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4之逆流 第十一章 鏊兵

作者 : 黄帝炎

做为一个务实的民族主义者罗虎坚信一个习惯矮化对手的民族永远不可能成为心灵上的巨人。

尽管‘金手指’从始自终贯穿了通古斯人入主中原的全过程尽管入关之初的通古斯政权本质上就是一伙毫无格调的政治土匪可又必须承认通古斯人有那时最强有力的政治机制(半奴隶半封建强项为镇压、屠杀、篡改历史)最狡诈最务实的政治领袖群最凶悍耐战的本民族军队。最后一条乱世中尤为重要可以是一切政治手段得以施展前提而由本民族军事贵族组成将领群又是这支凶名昭著的军队真正的灵魂。

在这个平均水准极高的群体中出身舒穆禄氏祖父为努尔哈赤时期的五大臣之一的谭泰算不上璀璨耀眼却俨然是元老级的功勋人物。老实说由这位正黄旗满洲固山额真(权位仅次于旗主)、两黄旗第一将来做罗虎的陪练已是大有‘暗箱操作’的嫌疑了。

“呜……”质朴苍凉的牛角号响了象征毁灭的通古斯人催动了胯下的骏马。骑队分成三个波次交替推进着。这无疑是一种简单实用的攻击队形既可使对方无法判断攻击的锋刃所在也就无法实旗小范围针对性打击又能最大程度保证攻击的连续性。

数十年无日不战通古斯人在战术上早不是从前的吴下阿蒙。

近乎有形的威压扑面而来暗暗感叹鞑子名下无虚的同时震山营亦展开了自己的防御步骤。用做伪装的麻袋片被次第掀开二十门精铜打造的小样佛朗机(二百斤上下的轻型后膛炮)阴森的炮口冷笑窥视着逼进的猎物。

一抹阴霾出现在谭泰的脸上。与之前那股关宁军的失之交臂让他对谷中顺军的火力强度一无所知。可单凭这些就想动摇他的攻击决心还远远不够。

攻击者离讯地还有三百大步时佛朗机的炮捻子燃烧到了尽头。

“嘘……轰”隐隐挟着风雷的开花炮弹将离自己最近的满洲兵华丽的轰杀至渣碎裂的铁甲、横飞的兵刃、死人的肢体甚至是心肝脾脏林林总总的砸到了后排的人马身上造成了更为严重的二次杀伤。一时间整座通古斯军阵都被罩在了血雨朦胧中好生残酷的诗意!

从千里镜里将这一切看得异常清楚的罗虎面部骤然扭曲。想成为真正沙汤宿将他还有漫长的心理路程要走。

爆炸产生连锁反应是如此之大连远离战线后方的谭泰也未能幸免。一块爆飞行的碎石在他毛茸茸的大腿上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随即染红了小半个马身。

“阿玛!”一个十六七岁地牛录额真跳下马来。从怀里掏出一条不知那个姑娘送地香帕。就要给谭泰裹上。

“滚!”谭泰一见香帕顿时怒向胆边生。用刀背把儿子推开。忍痛坐稳了马鞍。边上地一个包衣赶过来为他止住了血……

“阿玛。不如先行收兵。等后队上来再说。”年青地牛录拉住谭泰地缰绳苦苦劝道。

谭泰一马鞭下去。俊秀地圆脸上刹时多了一道血痕:“图布泰。带我地大旗去。去冲到最前头!”

少年悻悻去了。嘴硬心软地谭泰暗里使了个眼色。一小队摆牙喇赶紧跟上护卫。

把注意力调回当前战事上地谭泰。很快就陷入了思索中:‘顺贼地这炮够邪乎地。就象每颗炮弹都长了眼睛。’众所周知。这个时代地所有火炮都得依靠仰角才能命中目标。制造工艺又不大过关。轰击固定目标还凑合。打活动目标时。恐吓地意味往往大于杀伤地效果。

若有几个欧洲传教士在此没准还能琢磨出点名堂谭泰?这辈子是没有指望喽!

谜底就两个字参数!对山谷中的每一片土地罗虎都让人进行了测量和试射。从那个地方向那个区域炮击需要多少度的仰角早就一一记录在案。为了精确计算的仰角度数罗虎甚至亲手做了一批简易圆规把一个直角分成九十等分。知识这在这里不仅仅意味着力量更是活生生的人命。

当然合格炮手也是必不可少的。前明有信用内官的传统兵杖局名为仓库却是研制、制造、测试一把抓长年试炮下来怎么也有两把刷子。对六根不全的阉人心里固然觉着别扭却谈不上有更大反感的罗虎自然放过不会这批现成的优秀炮手。

尘土稍稍散去顺军将士惊愕的现最前面的通古斯人离自己只有二百大步了。

体积更小射程更近的虎蹲跑射出成群的实心弹小儿拳头大的滚烫铁球在满洲兵脚下慌不择路的乱跳时而透入马月复时而将骑士撞得跌落尘埃煞是热闹。

可这并不能阻挡攻击者前进的步伐。

淡淡的硝烟中王四急如星火的大叫:““火铣手、火铣手!”

