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杨小萸站稳了,第一个感觉就是腰痛。
“哪有?人家手痛死了!都扭到了啦!哪里力气大?你说啊?”一身雪纺洋装,娇俏得不能再娇俏的雷思嘉立刻甩手加跺脚,只差没大喊人家我不依了。
“好啦好啦!算我感觉错误,你别再跺了,我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杨小萸受不了地直搓手臂。
果然啊!这娇滴滴的女人平常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才抱个人都能扭到手,刚刚肯定是运气好才没拖着一起鼻青脸肿。
“小鱼,你老是横冲直撞的,还穿这么高的鞋子也不怕哪天摔死,换换口味吧。”童央喜不赞同地摇摇头。
“哼!我就爱这一味啦!”杨小萸仰着脖子,嘴巴翘得可以挂上三斤猪肉了。
人矮恨天高,她们这些比她高上十五公分的生物不懂啦!
算了!还是上诉要紧!
“学姊?社长大人?”她换上一脸巴结,声音乖得像小猫,这回她一步一脚印走进社长办公室。
里面,梁苹珊正埋首一叠稿纸之中,就看她手上的红笔在上头涂涂画画,心情……好像不太好。
手里抓着一张纸的杨小萸立刻垮下脸。
她晚点再来好了!
“找我干嘛?”梁苹珊叫住正要撤退的人。
不管她刚刚心情好不好,在她抬起头的时候,那张瓜子脸已经挂上了淡然得不能再淡然的表情。
“呃,我……”杨小萸支支吾吾的。
对她来说,梁苹珊冷冰冰的样子比气冲冲的样子恐怖多了。
“你这个月全勤没了,现在不会是要告诉我,你不想去采访那个人吧?”梁苹珊表情冷冷的,声音冷冷的,问得杨小萸一阵发寒。
她最怕学姊这个样子了,只要她这样看她两眼,她什么都照办了!
“不是啦!我是来问问有没有这只……呃,这个人的照片?”呜!她好没用!
“上网查就好了,算了,这里有一张。”梁苹珊从笔筒下抽出一张照片,递给一脸悲愤的杨小萸。
紧接着,梁苹珊桌上的电话就响了。
“梁山——”才说了两个字,梁苹珊就一脸风雨欲来的恐怖。
杨小萸很机灵地退到门边,一只爪子迅速模上门把,不过依然躲不过意料之中的咆哮。
“不行!一定要改!什么?你不想改?就跟你说那种体位不行,比李安的回纹针还要夸张,而且这一段这么露骨,出版社会被检举!”
儿童不宜的内容让杨小萸连连抖了好几下,她不用大脑想就能猜到电话那头是谁。
肯定是那个属名Que的专栏作家啦!只有他能让冰山瞬间变火山。
杨小萸先是看看喷发猛烈的火山,再看看手上的半身照,发现“熊一只”长得不像熊,反倒是白白净净的,脸皮像抛过光似的光洁无瑕!可是……
女乃油小生不是她的菜啊!一看就是只弱鸡,还是肌肉男比较合她的意啦!虽然不是相亲,但是至少采访起来比较有FU呀!
那她还要上诉吗?
陷入天人交战的杨小萸怯怯地将眼神投向社长大人,就看见梁苹珊把电话重重一摔,这一下宛如法官敲槌,瞬间把她的胆子敲得又扁又小。
呃,还是算了吧。
“还有事?”胸口明显起伏的梁苹珊拨拨几丝凌乱的鬓发,终于注意到观众的存在。
“没没没事!”胆子跟身材一样娇小的鱼儿脚底抹油,飞快地溜了
于是,全案定谢,不得上诉。
翌日的下午一点钟,就连杨小萸自己也想不到,她会光着脚丫子走在某条她叫不出名字的山路上。
这里是位在桃园的某个山区。
这条路不宽,堪称羊肠小径,勉强只容得了两个人走过去,左边是山壁,右边是山崖。
杨小萸拎着十公分高的爱鞋,牛仔裤下的两条腿已经是阵阵发软。
她赤脚下踩的是半颗碎石都没有的黄土地,四周的树干直入天际,阳光几乎透不进来,放眼望去,前方还是一片参天树海,不知道尽头在哪里。
她实在好后悔,怎么听计程车司机说直直走上去就到了,她就急着下车?她应该要问清楚要走多久啊!
