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晚霞燃烧似火,暮霭沉沉笼罩住顺阳城。
乔木独自一人坐在酒楼的靠窗雅座上,默默地将杯中酒饮尽。
蓦地心生感应,几乎下意识的抬起手,一块石子恰巧落到手中。他将目光转向楼下,看到一个青衣的背影匆匆远去。
来不及细想便翻身下楼,向那身影掠去。
很快的出了城门。那青衣身影在前方忽远忽近,凭自己的功力竟然只能勉强跟上那人,乔木心中一惊。但他名列十大高手,纵横武林几十年,明知对方是故意将自己引来,却也不愿落在后面。一路紧紧地跟着。不多时,那身影在淅水便停了下来。
乔木远远停下,不再向前。暗自提神,察看周围是否有埋伏。
这时,那人在夕阳下转过身,正面朝向乔木,那是一个清瘦的中年人。他将乔木上下打量一番,淡淡的笑起来:“多年不见,乔大侠风采依然阿。”
乔木也看清了对方的样貌,目中精光一闪,冷然道:“我道是谁,原来是马大掌门。”……
※※※
天元庵的禅房内,一位面色苍白的女子侧身躺在床铺上,双目紧闭,显然是陷入了昏迷。
无难收回号脉的手,眉毛渐渐拧紧,对着床边满面焦急的颜飞道:“尊夫人中毒太久,就算服用解药也晚了。”
“难道……”颜飞脸上希翼的表情一下子消失不见了,他失魂落魄道:“真的没救了?”
“若是能冲开堵塞的穴道,也许还有救,但尊夫人身子太虚,根本经受不住真气入体。这种情况下,普通的针灸之术更是无用,除非……”
“除非什么?”颜飞急声道。
无难沉吟片刻才说道:“除非有一位修习毒功的高手运功能驱使尊夫人体内毒素,以毒素冲开穴道。我才好将毒逼出来。”说到这里,她长长的叹了口气。
那载满希望的目光却在瞬间重新暗淡了,颜飞喏喏道:“以毒素冲穴?在下闻所未闻,要如何寻找这样的高手?”
“我当年也是在古籍上得知世间存在这种功法,但现实中,也从未见过。”无难很缓慢的摇头,满目悲哀。当一个生命在眼前流逝,自己却无能为力时,这种无力感让作为医者的她心情沉重。
“若是冲穴的话,我倒可以试试。”一旁的方拓将一切看在眼里,听无难描述的过程与自己在被困京城时使用的方法相似,她不忍颜飞夫妇阴阳相隔。便主动站了出来……
无难交待了一番后,便领着其他人退出房间了,只留下方拓和唐萱二人,方拓将依旧昏迷不醒的唐萱摆成坐姿,自己也盘坐到床上,手掌贴着对方的背部开始运功。
唐萱身体太过虚弱,稍有不慎,便落个筋脉损伤的下场,这不是方拓愿意看到的,所以她半点不敢马虎,小心的控制着自己的力道,这样一来,耗费的时间就更久了,等她冲开最后一个穴道,已经用了大半天的时间。
她完成工作,欣慰的长舒口气,谁知刚一活动眼前便一阵黑,一头栽倒在床上,晃了晃头,勉强下了床,扶着墙壁才挪到门口。
等开了门,无难,颜飞,容越冷幕白等人都焦急的站在那里。
“娘可以进去逼毒了,”她对无难笑了笑,一阵风吹来,只觉寒意入骨,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衫已经被汗水浸透了。
在容越和云巧儿的搀扶下,方拓才回到房间。吃过东西休息一阵,总算恢复了些力气,心里惦记着颜飞夫妇的事情,洗了个澡并换了身干爽的衣服后便走出房间,往无难的禅房走去。
此时已是深夜,天元庵内一片寂静。禅房前只有颜飞一人,想来其他人都去歇息了。
听到脚步声,颜飞回头,却见月光下一位白衣女子缓缓而来,虽知这里没有什么敌人,但多日养成的习惯还是让他暗自凝神,加紧了戒备,等对方走进,他不敢相信的睁大了眼睛:“你,你……”
方拓看了眼身上的衣着,眼中黯然情绪一闪而逝,接着对震惊的颜飞笑道:“怎么?我换了身衣服,颜兄就不认得了?”
