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周蒋从容不迫地演绎着一个多情种,始终带着愉悦之色在屠瑞瑞的面前忙来忙去,一会替她泡茶、一会为她削水果、一会又讲笑话给她听,当然啦,这些都是他在为澳雪做的时候,顺便带上她的。
“哈哈……真的吗?不过也是啦,森那家伙从以前就是那样无厘头的呀……”笑是病的良药,而且一点也不苦口,澳雪显然有精神多了。
“森闹过的笑话,就算用二十吨的卡车来装也是要满出来的,几天前,他还因为跑进女厕所里拿了卷卫生纸,而被整栋楼的女职员封了个“厕纸伪娘”的绰号呐!”周蒋乐此不疲地散播笑料,偶尔也会看上屠瑞瑞一眼,而她就那么一直安安静静地坐着,不吃不喝,至于有听没听他不知道,记忆里她的笑点一向很高。
“为什么去女厕拿纸,男厕没纸了吗?”澳雪很是配合,开心地追问。
收回短暂的一瞥,周蒋详细说明道:“不是,他当时刚看完日本的男女动作片,加上天气又热,就兴奋得流鼻血了,你也知道我们都很邋遢,所以他只好去厕所找纸来堵鼻孔,找错地方完全是因为当时他一路都是模着墙壁、仰着头、鼻孔朝天走过去的,所以事后他还懊悔了好久,觉得至少在进去之后就应该马上把头低下来的呀。”
“哈哈哈……”澳雪甜甜的笑声说明了一切,他们有很多共同的朋友、印象还有喜好。
而我呢?屠瑞瑞不禁质问着自己。
安静地坐在一边的她,就像被抛掷到另一个时空去的一件无用物。
而她又能怎么办呢?
想象中的大哭大闹,在现实中是做不出来的。
如果她的爱情势将万劫不复,那么她至少还应该去保全一点点身为人的尊严不是吗?
所以,她收敛了心神,松开了紧绷的神经,在他们毫无预警的情况下倏地站了起来。
“抱歉,我想先回去了。”屠瑞瑞微微鞠躬,像是在跟不熟悉的客户道别。
她不顾一切的跑来,换回的居然只是一场梦、一个回忆!
回去后,她应该还有时间收拾行李,运气好点的话,还能找到房子,不用去住那贵得离谱的酒店。
“让阿蒋送送你吧!”澳雪体贴道。
拉回飘远的思绪,屠瑞瑞怔怔地看着床上的丽人,此时此刻她的眼里并没有嫉恨,甚至连哀怨都没有,她的眼里只剩下了麻木之后的冷漠,可能还有一点点的鄙夷,是的,她瞧不起这个显然在各方面都胜过自己的女人。
她不笨,从她进门以后,澳雪所表现出来的对她的亲切,不都是围绕着周蒋这个主题在转吗?想要表达的不就是“我们两个才是一对,而你只是个需要我们热情款待的客人罢了”这样的一个意思吗?
何必呢?何必这样虚伪!
只要草没枯,而马又跑了回来,吃与被吃那是必然的,这个道理她懂的。
所以她会成全的,所以这个女人确实没必要将她践踏得这么彻底!
“不必,我自己走!”字字铿锵,屠瑞瑞决绝地不再看周蒋一眼,既然他的眼里已经不再有她,那她何必再浪费心力,她已经够累的了。
她转身就走,不给他们再虚情假意一回的机会。
出了房门她还是脚下一滞,手不由得揪紧了衣襟,心头一阵阵剧烈的收缩,瞬间痛得厉害。
不能哭!
另一只手在腰侧攥成拳,用力之深,深到就算是修剪平整的指甲,还是刺破了皮肉、嵌进了掌心。
与周恒的对话历历在耳,可是她是来了,周蒋却不会再跟她走了。
王子是不会看上村姑的,村姑不过是公主出场前的炮灰,故事的最后,只不过是随风而逝的露水姻缘。
再次举步,每远离他一步,她心中的包袱便卸下一点,一点又一点……那是对他的恨,也是对他的爱。
病房里面,周蒋才突地跳了起来,瞪着眼怔愣地盯着门口。
“不去追吗?”澳雪原本笑着的眼里,渐渐泛起了寂寞和惆怅。
“她……不……”他突然捏紧了拳头,心很痛,痛得每一次呼吸都能嗅着血腥味。
“你想借我这阵风,教她那团火为你烧得更加璀璨夺目是吗?”她了解他,毕竟他们认识了将近十年。
昨晚森将她推进包厢里,给周蒋意外惊喜的时候,她就已经从他的眼里读到了,曾经为她热烈燃烧的爱慕之火已成死灰再不会复燃。
澳雪更惊觉这么多年来,他依旧激情的眼神里只多出了一样东西,那便是爱情,不是爱慕而是真正的爱恋,他心里有人了,而那个人无可取代。
记得当时她就拿这事拷问了他、调侃了他,而后屠瑞瑞这个名字便三番两次地在耳边炸响了,后来也不知过了多久,周蒋喝醉了,并在第十九次拿起手机来看,却依旧一无所获的情况下开始了抱怨,语气却是宠溺的。
周蒋问澳雪,为什么,他都已经爱得全身血液都快沸腾了,屠瑞瑞却还是犹如一碗被端得四平八稳、毫无波澜的温水?
