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布帘子掀开来里面踱出一个人来。方巾蓝袍长袖飘飘腰间一条丝绦镶一块晶晶玉石扣子三缕清须栽种上去也似整整齐齐排在颌下。那人重额修脸长眉狭目不过三十许年龄端得好人才。只是他甫一出现便只盯着杨戈远半刻也不离开目光。
杨戈远心中暗暗赞道:“好人才!”那人显然帘子后面注意众人良久见了五人也不惊奇只痴呆了一样向杨戈远走过来。
飞熊和天怒本就心下警惕此刻见那人双手笼在衣袖里面向杨戈远紧盯着走过来霍然起身伸手便要抓起桌上的钢刀。
杨戈远凭直觉感到那人没有恶意便摆摆手叫两人坐下只看着愣愣盯住杨戈远向前迈步走来地蓝衣人。
那人走近了伸出右手指着杨戈远不确定一般问道:“你是……杨月离的……孩儿?”杨戈远皱眉想道:“这人好生奇怪尽管可能是娘亲故人但也不至于这般看着我一个男孩子。”
天露看得那人盯着杨戈远过来心下厌恶十分伸手按住剑柄愣愣注意着这蓝衣人只要他稍有异动便要将他一剑杀掉。天燕心中也是不喜瞪了那人几眼见得他仍然熟视无睹只呆呆走过来哼了一声也将手按在剑柄之上。
那人径直走到杨戈远桌前对面定定立着看了半天喃喃说道:“像真像!想不到一别数年她她竟然竟然连孩子都有了!”
杨戈远皱眉问道:“你认识我娘么?你是谁?”那人给他这么一问方才回醒过来。他将双手抽出来尴尬搓动几下道:“呵呵你果然便是她的孩儿。可能她早已忘记我是谁了不说也罢。对了你娘她她可还好么?”
杨戈远脸色一滞别过脸淡淡答道:“我娘已经不在世间了。”那人甫闻此言一个前仆碰翻前面的椅子抬头一脸惊讶问道:“你娘她不在了?为什么?世间能够暗害到她地恐怕还没有几个人!”说罢扑上前去揪住杨戈远衣袖急切继续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快说!”
天露见得他脸色狰狞咬牙切齿的样子担心他趁机对杨戈远不利“呛啷”一声拔剑出鞘眨眼间冷森森剑锋抵住那人咽喉喝道:“撒手!”
那人呆滞眼睛只盯着杨戈远全然不顾森森入骨的剑芒寒冷一个劲催促杨戈远讲出经过。杨戈远衣袖拂动轻轻将那人双手荡开好笑道:“你是谁?凭什么我要讲给你听?”
那人呆呆看着杨戈远脸庞潸然说道:“是啊你又不知道我是谁凭什么要告诉我呢!”说罢他全身力气散去了一般靠着桌子斜斜滑坐下去失去了生的**一样低头不语。双眼迷蒙间似乎一个倾城女子在漫山青绿的初春季节微笑向着蓝天白云凝望而自己只能远远站着静静看着永远不能与之哪怕说上一言半语。
天露看着眼前这个不顾形象没有骨架了一样坐在地上的男人心中一阵恻然升起将手中青锋收入剑鞘抬眼向杨戈远看去。
杨戈远长吁一口气只觉心烦意乱不能自已便叫道:“咱们走罢赶路要紧。”众人应诺一声便唤来伙计清算了饭钱顺手将要带的干粮干肉几囊酒水装上马背五人踏出店门便要上马而去。
杨戈远模模小红马大头替它整理一下马鞍缰绳辔头将铁戟挂在鸟翅得胜钩上面便要跨上去离开。
那男子从店里面抢出来拦住杨戈远马头叫道:“等等你必须告诉我是谁暗害的你娘?”
杨戈远冷笑道:“难道你能替我娘报仇么?”那人愣了一愣叫道:“你告诉我仇人是谁便是我去报仇又有何妨?!”
杨戈远哼了一声下巴向他腰间指指道:“喏你现在是那个能为我娘报仇么?”那人低头看去原来一枚银牌上面勾勒着飞鹰走马张牙舞爪扣在腰间的带子上面。
那人愕然抬头问道:“这个怎么了?”杨戈远冷笑道:“看不出来你还是府卫里面的档头。”那人惊讶道:“你认识这个?你见过?”
