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正厅焦急地瞎转悠的赵惟吉夫妻,突然听见仆从禀报楚当家请见,二人赶紧整衣,请了面色黑沉没有其他表情的楚当家进来。
赵惟吉夫妻十分看重这门亲事,最主要的是他们疼爱步瑶,其次是喜欢楚俨。在赵惟吉心目中,虽然喜爱儿子,可是,步瑶的分量更在他们之上。自己的父亲都看重步瑶,他敢怠慢吗?!
楚当家怒积于心,沉着脸坐下来,无语地喝着茶水,想着面对的是自己当年的救命恩人,儒雅的贤弟夫妻,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他明白,一旦他们不再继续议亲的相关流程,媒婆把话一传出去,步瑶闺誉必然受损。可是,她提出的条件,实在是让人无法接受啊!
而且,还想着试探一下,到底是不是贤弟夫妻的主意。就算做不成儿女亲家,也不想让贤弟在自己心目中的形象变得灰败。
“嗯哼,”轻咳一声,才缓缓开口:
“贤弟。”
一直在旁边敛声屏气地陪着喝茶的赵惟吉,听见楚当家开口,赶紧笑着回应:
“大哥,有事你吩咐。”
“不敢。贤弟啊,大哥要对不住你了。”
赵惟吉神情一紧:
“这话怎么说的。大哥,你怎么会对不住小弟呢?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楚当家垂着眼帘喝了一小口茶:
“这亲事只能作罢了。你们提的条件,我们的确接受不了。”
赵惟吉夫妻脸色大变:
“怎么会这样呢?我们没提什么条件啊,有什么误会,大家说开就好了啊。”
此时,赵惟吉夫妻心下十分懊悔。不该啊,真的不该,不该这样大张旗鼓地议亲。人家都是看好了谈好了才上门定亲,自己夫妻是太信任楚俨,太心疼步瑶了。可是,这种心疼,现在可能要变成伤害了。
想到这些,赵惟吉夫妻心中一痛。
到底是什么原因呢?难道之前楚家就没打听好没想好么?到了这阶段才来反悔。这不是害人么?
“听说三娘子提出成亲后要在上茅庄建屋而居,不去灵山。可对我们而言,楚俨是长子,寄托了我们的厚望和爱,我们不可能让他住在这里,这和入赘有什么区别?”
“不去灵山?我们没听说啊。”裴姒姜急了。
楚当家看赵氏夫妻一脸莫明,心里倒是松了有口气。还好不是他们的意思。
“楚俨说是三娘子告诉他的,既然你们不知道,那估计只是三娘子的意思吧。你们也别怪她,她也是为了孝顺你们。只是,我们也不想离开楚俨,所以,只好就此作罢。我们楚家不是忘恩负义之辈,救命大恩,容后谢。告辞!”
说罢,起身一揖,然后转身便走。
赵惟吉夫妻这才回过神来,追在后面,再三挽留。一面又派了人去叫步瑶,想问问她到底为什么?如果是误会,就赶紧解释清楚。
来到客院,楚夫人已经把包袱收拾好了。正吩咐人装车去。
看赵惟吉夫妻跟来,立马堆起笑容,见礼。
“弟妹啊,怪咱们俨儿跟贵府三娘子没缘分啊。不过,亲事不成,并不影响咱们俩家的情谊。救命大恩,这一辈子都报答不完的。”
瞄一眼坐在椅子上动也不动的楚俨,继续说道:
“我们当家的说了,要为你们置办旺铺房产,到时候,咱们一起住到东京城去,享受一番俗世繁华。这乡村住久了,孩子们也大了,该带他们出去见世面开眼界,学学世家名门的做派。”
本来还温婉地挽留着解释着的赵惟吉夫妻,听了这些话,愣住了。突然觉得,说了那么多话,真是多余。
最根本的,是楚家翻身了,看不起他们“乡下人”,觉得他们小家子气。什么叫“学学世家名门的做派”?还用学吗?!
赵惟吉眼一眯,呼出一口气,面上重新挂起笑容:
“大哥大嫂,这次来也没有招呼好你们。今后有机会,一定好好招待。既然你们有事要走,那我们就不留了。好走。”
立即吩咐管事准备礼物,仆从到门外打点。而后,就象从来没有和楚家议过亲般,径自跟楚当家闲聊起来。
楚当家一边心下诧异着,一边应对着。
一直以来,都觉得这兄弟不是一般生意人。若能成为亲家,倒是不错,人在乡间,但毕竟不是一般的村夫。只是,造化弄人呐。楚家现在洗清了冤屈,根基也比以前更为壮实,若能为俨儿娶得王府贵女,再纳几房名门世家之女辅助,楚家必然辉煌更胜从前。
想着,嘴角不由挂上了一丝憧憬的笑,仿佛找回了当年做为“绿盟”盟主那种上位者的感觉。
赵惟吉看着明显走神的楚当家,看着不远处坐着的不言不语的楚俨,心寒了。干脆不再说话。
冷场一刻钟后,终于不再挽留地送走了楚家人。
楚家马车渐行渐远,步瑶才施施然走到大门口,跟爹娘一起,看楚家马车慢慢消失。
赵夫人叹了一口气,心里觉得堵得慌:步瑶是他们放在心尖上的孩子,他们怎么能如此对待?!就算看在夫妻二人于他们有救命之恩的面子上,也不能用这样激烈的方式,黄了这门亲事啊!最可气的是,楚俨坐在旁边一言不发,那悲凉的眼神不知道代表什么意思?!
想到这儿,转身搂着步瑶,怜爱地捋了捋步瑶黑亮的发丝:
“瑶儿,不去灵山是你的决定吗?”。
步瑶点头,也很无力。
“先前派人去寻你来,还想让你跟楚俨父母解释一番,可是,从他们的言语中却明白,这个只是给了他们一个话由,在他们内心深处,看不起我们的家世。认为我们身处乡间,做点小生意,无根底,你提的要求,正好让他们有了一个拒绝的理由。”
拍拍步瑶:
“现在,娘也支持你的这个条件。娘不要你远嫁。只要谁家同意这条件,人也不错,就答应这亲事。”
步瑶惊讶地抬起头看着自己的娘亲:先论条件再看人,不是本末倒置吗?没想到,自己的这个要求,有可能把自己给禁锢起来。更没想到,那样豪爽大气的楚夫人,略带点大男子主义的楚当家,会是这样市侩的人。
“娘,你别这样。等楚俨来了再说吧。”
“哼,他?刚才在一旁一句话都不说,也不为你解释。他娘句句话直指我们是乡下人,没家教。真是气人!”
赵惟吉皱眉:
“行了,别抱怨了。没成也是好事。若等嫁了再闹,那瑶儿可就只有哭的份了。”
步瑶眉一掀:
“我是这么不中用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