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嗖’地一下窜出来,猛地扑向林三娘,咬向三娘的小腿,尖利的牙齿闪着冷冷的寒光。
二郎一拨拉三娘,三娘向一边“蹬蹬蹬”地退了几步,二郎一脚踹向黑影,却用力过猛,“劈啪”一下,仰面倒在地上,头撞上硬硬的土坷拉,生疼,引得那群毛孩子哄堂大笑。
三娘站稳脚,终于看清楚那黑影原来是一条土狗,却比一般的土狗壮实,一身毛又黑又亮。奇特的是两只眼睛却各有一圈白毛,好象戴了眼镜,平添几分乐趣。
黑狗叫黑子,此时出师告捷,正得意洋洋地摇着黑尾巴,向钟五郎邀功。钟五郎扳回一局,站直身子,叉了腰,指着林三娘:
“黑子,咬她,回头赏你一块大大的肉骨头。”
林三娘一听,背脊冷汗“唰”地流了下来,脸色发白。
她是真的怕狗,那是前生的噩梦,今世的阴影。
父母亡故后,她被女乃女乃接了去,住进了爷爷女乃女乃单位分配的福利房。爷爷去世也快两年了,女乃女乃一人住了这两室的小套房,也很孤独。女乃女乃身体不好,却把她照顾得无微不至,吃的穿的玩的,都尽量满足她,不让她受一丁点委屈。她也很孝顺女乃女乃,有什么好吃的一定要和女乃女乃分享,女乃女乃不吃她就绝不张口。婆孙俩有商有量地过日子,相依为命,生活中渐渐有了欢笑。
这样过了几年,她上小学二年级上期的初秋的某天早晨,大清早还挺好的天,到了半上午就下起了雨,直到下午放学还没停,反而越下越大。
她站在教室门口,频频向门口张望:这下雨的天,怎么女乃女乃没有送雨伞来呢?怎么忍心看她最疼的孙女淋雨呢?
实在没法子,她冲进了雨里,跑着回家。幸好,离家的路程并不遥远。
等她跑回家里,才发现平躺在宽大布艺沙发上的女乃女乃脸色变了,没有了呼吸。
原来,不是女乃女乃不来,而是女乃女乃来不了了,永远离开了她。从此,真的是孤身一人了!
女乃女乃前段时间收留的一只流浪狗在不停地低吠,可是她顾不上。她心里很难过,抓着女乃女乃的手,轻轻地摩挲,靠在女乃女乃冰冷的怀里,静静地哭泣。
收留的狼狗停止了低吠,眼睛贼亮。她哪里还顾得上它!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她终于想起了一件事:长辈们都说人死了必须换寿衣,她记得女乃女乃放了白色丝绸的寿衣在衣柜里。她小心地抹了眼泪,不让眼泪滴到女乃女乃身上,据说不吉利。走到里间翻找女乃女乃的寿衣,兑了温水,准备给女乃女乃清理一下,换上寿衣。
上衣只能用剪刀剪下来,僵硬的身体实在没有办法月兑啊。拧干温热的毛巾,轻轻地给女乃女乃擦洗身体,然后小心地套上丝绸的寿衣。正准备给女乃女乃擦洗腿脚,突然看见女乃女乃穿着7分裤的小腿上的肌肉被撕拉了一块。她差点没晕倒,立即想到那只现在安静得好象不存在的狼狗。
冲进厨房,那是狼狗近来最喜欢呆的地方,看见它正趴在地上,撕扯着嘴边的食物。
她红了眼睛,抽出案板上的菜刀,趁狗不防,“唰”地舞过去砍在了狗脖子上,狼狗“嗷嗷”直叫,转头咬了她的右手腕,扯下了一小块肉。
“你这畜生,忘恩负义的毒蛇,女乃女乃善心收留你,你吃女乃女乃。我杀死你。”
红了眼的她不顾身小力弱,狠砍了恶狗几刀。
这边人哭狗吠的声音惊动了邻居,门被大力敲响,她扔下挣扎的恶狗,冲到客厅,一边答应着,一边赶紧给女乃女乃穿裹好,打开的门。
在邻居的帮助下,击毙了恶狗,安葬了女乃女乃。后来才知道,原来女乃女乃突发心肌梗塞,在家里悄悄过世。她们家平时就没什么人来往,也没来得及求救。
可怜的女乃女乃。
随后好多年,她都不吃红肉,看见狗是又恨又怕。她最恨的是自己:居然是自己守在女乃女乃身边的时候,不小心让恶狗伤害了女乃女乃。希望女乃女乃不要责怪,原谅孙女的无心之失。
之后,正在大家商量要不要送她去福利院,或者找她外婆那边的亲戚时,失踪多年的小叔回来了,告诉了她一些事情,带她离开。从此,她的生活除了学习,就是训练。
此时此刻,看见凶恶的黑子,三娘不由泪流满面,感觉右手手腕又开始疼了。黑子听从主人命令,冲向三娘,环形的眼睛看着猎物,闪着兴奋的光。三娘一步一步后退着,直到小小的身体抵在了晒谷场作为边缘记号的大青石上。
退无可退,黑子一口咬住三娘的左腿,尖牙穿透了月白的裤脚,一丝艳红浸了出来。
三娘火了,突然号啕大哭:“你敢咬我?你这畜生!”
