无家人这个冷面冷心的太监在王府内没什么人缘所以没什么人注意到他的死。到了七月一直给王府供应盐糖等的商人那多了一个叫做寇白石的年轻男子。

江严不愧是锦衣卫的尖刀从邱复之的信中看出他已逐步逼近核心。

盐帮成立不过三年多以前的基础尽在新野大宁一带江南道立足不稳的危机此时毕露无疑。邱复之从一开始的相信自己能处理这件事到第二封信的轻描淡写再到第三封信的疑惑第四封信不自信。我觉得邱复之此刻一定在筹划刺杀江严他以为只要江严死了就一了百了。寇白石一双眼眸透亮而有神。

“到底年轻沉不住气。”我烧掉邱复之的信眼睛盯着暗红的火舌一吞一吐将秘密都吃了下去。

寇白石安静站在一旁。他话不多。从不像邱复之那样有好奇心也不像冯律泰那样会在乎我地喜好。他每说一句话、每做一个动作都有下文我也许不喜欢他但是我需要他。

“元扣你准备一下明天一早先到我这再去金陵。让信人告诉他稍安勿躁。”

第二天寇白石与另外五人各带着一卷东西匆匆离开金陵。他走了我远比送朱棣走的那天要焦急。因为我知道朱棣的结局而不知我自己的。

在决心开立盐帮之前我曾经想过我从未抛头露面也要这个帮派与王家没有任何联系。那如何让一群刀口上舌忝血的江湖莽汉忠实于我?邱复之身怀绝技固然重要更重要是控制他们地财权。

数年来盐帮盈余四百七十万两白银远王越晋在新野辛苦二十余年的成果。暴利如此怪不得走私盐业屡禁不止。我没办法直接控制帮派中的大小事务只将精力用在控制管财之人身上。邱复之是我派出的最高级别代理人每隔三月就要给我一份银岁请章相当于现代的财务报表。四百七十万两白银有一半存在各个钱庄另一半作为流通资金我要它们像水银一样在全国各地滚来滚去。

如果江严层层递进最后查出北平与盐帮有关我恐怕难以如设想中一般月兑身。

要任务。与邱复之一样是要解决江严但他不能死在江湖上杀他必须还用秀春

一路上兵荒马乱。寇白石没有太多消息传来。但从邱复之的信中可以看出他了解我不让他搞刺杀之类活动的意图。他在与江严周旋。刺杀不能使他江湖经验增加多少周旋可以人就是在跟人不断的对抗中成长。

等到九月底邱复之地信来了。

江严被急令调回金陵警报看似解除。

接着李景隆带着大军冲向北平又是一个腊月北平成了孤城。瞿能得不到李景隆的命令迟迟不敢进攻北平。今日。瞿能忍不住率一千人攻入张掖门为数不多的北平守军折损近一半但好歹算是守住了。

任由盐帮势力多大在正规军面前都是菜鸟一只已经近三个来月没有邱复之和寇白石的消息。

“我埋下的炸弹不会成了哑炮吧。”心里突然有点忐忑不安。

雁曲一撩帘子“娘娘不好了!”。她吓了我一跳。她的脸色只怕比我的更加不好。

“什么事?”

“奴婢刚才从东边那过来。那边竟然在攻门了!”雁曲惊魂未定。又神色一变。

“你去张掖门那干什么?”

雁曲越局促:奴婢奴婢是去看一个小姐妹。她病了。又没钱……

“王爷对她没那么差吧。”

雁曲指骨关节有点变形:江月她过的不好王妃娘娘一直都想杀了她。

“按理说也应该是那边的刘夫人要杀她跟王妃有什么关系。”

“江月跟娘娘您以前的侍女青溪其实都是欧善人教出来地。她去王爷那告状说是为她姐妹英奇抱屈其实是存了另一个心思的……a小说网。”

我看着她眉头微蹙眼珠偏向右边她也在琢磨该怎么才能把她的下面的话说完。过会她地眼珠偏左了看来是要说真话。

她接着道:她与英奇关系是好可奴婢认为没好到可以为英奇去死的地步。

我轻敲桌面一直盯着她的眼睛。意料之内的事总算来了我却一点也不觉得兴奋。

“江月以前叫做月齐因偷过刘夫人一只祖母绿的戒子被刘夫人私底下用了坠闭之刑那时候江月才十二岁从那之后就被欧善人带走换了个名字。当时娘娘您正在金州可能并不知道此事。再后来刘夫人只能靠着王妃了王妃就将江月放在了刘夫人身边刘夫人吃了她不少苦头江月却一直觉得刘夫人吃的苦还不够。”

原来江月一直没有葵水是因为这个。

话说到这份上似乎江月所有的动机已经明了。

“欧善人教出来六个人。个个结局都如此悲惨。”我看着雁曲说道。

雁曲从刚才自己营造地气氛中一下子醒悟过来:娘娘为何如此说?

“你说我宫里要是死个宫人可能也不会有谁在意吧。”

雁曲强装不明:娘娘宫里怎么会死人呢?