她不知道,因为她不认识屠瑞瑞,不认识、不了解,自然也就无从说起了。
但她了解他,他是炙热的太阳、是专断的王者,他激烈鼓动的心脏需要对方以同等热烈的情感来滋养。
显然,对方给予他的激情还远没达到他的需求,所以他才会如此的不满足,才会抱怨了一整个晚上,直到她再也忍受不住肮部的绞痛瘫倒在他的面前。
迟迟拉不回视线的周蒋,这时才略显惭愧地回答了澳雪道:“对不起,学姐,我只是想看看她到底有多在乎我,我的话她从来不当真,我不主动她就不靠近,她这样对我,确实是爱着我吗?”
“那么,你现在有答案了吗?”澳雪陡然拔高了音量。
周蒋的眸子瞬间黯淡下去,“你不是看到了吗?她对你不嫉妒、对我不怨恨,她一脸平静、她气定神闲,她照旧一碗水端得四平八稳。”
“现在她转身离开了,那你可以放下吗?”澳雪苦笑,“然后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们俩在一起。”
周蒋虽然惊讶,但很快就平复了心情,“学姐,就算她不够爱我,这辈子我也离不开她了。”
“当初我之所以拒绝你,是因为我知道自己只是你心中无数憧憬的其中之一,那不是真正的爱,如今你已找到了不可替代的唯一,我却替你高兴不起来,因为我发现我爱上了你。”正因为这个发现,澳雪才忍下病痛匆匆回国,只为帮他筹备画展。
“对不起……”除了这个答复,他已然什么都给不了。
“不必抱歉,至少我也曾经拒绝过你。”她扭头看向窗外,“去吧,去找她,你的小兔,把你心中的不满统统说给她听,不管她明不明白、理不理解都要将她拥紧在怀里,这才是你周蒋的作风!”那个行为艺术家也至少教会了她一件事情,那便是爱对方,就会希望对方幸福!
“谢谢。”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后,周蒋疾步离去。
“小兔!”等周蒋赶回家的时候,正好遇见拖着行李准备离开的屠瑞瑞,这一刻,他气得囚禁她的心都有了,“你敢逃我就敢打断你的腿!”
她却是视而不见、充耳不闻,依旧如同断线木偶般缓慢向前挪动。
虽然心里想的是拿得起放得下,可现在的她根本就是一具行尸走肉,丢了魂魄。
突然迎面扫来一阵疾风,行李被抛向一边,屠瑞瑞瘫软的胳膊也被他强势地捉住扬起,进而她的脑袋也不得不跟着抬起,然而她的眼神依旧不能聚焦,涣散得就想快要死去一样。
“小兔!”他不明白她为何还能如此平静,她的反应太正常,反而显得不正常了,“你到底怎么想的,告诉我啊!”
空旷的院墙内响起熟悉的声音,是周蒋的声音,屠瑞瑞略一偏头,眉目渐渐恢复了清明,“你,是你啊。”语气平静得好似他们是偶然相遇的、只见过一面的熟悉的陌生人。
若不是有在控制和压抑,他差点被她的这种态度和状态激怒并暴走起来。
手臂一扯,屠瑞瑞便犹如断翅的大雁般扑进他的怀里,掬起她的脸,他毫不怜香惜玉地瞬即侵占了她的双唇,发狠似地啃咬,然后撬开她的贝齿,牢牢攫住她欲逃的丁香小舌,绞紧的双舌纠缠厮磨,产出丰沛的津液,化成银丝高挂在嘴角。
“啪嗒!”她的中枢神经彷佛绷断了弦,发出清脆的声响。
眼泪终于势不可当地夺眶而出,犹如断了线的珍珠,打在两人紧贴的脸上。
周蒋的吻非但没收敛,反而更加猛烈,像是恨不得要将她整个人都吞下一般如饥似渴。
他的爱,都如此狂暴了,可为什么她还是不懂?
心中爱恨纠结的从来都不只她一人!
他从未如此,唯有对象是她时,他才会百般引诱、千般试探,做尽一切傻瓜才会做的蠢事,只为她能够同样狂热地爱上自己!
他的手指还在她脸上轻擦柔刮,她积聚的怒气却终于冲顶。
朝着周蒋的脚背,屠瑞瑞狠狠地踩了下去,然后使出全身的力气将他推了出去,他只踉跄了几步,身子就后仰在草坪上摔了个四脚朝天。
“周蒋!”她弓着背握着拳,闭目痛吼:“周蒋!周蒋!周蒋!我受够了,我受够你了!我恨你,恨不得拿剁猪骨的大刀来砍你!我恨你,周蒋!我恨你……”她是拼尽全力地在吼在叫,她是歇斯底里地在发泄!
这样的屠瑞瑞教躺在地上的周蒋看傻了眼,眼前的人哪里还是那个温吞的小兔?而是希腊神话里的女战神啊!
“哈哈哈……”那边还在狂暴地恨他,他倒是像得了宝贝似的,如沐春风般笑得张扬而惬意。
他这一招还挺管用,她随即止了声,红着眼抽泣着瞪住了双肘支地、撑起上半身来看好戏似的他,紧接着一句句粗口又被爆了出来,“草泥马,你混蛋,大混蛋,乌龟王八蛋!”
周蒋却不紧不慢地朝她勾了勾手指,“小兔,你会嫉妒也会怨恨,你无法淡定、从容了,这说明你在乎我是吧?你爱我很深是吗?没有我你活不下去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