杨戈远道:“何止见过何止认识啊。说起这个还和我颇有一些渊源呢。你既然是府卫中人何故装作没有听说过我娘的事情呢?若非你是我娘当年故人便要你立时血溅马前!”
那人愕然不能相对半晌说道:“自十余年前我身入蜀中便没有探听你娘消息只道她从此平平安安我们再也不会相见。今日见你也只是机缘凑巧哪个是装作没有听说过呢?”
杨戈远低头细细打量这人紧紧盯住他眼睛凝视半晌尽管他眼中没有丝毫狡诈虚伪露出也仍然不能相信此人心中暗道:“府卫狡诈不能知其言真假。且待我诈来看看!”
当下问道:“你果真不知么?那你可听说长安大乱却是何人所为?”
那人甩开牵住马缰绳地双手悻悻然说道:“长安大乱么?有何惊奇之处呢?当年你娘也曾让长安城大乱过天下震动。不过一次小辈的小打小闹还能比得上当年你娘么?”
杨戈远怒道:“我问的是你知不知道你跟我东拉西扯算什么?”
那人斜眼睨了杨戈远一眼半晌叹道:“你一个小辈敢与我这般讲话!如若不是看你是她孩儿马上要你见不得明天太阳。”杨戈远身边四人大怒到剑出鞘喝道:“狂妄!”
那人倒背双手在五匹马前踱了几个来回忽然转身喝道:“说是谁暗害你娘的?不然休想离开这里!”
话音未落明晃晃一把铁戟月牙儿便架在肩膀上面冷森森寒光中血腥气味儿扑鼻而来自己地毛在镜子一般光滑的戟面上分毫毕现。
那人愕然抬头看去杨戈远手中将着铁戟把柄嘴角冷笑着玩味看着自己。
那人定定注视杨戈远双眼忽然笑道:“好!好!没有辱没你娘的名头!不知你现在姓姬还是姓陈或者跟你娘姓杨?”
杨戈远不答反问道:“那么你呢?”
那人哈哈大笑只笑得弯腰躬身。半晌止住笑声道:“果然果然像你娘的紧果然还是那半分不吃亏地脾气!你知道么当年我这样问她她也是这般回答我的!你果然很像半点也不差!那么你一定姓杨了对不对?”见得杨戈远扭头不和他说话只顾自己笑道:“看来我说的不错你便是姓杨了!”又问道:“你爹爹呢?”
杨戈远霍然喝道:“杨戈远只有娘只有娘!”将手中铁戟狠狠往青石长街地面上撉去“砰”的一声入地足足两三尺。
那人看着杨戈远脸庞半晌喟然叹道:“好孩子没有忘记你娘好孩子!”说罢向前走几步忽然转身道:“你娘是给人暗害地肯定有姬濯参与是不是?好你不说我便找上那厮细细问个明白去!”
杨戈远喝道:“我娘的仇自有我自己来报绝不假他人之手!卢老儿姬亢陈景云他们性命都是我的谁也不许插手!”
这边变化突兀街上寥寥行人急忙都四下躲开去大胆的便远远站在屋檐下静静观望顿时静谧的小镇越沉闷起来只有杨戈远咆哮的声音四下回荡。
那人淡淡一笑道:“好我不杀他们只是去问问问问总不会碍着你事罢?”在他心里其实早已惊涛骇浪起来只叫道:“果然是他们果然是他们……世上除了他们几个人还有谁能够暗害到她!”只是他脸上不露半点痕迹强自忍着感情淡淡向杨戈远问。
杨戈远哼一声拔出铁戟喝道:“知道便好我们走!”那人叫道:“等等我知道你叫杨戈远你还不知道我是谁这样不公平。”
杨戈远回马皱眉道:“你以为我乐意知道你是谁么?告辞!”
那人哈哈笑道:“我一生从来不亏欠别人也没有得到却没有付出过。你听好了我河内右扶风人谢长羽是也!蜀中十年知晓谢某者不多矣!”
杨戈远呆了一呆狠狠喝一声“驾”小红马奋蹄向南奔驰而去天露四人紧紧跟随。
直到五人不见踪影了谢长羽一头栽倒在地悲呼一声“痛煞我也”便不省人事那店子里面奔出几个伙计来将他抬了进去。
此时碧空温润红日依旧丝毫不减半点光芒。只是山坳处一缕幽云凝而不散似乎飘飘荡荡总在那一处徘徊。谁也不知道那一缕幽云何时来又要何时去。或许云心山知而青山不语淡然不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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