“没想到踏歌公子是位女子。”颜飞深深看了她一眼,便回转过头。
方拓瞥了眼紧闭的门扉,安慰道:“尊夫人一定会好的。”
似乎为了回应她的话,话音未落,房门便被打开了,无难带着微笑出现在他们面前:“颜施主,尊夫人已经清醒,你进去看看吧。”
颜飞闻言,飞一般的冲入房去。
“你进去做什么?”无难嗔怪得将方拓拦在门外。
方拓醒悟过来,哑然失笑,暗怪自己孟浪,不经意的扫向房内,只见颜飞抱着妻子,身子微微颤抖,显是心情激动。
“走吧,不要看了。”无难轻手轻脚的拉上房门,在房门关起的刹那,颜飞的哽咽声隐隐传来:“若你有意外,我也不会苟活下去。”
这一句话,让方拓浑身一震。这就是爱情的魔力吧,明知道自己妻子有救,却仍免不了担心。为了能和妻子在一起,不惜与整个中原武林为敌。更在遭到追杀的时候,彼此不离不弃。这种感情,突然让方拓起了膜拜之心。莫名的,对颜飞更产生了一种妒嫉。因为他有一个能为之付出一切的人,而自己,或许永远也体会不到这种感情……
※※※
可能是因为心境的关系,回到房间的方拓竟又重新感觉到了之前为唐萱打通穴道后的疲倦,收拾一番正要睡下,这时却有敲门声响起。
“阿拓。”隔着门板传进冷幕白的声音。
方拓叹气下床,又将身上的衣衫检视一番,这才开门。
将对方让进房间。见他面色沉重,愣了一下:“出了什么事?”
“你不要去京兆了。”冷幕白盯着她的脸,郑重地说道。
“为什么?”方拓皱眉,没想到他进门的第一句话便是这个。
“你为颜夫人冲穴的时候,我从颜飞口中问出了一件让人意外的事情。这件事情,对你很不妙。”
方拓给他搬了张椅子,然后自己坐回床上。听他这么说,不觉提起了精神:“怎么说?”
“你可知道,即便是六年前,华山派对颜飞夫妇的追杀也不是很频繁,但如今为何会这般弃而不舍,甚至马泽死了之后也不曾松懈?”冷幕白面色阴沉的撇嘴:“原来华山掌门几年前便与契丹有了联系,甚至彼此间还有了密谋,但具体内容就不得而知了。而这也是颜飞夫妇遭到华山派追杀的主要原因。据说……”说到这里,他小心的扫了她一眼才又道:“他们中间的联系人就是马泽。”
方拓一下子弹了起来:“怎么会这样?”她的大脑飞快的转动起来,她先前就很疑惑,既然马泽觉得她和秦王关系暧mei,又怎会那般对她?难道不怕自己和秦王的报复?现在明白了,对方肯定知道自己和秦王的兄妹关系,所谓暧mei只是借口罢了。他这么做很可能就是受了契丹人的指使。那个萧太后明显知道兰若冰的身世,顺便一查,那秦王生母的身份也隐瞒不住了。万一被马泽得逞,按照一般逻辑,被那般羞辱的女子要么羞愤自杀,那萧太后的姐姐的仇起码算报了。要么委曲求全,契丹又多了要挟秦王的条件。要么自己选择最激烈的方式,闹得天下皆知。即便是马泽失败被杀,也能挑起大宋朝堂以及武林间的争端。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萧太后派遣到中原的人也知晓她的身份。否则千里之遥,萧太后不可能有时间布置这些。亦或者,马泽接近柳长风就是为了对付自己……
“好狠的手段。”想通其中关节,她忍不住吸了口凉气。还好,若马秋敬真如马泽所言暗中由秦王支持,那情况还不算太坏。
冷幕白显然同她一个心思,见她如此,便不再涉及这个话题了,沉默半晌,重新开口:“大批的契丹武士南下,很可能与华山派有关,依你在契丹所为,又存在萧太后那层因素,他们必欲除你而后快,明刀明枪也许没什么,就怕有华山派在后面来阴的。让人头疼的是,这种事没什么证据,若说华山掌门与契丹勾结,根本不会有人相信。”
方拓抿了嘴唇:“既然他们几年前就有密谋,那这个阴谋一定很大,咱们看到的也许只是其中的一角,而我,只是一个被卷进来的棋子而已。”
“现在北方战事激烈,这时候中原若是乱起来,那真是……”冷幕白神情肃穆地感叹,又蓦地想起了什么,脸色骤变。
“前途真是危机重重啊。”方拓忧心忡忡地叹气:“看来我还真该隐匿一阵子了。”
“我还担心……”冷幕白犹豫一下,才慢慢说道:“华山派很可能已经对马秋敬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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