“这你可不知道徐莹指使欧善人养了六只狼专门对付这王府里所谓地对手。也不知道是荣幸还是不幸我都见识过的先是碧兰一个乡里人家竟然能娶得胡惟庸家的小姐做媳妇后又因此被牵制命丧金陵;后是顺心被灭口在济南;接着是青溪江月还有你。我这福安宫里白骨森森。怎能说没死过人呢?”

雁曲笑的牵强:这才五个。

“是啊你若不提我都忘记了刘夫人身边还有个英奇。”我提了这个名字。

雁曲道:奴婢从没有做出对不起娘娘地事。可娘娘要杀奴婢奴婢也能明白。奴婢只是不解娘娘既然知道奴婢也是六人之一为何要把奴婢从绣房里要来?

我抬起手上的玉镯在她面前晃了一下又侧过脸让她看了看我地耳环:“你看我这个人已经变态到什么东西都要全套地份了。你若不来岂不留了遗憾?再说。你迟早也要被送过来的。不过你主子似乎不放心你谁让你是我自己去要过来地呢?所以她又把江月从刘夫人那弄了过来。”说罢看了看她的神色笑道:“你放心。我手上从没沾过人命谁都不值得我破这个例送你回徐莹那如何?”

雁曲欲哭无泪。

“你既然不愿意回去不妨把这个的配方给我。”我从荷包里用手指拈出一颗小小地红药丸放在她面前。

光有配方是没用的针灸图还是没能弄到手。

原来知道了我这副身体还是有药可救竟然也会这般心思活络。

兵临城下北平城内从一开始的人心惶惶到现在上下齐心朱高炽绵里藏针的性格一览无余。

王府内。人人都是来去匆匆一个人望废宫群里走想来碧波湖应更是冷清的。

远远的寂寞湖心亭内一个人的背影跳入我的眼帘:高炽?

我站着看了一会想要不要走开。

他现了我。

走了过来。

“你很久没来了。”他开口道。

我说:“天冷了。”

“嗯。”

尴尬的沉默

“父王让我问你为什么从来不给他回信。”

我站在原地。看碧波湖上起的薄冰:冬天。雪落下来水那么一拍就成了冰。

他眼睛一亮。继而笑地有些夸张:这个主意不错。

他没再追问我为什么不给他的父亲回信。我也松了一口气。

朱高炽这一年守住了北平还用一封措辞诚挚的回信粉碎了他堂兄朱允文的离间计。

建文三年正月十二这天朱棣回城在王府惯用地大堂里无论是病着的还是怕着的都聚集到一起等着他。

徐莹老是老眼睛中还是有有一股子气在因为我还没死。此时仿佛我们从来都不认识于是连寒暄都没有。

朱棣的眼神扫过我又掠过她。

痛失大将就算此刻他心中有千般疑问也不会有精力应付。

果不其然他一头扎进书房周围只有谋士、儿子。

福安宫的大门在酉时初准时关上。早早的睡下与往常无异。

睡的不安稳总是做梦要命的是自己还知道这是在做梦。一个惊醒起来已是满头虚汗。

俗话说薄命不承厚运一个从小就孤苦伶仃地人怎么可能承受的住所谓大运?走吧走吧什么大运全都走掉说不定我才能苟且偷生。24岁前过的身累现在的日子更是心累。

夜里人总是容易伤怀。

我做不出多伤天害理的事可现实总把我往那边推搡要活就不能心善“这宫里那容的下善心地人。”达定妃苍老地声音与蜡黄的脸孔总是在我面前晃来晃去。

使劲摇了摇头。坐起来手伸出拉紧地床帏:拿杯温水来。

一杯温水递到我手中从床帏那抽回手被人一把拉住。

“谁!”我的声音定然是惊恐的去年大年三十的事深埋在心里整一年无人提及不代表就会忘记。

外面的值夜侍女匆匆问了声:娘娘。

而后就没了声音。

她怎么了?

被人打倒了?

杨影连又来了?

手一松一杯水落在外面的地砖上寂静的夜里瓷器碎裂的声音格外刺耳。

几乎是同时床帏被人一把拉开。

“你怎么了?”他的声音似乎比我的还要害怕。

瑟瑟抖的身体在他的手心上传来的体温安抚下稍微平静了一点。

“朱棣?”

“是我。别害怕是我。”他小心翼翼地将我拉近以前是多贪恋这份仅存的温暖而现在有了抗拒之心。身体扭动了一下终究没办法与他的坚持对敌。

他像抱只猫一样将团起身子的我抱在怀里低沉的声音透着一丝沮丧:为什么都不给我写信。

我没办法去回答这个问题他也不再说话。

沉默了很久后睡意还是不来而身体动一动都觉得有些麻。

“睡觉吧。”他察觉到了我的异常。

“睡不着。”我的声音清淡的一口气都能吹不见:陪我聊天吧。

他似乎开心起来爽快地答应了。

我说道:我有一个问题一直想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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