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的邪恶夫君 第66章 北方有佳人

作者 : 萧萧十香

马车离开臣相府,行在人山人海花团锦簇的大街上,我才反应过来今日又是一年一度的花朝节。

去年即是花朝节前后,汝阳王府入狱,满门斩首的。距离我云家满门族人血洗刑场,已然一年。我微微侧动身体,眼中余光不动声色看着车厢里搂抱住我,不知是嗅着满街花香,还是嗅着我发间香气的这个男人。就是他,斩杀了我汝阳王府所有亲人,让我痛失血亲;就是他,让我身败名裂,从高高在云端坠到地狱。如颜婢膝,青楼妓-女般以色待色,还得遭世人唾弃,残喘苟活。都是因为他……

恨极之下拉扯着垂到胸前的一串宝玉项链,配合身上浓装盛彩的衣服,是南宫绝让我如此装饰的,华贵让人不敢直视,荣华逼人眼目,俨然我已是他的臣相夫人。不喜欢这样繁盛的妆奁,拉扯项链的手不免更使力了些,却被南宫绝的手掌握住。抬眼对上南宫绝的目光,我心里惊了惊,后知后觉意识过来我是在做什么,低了头,低声说话,完全只像是刚使了小性子的模样:“我不喜欢这串项链。”

是鲜少与他使小性子,告诉他我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这样等同于要求的拒绝让他笑了,他凑在我耳边,轻声允诺道:“喜欢什么,自个儿去库房挑。”

哪个男人不喜欢自己怀里的女人打扮得花枝招展,他当然肯锦衣玉食地养着我,正如一直以来不克扣我的日常用度,还不是羊毛出在羊身上,他接收汝阳王府顺带接收下的云家家产,我一辈子也用不完。而我本就不在意金玉,此刻赌气般说不喜欢脖子上的项链也是为了掩饰心绪,明知今日进宫即是我们了断关系之日,不会再有在他含笑注目下挑拣饰物为他妆奁为他嫣媚的时候,却也为稳他的心般,侧头望住他,与他讨一个空头支票般的约定:“什么时候?”

“晚上,”他望着我笑道:“不用等到晚上,进宫回云后就挑。什么时候都可以。”这句话,却是等同于将臣相府的财政大权交给我了,当真在把我以臣相夫人相待?

我眉目蕴笑,透过马车罅隙看着街上人潮。

当然不用等到晚上,我们之间的一切纠葛,仇怨,到今日为止。

这是章武帝即任皇位来的一个花朝节,宫中自是热闹非凡,一派节日氛围,连他仅有一位皇后,和几位名份低微的宫嫔的冷清后宫,都一派和之气。

外臣不得步入天子后宫,南宫绝有自由出入宫禁的牌,皇宫里甚至有专为他而设的宫宇,带着我径自去往坷皇后的昭阳殿。因章武帝与文武百官游官踏春,他得先过去那里,所以将我暂且留在坷皇后身边。早年宗亲府授课就认识坷皇后,她并不比我年长多少,人温慈和善,很好相处,携于我御花园漫步,热拢之情照然若显,可见后宫生活孤寂冷清。早闻听章武帝心有所属,今日本该帝后一同接受百官朝贺的花朝盛节,章武帝也独自行动,并不带上坷皇后,章武帝对坷皇后的冷淡更见显然。

今日我怀着不轨意图进宫,坷皇后越是友好,越教我心有不忍,遂不想与她增厚感情。游园之时借口出恭,拜退离去。自南宫绝的马车进入宫门,就没离开过云坤的眼线。北皇漓已经坷皇后的照阳宫外候我多时。见我出来,拉了我就一阵奔跑。她本是皇家贵胃之身,生于宫中长于宫中,对皇宫自是熟悉。将我带至宫中舞妓伶人排练的地方,气喘吁吁问道:“明月,真要这么做吗?”