一脚踢在黑子的肚月复上,黑子被这突发的劲道击中,“嗷呜”一声惨叫,身体偏倒。娇女敕的小手捏了拳头砸向黑子的眼睛,疯狂地一阵拳打脚踢:
“你敢吃女乃女乃,我打死你,你这畜生!”
也不知道喊了些什么,打得腿脚虚软,渐渐有点力不能支。
毕竟才5岁,毕竟是女孩子,毕竟,重伤初愈。
黑子也懂见机行事,看见刚刚疯狂的人类女性手脚迟滞,慢慢地有点不利索了,在喘粗气了,它突然发起反攻,一扑之势,三娘摔倒在地。
三娘又急又气又恨。她真不知道狗有没有穴位,都是些什么穴位啊,否则,不管多壮实的畜生,那就是一盘菜!看来只能瞄准她认为脆弱的地方猛击:眼睛啊,肚月复啊,如果不是黑子尾巴夹得紧,她也想来招“撩阴腿”,对狗,也管用的吧?!
看见黑子的臭嘴又凑了上来,这狗仗人势的东西!拼了!三娘突然使出吃女乃的力气,卡住凑近前的狗脖子,翻身骑坐上去,夹住狗身子,狠狠地,一口咬住了狗脖子:满嘴狗毛,一嘴血腥。
黑子原地打转,咬不到三娘,血顺着黑毛流了下来。僵持了一会,黑子终于趴在了地上,“嗷呜嗷呜”地痛叫着。
所有的孩子都惊呆了,面对如此血腥的场面,一个个面色苍白,口不能言,心中反胃作呕。
黑子趴着身子,努力地把头转向三娘,“戴白框眼镜的”双眼竟然有点湿漉漉的,带着求恳。本来坚定信念绝不松口的三娘,惊异地发现了黑子求饶的眼神,终于,缓缓地松了口。黑子的眼睛里居然透着感激。
林三娘知道:黑子缴械投降了,她赢了。通过这一仗毁了女儿家的美誉,却在这小小的村庄树立了威信。并且,那盘踞心里的阴影居然慢慢淡去。
她仍然骑坐在黑子背上,扫了这群毛孩子一眼,冷冷地说:
“今天的事我不计较。但是,以后不许招惹我,不许污蔑我娘,不许欺负刘家二郎三郎,否则,我咬死你们!!”
孩子们没有说话,只是不整齐地点了头。
林三娘回过头来,拍了拍黑子的头:
“还有你,以后不许乱咬人。看见我你把尾巴摇圆了,身子放低了,给我趴着走。”
站起身,理了一下衣裤,对这些孩子说:“你们走吧,回家去吧。”小大人式的,挥了挥小手。
“慢着”,看见转身就要离去的孩子们,钟五郎发话了:“回去什么也不要说,否则,让你们没好果子吃。嘿嘿,三娘子,我说得对吧?”
“恩。”
“以后有什么事,三娘子尽管吩咐。我们都听你的。”钟五郎讨好地说道。
看着纷纷离去的各家儿郎,钟五郎吩咐胡二郎抱上黑子回家,转身正要离去,林三娘凉凉的声音传来:
“钟五郎,你还不能走。”
“三娘子还有什么吩咐?”
“在山上的时候你为什么要害我性命?总得给我个交待吧?”林三娘抱了手臂,斜看着钟五郎。
钟五郎瞬间蔫了下来,撵了胡二郎先走,转身怕怕地偷瞄着林三娘。
“你不要打我,我就告诉你。”
林三娘掏出手绢擦擦嘴,扔掉,好整以暇地坐到地上,太累了,点点头,示意钟五郎也坐下来。
钟五郎怯怯地揉了揉自己的肉脸,说起了害林三娘的前因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