火铣手来了整整三排每排足有二百多人。说是‘火铣’却已具备了步枪的雏形。废话这本来就是明廷从澳门专为‘内操’购来的遂火枪啥叫内操?就是宦官演武供皇帝观赏也是大明的‘光荣’传统。

过七百的火枪手倒有两三成是从前的‘内操’在他们的‘学生’的监督下虽如丧考妣却也兢兢业业。罗虎自行任命的火器都尉(属于黑官黑差遣)小德子身上更是一股子尿骚味。没办法,宦官去势时伤了尿管,一紧张就容易失禁。他都后悔死了当初怎么巴结上了罗虎岳爷爷英灵为证他小德子学得可是伺候人的把式进兵杖局也是知应差使连只鸡都杀过现在却要杀人!完了完了,下辈子一定变阉鸡了。

“开火!”小德子带着哭腔令喊完了心头才涌进了迟来的兴奋。

密集如雨的弹丸洞穿了铁甲。侥幸没有中弹的旗兵们却残忍的笑了。明军的火铣也不少也用过分段射击法可哪次最后不是被自己象绵羊般驱散。事实上分次截取打击面的火枪战法早在洪武时就明了此后在明军一直延用。别听小鬼子三段击、三段击喊得凶不过是拾人牙慧罢了。

当第四排‘铁雨’嬖头盖脸的浇来时满洲兵脸上那嗜血的狰狞顿被不可思议的震惊所取代。他们不知道罗虎通过用浸蘸油脂的鹿皮片包裹弹丸这个小小的改进减少了摩擦加强了射与威力更大大减少了装填所用时间。他们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既相对精确又无须火蝇的新式火枪。他们不知道自己在用生命见证一个新时代的萌芽;他们只知道这铁雨来得太快间隔太短只知道纵声狼嗥;他们只知道拼着最后一口气也要把扣在指间的利箭给射出去尽管没有一枝箭能够得着目标。

周而复始下本就有些零落的骑阵犹如一颗可怜巴巴的土豆,被一层一层的削去。与火枪间仅仅一百大步的射程差距(骑兵所用的角弓杀伤极限为一百大步)竟成了一堵厚厚的死亡之墙。

面对在绝望与不屈的倍受煎熬的‘狼群’罗虎终于认识到这个民族的偏执与疯狂与后世那个可恶的岛夷相比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虽然逐渐进入状况的小德子把射击节奏的控制得不错,可遂枪到底不是真正的步枪大部分火枪手的操练时间也太短顺军中的第一个中箭者出现了接着就是第二个、第三个……。

“嗖!”一支利箭破空而至,直奔罗虎面门,边上的‘一只耳’飞身抢出,刀尖一挑一压,利箭一头扎进了罗虎左侧的一颗榆树,余力未尽的箭杆犹自嗡嗡作响。一队盾牌手赶至,将罗虎团团护住。

罗虎浓眉一拧大手一挥:“散开!”那神态那语气不仅威严而且铁血。王霸之气这种东西光是装是装不出来的得靠环境氛围去逼!顺着刚才羽箭飞来的方向罗虎看到了一张年轻坚毅的面庞,那上头尘土与汗水早混做一团却偏是给人一种很干净的感觉更看到了少年身后那杆分外招摇的大旗。

满洲兵更近了近到肉眼都能看清‘金钱鼠尾’的甩动。

宦官们那见过这种阵倒,都顾不上架在脖子上的大刀了退潮似的扭头就跑。稍后震山营选出的火枪手们亦奉命撤下。一排盾手下掩护的步弓手接替了他们与满洲兵展开射。趁这个空子顺军的长枪手也在紧急压上。眼看战斗就要进入另一个阶段。

很有经验的满洲兵暗暗靠拢形成着一个个冲击集团端的是杀气冲天。

谭泰一直绷紧的面皮终于有了松动的迹象。以往的无数次战斗证明不管面对什么样的对手满洲兵靠上去就等于突破就等于胜利。就这一点今天通古斯人比三百年前的蒙古铁骑更为自负。何况顺军装具十分简陋比关宁军尚且多有不如跟满洲兵便是两个挡次不止这在白刃相交时可是最要命的缺陷。

就在千钧一之际一个惊人却又不怎么壮美的变故生了……。

备注

牛录:通古斯人最基本的单位由三百旗丁组成分为一百战兵、二百辅兵平时生产战时按一定比例征招。牛录额真是一个牛录的最高长官有时也是一种职衔并不实领其事谭泰之子属于后者。

金钱鼠尾:金钱鼠尾将四周头全部剃去仅留头顶中心的头其形状一如金钱而中心部分的头则被结辫下垂形如鼠尾。是满清入关前标准式。所谓的留不留头便是指这种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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