“郡主!”而一年不见,候于此地的春夏秋冬见到我,其他都顾不得,只是悲喜不分,才唤了我一声,已是齐齐涕泪纵横。却顾不是与她们嘘寒问暖,拿睛神环视她们一眼,她们哽泪,齐齐点头。北皇漓黯然出去门外,心中是长长怅叹,面上却不能表露一分,只是等候。我们主仆五人换着衣服,服饰俱是我绘画设计,暗下由人交于北皇漓裁制准备。俱是罗裳白纱,不过春夏她们的要简单些,我的繁复些。无颜女子穿着怕也让人误以为天仙下凡,何况我们主仆。

褪上南宫绝之于我的隆重服饰,穿上轻纱舞衣,可解那项链怎么也解不掉,索性狠狠扯下,珠玉宝石滚落一地,滴溜溜乱转。饶是宝石熠熠生辉,也沾染上了地上的尘埃,一如我纵使依旧白纱罗裳,清雅美好,仙女般不食人间烟火,可被南宫绝玷污一年,纵然即将月兑离地狱,逃出生天,也再洗不干净,怎么也洗不干净。那双有着粗茧习武人的手掌抚遍我身体每一个角落,每一处凹凸残留下的温度;那不知道多少个日夜,换着多少个令我屈服的姿势往我身体里驰骋带给我的梦魇,洗不干净了……

身体踉跄,手撑着妆台,却东府不下去,也哭不出声来,只是地声,满眼都是泪水,满脸都是极度痛哭中才有的表情,自汝阳王府满门抄斩那日后,就再没像今天这般尽情肆意地悲恸过。像是要哭尽一生痛苦的悲恸……春她们根本就不敢过来劝慰,北皇漓的声间从我两身全传来,“别哭了,哭肿了眼睛不好看了,皇上就不喜欢了。”

自荐枕席,“你是不是也在看不起我?”

明知北皇漓说那话,一语中的,凑效于止我悲泣,语气更是深沉的悲伤,毫无嘲笑我的意思,我还是质问出了口。

北皇漓板转过我的身体,嗤笑出声,神情却是无限的悲凉,“我在看不起我自己,把我喜欢的女人往别的男人的床边送。”

北皇漓望住我,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眼的毅然决然,与我眷恋说道:“明月,不会再让你等多久……”

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而初春的上清湖也是寒雾弥漫,看着当真是皓茫烟波,北皇漓将我们主仆五人送上竹筏,与我惜别,此情此景,无端令我想起柳永的《雨霖铃》来。对于北皇漓,我本无男女之情,那凄婉幽宕的词,显然预示不出我与北皇漓之间的什么,但竹筏飘动,离得湖岸离得北皇漓渐远,往章武帝那里飘去,离得章武帝渐近,倒像在预示今日我与章武帝自荐枕席,我与章武帝的未来和结局。

心中漏跳一拍后陡然心跳加速,我是在想什么,章武帝,昔日的太子殿下,我根本就不认得的一个人。今日我是一次面圣,一次见到我梁国的皇上。这是我与章武帝的一次见面……明明这是再事实不过的事实,这样的宽慰自己的时候,不知怎地,竟有些底气不足。

而那厢湖岸边站着的北皇漓随着竹筏与他的距离拉远,当真看不清楚了,最后北皇漓的身影变作一个茫点从我眼前消失,再看不见。竹筏从上清湖这皇家天然湖泊的上游飘下,有水力推宕,甚至无需人工划桨。上清湖的下游,章武帝与文武百官踏春游宫,赏看百花的身影已隐约可见,宫女们像花蝴蝶般地行走君臣之间,斟酒添茶服侍,虽离的远将他们的身影看不真切,将他们的话语听不清楚,但每每花朝盛节都是这些事,臣子们自是例行公事,就着春日竞相绽放的百花吟诗人赋,歌颂梁国的锦绣繁荣,江河百川,极尽称颂章武帝是位明君之能事。下游水域处有风景如画杨柳岸堤,连接两岸湖堤的是一座月牙般的石拱桥,这时章武帝一袭明黄龙袍行在最前,往石拱桥上踏步。随在章武帝身侧的是死了变成灰我也认识的南宫绝,虽然离得他尚远,并不能将他的面容瞧真切,但我却知道那是他。章武帝与臣相大人踏上石拱桥,其余臣僚们自是纷纷跟随而来,不甘落后。一时文武百官都踏上了石拱桥赏看两岸垂柳花草,碧波烟芒,评头论足,似在交相赞好。而章武帝和臣相南宫绝更是驻步石拱桥正中,站在最高处环顾周遭盛景。

