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我回家好吗?”宇慧似看非看的望着一旁的鱼池说——
“你不说我也会这么做的。”——
她微微一笑回头看了眼我家的二层老式建筑像在等待我拉她的手般——
但我没有拉她的手虽然感觉上她希望我这么做可将自己的猜想强加于他人我还是觉得不妥。于是我们走出院子跨入一片宁静的夜色之中——
路两边可怜巴巴的竖着几盏路灯灯光无力的依稀照亮脚下的路——
宇慧走的小心翼翼感觉像是走在什么陷阱密布的森林中我对她这种样子觉得奇怪询问道:——
“不舒服吗?”——
“没有”她淡淡地说“只是有些看不清楚。”——
“头晕吗?是不是太累了?”——
“就是看不清楚。”——
两边静的可怕我能清楚地听见自己与她的脚步对话的声音也有意的被降低仿佛惧怕破坏了这份宁静——
“一到晚上我就看不清东西特别是脚下的路。”在又走了几十米后她停下了脚步说。原来我们已经走过有路灯的地方走上了一条两边都是水田或者菜园的小路——
“是不是….”我猜测道“是不是夜盲症?”——
她不声不响的点点头情绪没有什么起伏像是更宁愿让我知道这个秘密——
“我还以为什么事呢不就是晚上看不见东西吗来。”我伸出手放到她面前——
她用依稀分辨着我面容的眼神看着我想要说什么但欲言又止站着一动不动——
“走吧。”我抓起她的手跨入连我这个正常人也很难看清的夜色之中——
宇慧的手又小又软抓上去的感觉很舒服。我领着她走过几片菜园由于看不清周围的环境她只能凭借白天的记忆告诉我家的方向。我觉得自己仿佛领着一个离家出走十几年的孩子领着她去寻找离开了十几年的家——
“那你怎么来的?”当一辆省际货运卡车从我们身边驶过时我问道“来得时候天应该和现在差不多暗了吧。”——
宇慧往我身边靠了靠像是要确定我的存在而后说“没有我来得时候太阳还在天上。”——
“太阳还在?太阳可一直在哦。”我玩笑似的说但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心中不觉一沉“你是说趁着天还没黑的时候到我家这来在外面一直等到天黑?”——
她没回应只是拉着我的手朝前走也不管看不看的清脚下的路——
“等了几个小时?”——
“我不是怕天一黑就找不到你家了嘛。”——
“这还真是个笨到家的办法。”我颇为感动地说——
越过省际公路可以看见建在山腰上的青山寺和在一旁的山下的我的学校。黑暗中这两幢渺小的建筑更像是山的本身隐约透出点点零星的光亮。我们不由自主地放慢脚步——
拉着她的手感觉很好如果可以忽然希望夜晚永远没有尽头——
“宇慧在黑暗中行走是一种什么感觉呢?”——
“闭上眼睛不就知道了。”她说着调皮的用没有被我拉着的那只手遮住我的眼睛“走走看。”——
我试着朝前走前十几步还算顺利似乎有种新奇感可在新奇感快退去后立马涌上一阵不安由于完全看不见脚下的路不由担心下一步会不会跨到山沟里去。并且这种担心无限制的在扩大看不见就把握不好接下去的步子。我终于停下来轻轻拉起她的手竟现自己也什么都看不见了——
“过一会儿就好了。”宇慧贴着我的胳膊说“正常人是能轻易习惯黑暗的。”——
“别把自己说的不正常不就是夜盲症吗?没什么大不了的听说中国有好几百万人有这病呢。”——
“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宇慧坦然地说“偶尔感觉一片漆黑是个什么样子也不错不是吗?”——
我笑了笑眼睛很快熟悉了黑暗又能分辨出两边的树林与脚下最近新修好的山路了。然而在习惯后我却依然没有迈出脚步这样拉着她的手站在一片山郦中感觉无与伦比——
“怎么了?”宇慧见我久久没有动静后说——
“啊?哦….没什么。”——
“不会是在想什么坏主意吧。”她像不用眼睛就能看穿我的内心般说——
“怎么会呢。”——
“一定是想了。”她不依不饶“不然怎么不走?”——
“不是还没习惯嘛。”——
“骗人。”她说“音山一撒谎我就能感觉到。”——
“是吗”我小声嘀咕“那还真不得了。”——
“其实我也不想走”忽然她望着在自己眼中难以分清的我说“想一直这么站着一直站到天亮。”——
“那不怕我打坏主意?”——
“不怕。”——
“真不怕?”——
“不…怕。”宇慧有意拉长语调“可…不会真有什么坏主意吧。”——
“当然没有。”我边说边情不自禁的将她拉入怀中一股清香从她的脸庞传来——
“还说没有?”宇慧像早预感到我会这么做似的语气中略带喜悦——
“这是吗?”——
她没再说话配合的从后面抱住我的背——
“好舒服….”——
“这么晚回去不要紧的?”我轻声地问“现在大概快十一点半了。”——
“别说话。”宇慧像一个找到依靠的孩子在我肩上闭起了双眼——
于是我们久久的紧紧地相拥在一起。即便此时周围还是那么的黑暗即便天上的月光被云遮蔽即便世界依旧那么的无声无息此刻什么都无所谓。我感觉自己的双脚仿佛成了半片云霞随时可以带着她飞上夜空飞到永远没有夜晚又或者永远只是夜晚的地方——
宇慧仿佛静静睡去我能清楚地感觉到从她鼻尖呼出的热气。我就这么抱着她的身体誓愿为此时同我相拥的这个人付出自己的一切——
几只分不清种类的鸟儿出几声清脆的鸣叫从左边的山飞往右边的。我缓缓睁开眼恍若从梦中醒来轻轻抚模她后背的时间里宇慧将我慢慢的推开说:——
“真的该走了妈妈会担心。”——
我没表示反对抓起她的手听她说“往前一直走有一座桥过了桥就能看见我家了。”——
我们重又迈开脚步但还是如此缓慢的前进五分钟的路要走上十分钟遇到有路灯的地方她就会停下来看我我问她在看什么她总是笑而不答——
在过了以诗圣杜甫命名的“子美桥”后她的家就在前面一百米的地方——
“我希望自己永远只能看见一片漆黑的夜晚。”在桥上时她忽然这么说“宁静的无边无际的黑暗。”——
“说什么傻话再美的夜晚终究是夜晚。”——
“我不怕。”她坚定地说在桥灯下宇慧的眼中重又透射出光芒——
“哦?为什么?”——
宇慧看着我像在说“你应该知道为什么。”跟着朝我挥手道别“到这就行了家就在那。”——
我点点头手却一直没有放直到两个人的臂长无法再拉住对方的手时才真正分别——
远远的宇慧走入自己的家不久后二楼房间的灯被打亮我站在桥的另一头看着这一小片灯光心中升起种难以抑制的快要撑破我五脏六腑的快乐——
猛然间我疯似的回头跑去——
跑过我和她刚才一同走来的路跑过依然安静漆黑的公路跑过被树林挡住天空的山径。我不知疲倦的奔跑似乎自己的意识已从身体之中剥离出去飞上了不知何处的天际而此刻在奔跑的只是我的躯壳不带有任何感情的躯壳——
回到家前我的所有快乐所以幸福都跟随着我的意识不知飞往了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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