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迎谦眯着眼睛淡淡盯着三人虽见得他们反应不一却都难免慌乱神色透露出来心下暗暗笑道:“不用慌张既然陛下为尚书大人父子两人加官进爵年前陈大人也得圣眷颇多必然对三位没有大起疑心还是往常那般信任。老夫也只是问问随口问问而已。”
姬亢听说越不安心中只叫道:“原来人人都认为我一家老小与那人有尚未斩断的瓜葛他虽说圣上没有起疑心言下之意还是想了一想的!以他的心性一点点心思起来便会有翻天波澜怎生教人安宁啊!”
陈景云脸色再一次黯然伸手抓起酒杯仰头将里面酒水饮尽心下叹道:“也罢也罢!高官厚禄使得陈家满门数年惶惶不安陈景云活了一辈子尽在提心吊胆满是白眼的人群中不能抬起头来陛下若是找好了借口要拉一个掩人耳目的替罪羊出来那也无话可说!”想到这儿他索性什么也不管将一切心思都抛开心中从未有过的宁静升起来将数年间心中郁结的闷闷一口气吐出来笑道:“你们都别唉声叹气的啦天塌下来只有陈景云一人担当便是!皇帝么总是要给自己找点借口将陈年旧事推月兑开来做臣子的为君分忧分内之事。陈景云一生为高官显爵忙忙碌碌如今也算小有成就了。只是到头来家中冷冷清清夫妻形同路人父女不能再见母女相隔阴阳呵呵子孙辈只有一个外孙还口口声声要摘项上人头何苦啊!若是今番一死了之倒也痛痛快快没有牵挂!”
说着他向姬家三代瞥一眼怆然道:“只是可怜我好好一个女儿改姓他家不算还年纪轻轻便丢下一个孩子撒手人寰。陈景云一生得意时候有敌国财富有妻女欢跃堂前今天孤零零一个人还要给唯一的外孙当仇人杀之不能后快。人活到这般地步了无趣味!皇帝要杀便杀要剐便剐昔年恩怨陈景云一人担当绝不牵连姬家一人!只求雒相能给我女儿那没了爹娘的孩子一条生路陈景云一辈子攒下的好东西都当作大人奔波之资请大人成全!”言罢撩衣拜道浑浊老泪倒流额头惊呆了姬家三代大小人物。
姬亢急忙将他要扶起口中劝道:“哎呀我的贤弟哪哪儿有那么严重的事情嘛。好好的你也算显耀了做什么要死要活的!”陈景云抬头凝视着他良久自己也不肯起来只道:“可是我现在只想要我女儿不想这金山乌纱!”姬亢呆愣不能相对半晌也黯然拜道在他旁边泣道:“贤弟委屈我自然知晓往事已矣可教为兄如何是好!”
姬濯一言不离座而起也拜道在雒迎谦面前闷声说道:“姬濯无知却也懂得月离的死实在自己要担起最大责任。现下她已不在留下姬……杨戈远一个小孩子。虽说他大闹长安罪无可赦但人伦天常情有可原。雒相明鉴姬濯实无狡辩推月兑之意只是望雒相看在小孩子一片赤忱心思能开恩说得陛下暂缓兵弹汗山姬濯愿意从此带着他远走天涯不再踏足一步中原地界!”一番话说完泪如雨下望着雒迎谦叩不已。
姬老夫人自开始便给他们三人连串的反应惊得目瞪口呆此刻听得姬濯这般说话勃然大怒道:“好你们都去老身也不能冷冷清清在这世上呆着了不如一死了之!”说罢起身便要转向后堂中去妤善公主慌忙离座将她搀扶住泣道:“驸马他亏欠月离姐姐良多纵然终身也不能赎得清但是老祖宗还有姬仪姬姜一对后孙若是就此舍弃而去可教我们孤儿寡母怎生过活!”
便在此时后面姬仪姬姜听见前面嘈杂一片响动忍不住跑了出来待见得乱糟糟一片禁不住一声哭号响出声来冲过去抱住妤善公主哭闹不休。
姬老夫人伸手揽住两个泪人一般的孩子长叹一声道:“这都是造的什么孽啊一个已经没有亲爹痛爱十二年又将亲娘也没了。现在难道还要再添上两个没爹没娘的么!”这一声叫出她也住不住泪花从干涸眼眶中流出。
雒迎谦自从孙大娘回家哭闹只说好好一个孩子给几个狠心贼子整成什么模样早已将他弄的头疼无比此刻又见得姬家这番闹腾头疼之余也想道:“看他们一个个想煞有其事的样子不似作伪。然而这几个人除了那娘三个心地善良没有阴谋在心头其余一个个都狐狸一般精明谁知是不是还有什么计较在里头!”这般想着他便也不动声色只闪开来姬濯三人不住的叩冷眼在一旁看着。
虽然地上铺着羊毛地毯姬濯心中勾起自己做梦也不敢响起的往事来哀痛之下浑身没有了感觉一般只尽力将额头一下接一下向地上扣下不多时殷红血色便顺着额头流下乱披散间形同鬼魅凄厉而无助!