这时只见章武帝和臣相南宫绝环顾了其他几个方向的景观,往上清湖的上游转过身来。

与此同时,一叶竹筏从上清湖上游飘飘而来。

湖面有皓茫烟波,使人不能以肉眼看到那叶竹筏,只见五个着同色轻纱舞衣的女子周身笼罩茫茫雾气,翩翩渐近,真真从千里烟波楚天阔处到来,让人恍然以为她们是仙女下凡。只有南宫绝,如同何时何地,他死了化成灰我也认识他一样,他亦然,离的远并不能将女子们的面容看清晰,他也一眼就断定那个起舞《霓裳》,翩翩若跹的女子是我。然阻止已经来不及了,间武帝的眼中分明已生起了惊艳。

或者说根本就没有阻止这一切的心,这一幕映现眼前的一刹那,他已骤然明白了她的意图,什么山盟海誓,什么伉俪情深那些都是诓人的假话,为了这一日,这一刻,她不知等待了多久,忍耐了多久,好个忍辱负重,云霓裳!掏心掏肺出一腔感情,得偿的竟是如此不堪的真相。感情被她恣意玩弄,他蒙在爱情的鼓里犹自不觉,他真是天字一号的大傻瓜!明月,明月,你竟敢如此欺我骗我!随着她的身影渐近,面貌越来越清晰,恨怒都变的淡了,心像被活生生镂了一个洞,痛的无法呼吸,以至于认出她这么久,竟一直没意识到该生起阻止这一切的意念。竟是麻木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到意识过来该做什么时,他已知晚了。他侧目看章武帝,那个先前还只是对她很是惊艳的章武帝,在看清她的相貌后,身体明显一阵颤动,以至于站立不稳,手扶住了石拱桥的栏杆才得以稳住踉跄的身体。章武帝俊朗的面容呈一种雕铜色,那是剧震颜色。见到她,章武帝的身体竟然会生起这样剧烈的震动。章武帝并非贪色之人,先前即便惊艳,也只是纯粹出于对美好事物的赏心悦目,过后就会抛之脑后,将她忘的一干二净,可他知道,章武帝的这反应代表着什么。

金属藏娇,将她锁在自己身边,天天面对她,见惯了她的美貌,尤物般的身体,他都忘了她有多么地美,对于男人有多么大的杀伤力。甚至还少根筋地带她进宫,让章武帝看到她,他真是疏忽。他是真的、真的忘记了她的美貌,所以、所以留着臣相夫人的位置虚位以待,让章武帝为他和她赐婚,和她在一起,与她的美貌无关。就如同一个英俊的丈夫数十年如一日爱着自己的丑陋妻子,丈夫看不到妻子的丑陋,他也看不到她的美貌。可是他看不到,并不代表别人看不到。譬如石拱桥上抽气的臣僚,亦譬如对美色淡然的章武帝也被她成功地蛊惑了。

然而就在这时,他看到章武帝震惊的俊颜上慢慢浮现出一种狂喜,那是宝物失而复得的狂喜,他也有过,他也经历过,死人谷绝处逢生,不仅意外找到了他家的宝藏,还生还了,再见到了她,再拥有了她,甚至她还‘因为感动,本就一直欣赏他的她再无法阻挡对他的情意’虽然现在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但在当时,他确实是生起了和此刻章武帝一样的宝物失而复得的狂喜。从死人谷活着回来,不赶紧医治身上的伤势,倒是迫不急待地先云他钵可汗居住的行馆接了她回来……

看着章武帝脸上从先前到现在,一系列奇异的表情,他顿有所悟,疑窦如醍醐灌顶豁然明朗。

嚯,时间间隔的太久,她又被他彻彻底底地占有——至少身体上是这样的。他都忘记了,她曾经有那么一位情人。

章武帝还是太子殿下的时候,曾被保定章派人追杀过。太子殿下重伤逃亡之下,半途之踪。那次她赴往云州,替兄行商,恰巧从那条路上经过。还为此事与窦建魁起了纷争,幸好她赶来为她送行时从中斡旋;