“天杀的狗熊!竟然住在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呼呼……”她扶着山壁气喘吁吁,咒骂连连。
熊果然都是住在深山里!
那个接电话的人应该是熊燱之的助理,怎么也不把话说清楚?还说现在他们都在赶件,不能下山来接她。
早知道搭计程车到不了,她一定破例穿上球鞋走这一趟!
“还是先回去,下次再来?可是已经走很远了耶!”回首来时路,也是一片茫茫树海。
“吼哟!这种时候最挣扎了!”杨小萸抓抓汗湿的红发,从自己随身的大提包里翻出一包口香糖。
现在她的处境就好像已经排了一小时的队才惊觉前方还有五十公尺的人龙,进退两难的程度是一样的。
再爬两下头发,她丢了一颗口香糖到嘴巴里,嚼没几下她就决定继续往前走。
爽约的话搞不好就没机会采访了,她当然不能让这种惨事发生,所以还是继续爬山吧!
“这只熊最好真那么有采访价值!不然我……”杨小萸的满口抱怨被自己的手机铃声截断。
看看萤幕,是她老妈!
咽下一大口口水,杨小萸还是认命按下接听键。
“妈?”她小心翼翼地开口。
“还知道你有妈啊?我跟你老爸的脸都被你丢光啦!”电话那头高分贝的嗓门让她不得不把手机拿开一点。
“我又没做什么……”
“还说没做什么?我叫你去相亲,你怎么跑去打人?早知道还是要等你姊出差回来陪着你去才对。”
“我相亲干嘛老是让姊跟着啊?那些男人只会看姊又不会看我。”杨小萸捞出刚刚丢到袋子里的口香糖包,一下子丢了三颗到嘴巴里。
就算她对那些男人也没兴趣,但是连续七次被人无视也是很伤自尊的好不好!
“所以这次才让你自己去好好表现啊!结果咧?你以为你现在还是十四五岁混太妹那时候啊?个性怎么这么冲动?”
“冲动的又不是我!”是那个男人的小头好不好!
杨小萸吐吐舌,一双赤脚终于迈出步伐。
“这次你四婶婆气炸了,万一传出去,还有谁愿意帮你作媒?”
“不作就不作呗!”她现在又不想嫁人。
“我不管!人家说了愿意再给你一次机会。就这礼拜六,同样的饭店,这次我会叫你姊陪你去。”
“还去?我不要啦!那男的是个老色鬼!你要把我嫁给老色鬼?”无人的森林里,她的大吼大叫显得特别清晰突兀。
“什么老色鬼?人家才大你十岁,今年也才三十三岁!对你没意思哪会对你色?妈知道你没谈过恋爱,这年头谈恋爱的时候模模手也是很正常的事——”
“他那叫咸猪手!而且他想对我做的才不只模手咧!”那男人果然不是好东西!竟然还做假供?
想来她还真倒霉!有姊作陪,被人当饭局妹;没姊作陪,也被人当传播妹。
“妈还不了解你吗?你肯定是误会人家了。你从小就是这样,不高兴就发脾气,什么时候还会打人了?怎么不学学你姊让我们省点心……”
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碎念,念得杨小萸心中五味杂陈,于是她仰头一口气就把糖包里所剩无几的口香糖全吃了。
“喂?喂?你在哪里?收讯怎么这么差?”电话里除了有老妈的抱怨还有刺耳的杂讯。
杨小萸看了看手机,萤幕讯号果真很不稳定。
“我正在山上啦!反正我……”
“反正你这个礼拜六过去就是了……嘟嘟嘟嘟嘟……”
手机里传出通话结束的盲音,杨小萸为之气结,两只眼睛狠狠瞪着手机萤幕上“只限紧急通话”六个字,都快喷出火来了。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啊?连手机都打不通!万一到天黑我都还走不到……噢!”她怎么现在才想到这问题?
沾满黄土的脚丫子停了下来,火球似的脑袋瓜不停摇来晃去,两只拳头更在上头敲敲打打。
她这笨脑袋!
“闪边。”粗嗄的命令止住杨小萸自虐似的行为。
“谁?是谁?”她左顾右盼,再向前看。
没人啊?
“后面。”这两个字除了粗嗄又加了很多很多的不耐烦。
杨小萸倏地转过身一探究竟。
下一秒,她那双上挑的大眼睛瞬间瞪得又大又圆,整个人活像一只惊吓过度的猫咪。
“熊啊!”一声惨叫惊飞了树上栖息的鸟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