姬老夫人耳中听得嗵嗵的声音转头看时只见孙儿那般模样心下也软了一半但此时她也不敢上前去搀扶起哀痛不已的姬濯只问道:“他恨你入骨无不一时都想着要你性命去祭奠他亲娘你怎么带着他远走天涯?再说皇帝是直接害死人家亲娘的凶手你想想当年杨月离的性子再想想作为她百般疼爱的孩儿能不想着将皇帝也宰了报大仇么?”
姬濯俯泣道:“皇帝是天下的主人要谁死谁便不能生纵然再大的委屈也只能按在心里了!他一个小小孩童能妄想与天下作对自然是不能的。月离是天下最聪明不过的女子带的孩子自然也是聪颖无比这点道理只要有人说他也便能明白过来。纵然我千万不好却却总也是他身上有我血脉。元夜他没有杀我此去恐怕恼怒非常一言不便要拔刀相向。只是只是他母子我已亏欠很多粉身碎骨也不能有教他们宽恕过去的念头这一次朝廷大军直弹汗山想来以胡人狡诈定然会缚了他交给朝廷那时候纵然有撼天覆地之能也不能挽救他小小生命。”
姬老夫人呆呆看着抬起头来时候一脸坚决的孙儿忽然长叹道:“你想的纵然是千好万好可是你想过你还有妤善还有一对小儿女么?难道你打算从此不再见他们一眼?”
姬濯转眼凝望妤善眼眸惨然笑道:“妤善与我夫妻一场十年恩爱自然刻骨铭心。前番所为不是世间男儿做法千古骂名不能月兑离恐怕还要连累她母子三个给千古后人唾弃。只是大错已经铸成身为男子不能挺而向前妤善也会看我不起。老祖宗孙儿心意已决万死不辞此行!”
姬老夫人心如乱麻不知该如何是好手足无措之下只好坐在椅子上面紧紧将姬仪姬姜搂在怀中不知怎么办。
妤善自然能想到以杨戈远的性子见了姬濯恐怕不会容他说一句话便将那锋利的铁戟砍下此去恐怕只是要白白送丈夫性命。只是当年事情一直在她心里翻腾夜里梦见那一片黄花地一座大青山时候惊觉醒来枕头湿漉漉一片。姬濯虽然在她面前没有说过当年他也心知丈夫心里恐怕比之陈景云失女痛楚也不遑少让今天他这般说出来那也是自己不能有怨言的。她知道杨戈远念及旧情不会伤害了她有心要陪姬濯前去弹汗山却看看泪人一般怯生生的一对小儿女实在不能狠下心来离开。再说万一杨戈远要是仇恨起来连她也一起杀了两个孩子便没有人疼爱。
左右都是为难两权相较之下妤善公主只好深深将姬濯烙在心头狠狠心转头过去将两个儿女搂在怀中任由自己泪水滴滴滑落在胸前。
一时间众人都不再说话世间仿佛凝固了一般连姬仪姬姜两个惶恐不安的小孩子也慢慢停止了啜泣将小脸埋进妤善公主怀中不再出响动。
妤善公主低着头将两个儿女后背轻轻拍打心中酸楚想道:“父皇啊父皇今天这一步或许你早早便料想到了罢?自己**没有得逞便将病态的仇恨泄在姬陈两家身上。唉人性啊你把握的很是好恐怕女儿嫁给姬濯之后也变成你棋子了罢?在你的眼睛里面皇位已经不能满足了只有自己看着别人除了你自己之外任何一个人痛苦伤心地表演着给你看你才能高兴一点罢?你这般狭隘偏狭天下又怎么能给你安安稳稳的呢?杨戈远小小年纪便很是厉害长大了恐怕不将卢家天下推翻了也要给你皇位上面平添七分不安!满朝大臣贤良如雒相恐怕也对你离心离德了罢?”
忽然她想到旁边还有一个智谋了得的雒迎谦仿佛黑暗中看到一点光亮一般急忙回头便向左右找寻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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