恭迎太子回朝,臣相大人的他是在云州万安寺接到不知去哪里觅身养伤康复后的太子的,万安寺,就在她的长风山庄旁边;

最终汝阳王五十寿辰上,知道她有情人。假设那情人即是太子的话,亦与太子出现在她生命中的时间段吻合。

现在想起来,章武帝与她的恋情是确确切切地事实了。以前是当真没把她的情人为谁联想到章武帝的身上。他有想过北皇漓,甚至是年幼的北皇缮,甚至是她二哥。就是没想到会是章武帝北皇晟。不过虽然没想到会是北皇晟,但人都有六感,他的六感尤其准确。他一直在做破坏北皇晟和她的感情的事。比如最初不告诉北皇晟,长风山庄的主人是她;比如塞给北皇晟一个皇后。

又比如,为了破坏她与心上人的感情,她去福家,他尾随跟踪过。

后来为了斩断她与心上人的联系,一气之下火烧福家,太子却为此小事亲自登门汝阳王府,向管辖那地域的汝阳王问隙;为了给汝阳王排忧解难,而保定帝又在追查太子与突厥联系的驿点,他借嫁祸,以福家为编排。本想在大火烧掉的福家做些伪证,以取信于保定帝,不想他事后前往福家,竟意外勘察出了好些与太子有关的线索。福家真是太子党的驿点,他误打误撞上了。事后,太子还怀疑起他的居心,若非如此,再加之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无视他,太子背后搜刮汝阳王府的罪证,意欲铲除汝阳王这个政敌,灭掉整个汝阳王府时,他也不会见死不救,还替太子做那面子上灭掉汝阳王府的恶人。汝阳王事发,她一次踏进他的臣相官邸来找他,他就告诉过她:他会仔细看看,这些折子列举的罪状有无疏漏。毕竟,他才是最了解汝阳王,最了解汝阳王府的那个人不是?倘真是他搜刮的汝阳王汝阳王府罪证,岂会有丝毫的漏洞?哼!

虽然那些奏章,自汝阳王为官以来,哪一年哪一月哪一日的罪状,时间人物地点无不捏造得言辞凿凿,由不得人不信;近十年来,汝阳王的大小罪状,更是细枝末节,描绘的有声有色。可是了解汝阳王如他,还是轻易就找出了大大小小的漏子。她临踏出他官邸的书房时,他吟道:“妾在巫山之阳,高丘之阻。旦为朝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阳台之下。”

共赴‘巫山**’,是她不来的。

所以,汝阳王府满门抄斩,怪不到他头上。

所以,后来的每个日夜,共赴巫山**,也怪不了他。他以商量、两相情愿的方式邀请她,她嗤笑以鼻,那么,胁迫胁迫,又何妨?

南宫绝再看章武帝北皇晟,心情便变得很好,非常地好,前所未有地她。

这个灭门汝阳王府的元凶,主谋,今日以前她有多么地恨他,今日以后,她就该有多么地恨北皇晟。她的,情人。

明月,你问我将汝阳王府作为我的臣相府,我不怕臣相府半夜三更闹鬼吗,我住着,不会觉得毛骨悚然吗。我怎么会害怕?怎么会觉得毛骨悚然?你妄想藉媚上惑主致死我这个‘灭掉汝阳王府不人戴天仇人’,可你不知道,我根本就不是。你以为攀附北皇晟可以损伤到我,根本就损伤不到,只会平添你的痛苦罢了。明月,正如小时候我辅导过你功课,你固然天赋异秉冰雪聪明,也只是我的学生,这一辈子,也只够资格做我的学生。不乖的学生,老师已经想到惩罚你的方式了,南宫绝的手紧攥成拳。

北皇晟看着她,狂喜地知着,脸上还是那种宝物失而复得的喜悦,。南宫绝悻悻地一哂,笑吧,你就笑吧,看一会儿你还笑的出来?而他自己,显然是笑的出来的。所以他刻意忽视手攥成拳的疼痛,以置身事外的心态,宛如一个旁观者观摩着这一切,甚至还转向她,含着一抹雅然笑意,心无旁骛地赏看着石拱桥下,她于白雾弥漫的湖面上翩若惊鸿的舞姿。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

佳人难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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