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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王妈妈,谢梧忧虑在心,连晚膳都没吃得下东西。
刚又听尚千回报,大夫人并了二夫人已经出府赴庆功宴。
日头已没西山,弯月斜挂树梢。
“尚千觉得大夫人处事,如何?”斜睨了一眼渐生的月光,低问身边的尚千。
“心狠手辣,当机立断,杀戮严惩不待姑息之人。”
“很高的评价啊,当机立断者,才能取舍决然。”美目微眯,喝下琉璃盏中最后一点药酒,将其置于案上。
有时候,突然而至的宁静,也会乱人心神。
就如,此刻被点名提问之后的安静,就让尚千很是茫然无措。
他从第一次见到女郎,就从未真正的明白过,她在想什么!
“去看看晏裘可好些了,请她来一趟吧。”谢梧转着指尖的戒指吩咐,如今之际,也只有她,知道如何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去祠堂,不过转眼又道:“还是我去看看她吧。”
“不必!”一袭白衣撩开大殿的帘子,晏裘神清气爽的出现。
谢梧微愕,她原想着晏裘强撑着身子陪自己去了法华寺,又受伤流了那么多血,应该是极虚弱的。
“可好些了?”低低的问了声,那时刻的惊心动魄还犹在心,让她不忍想起,晏裘为了救她,鲜血染衣的场景,她谢梧即使得了季氏暗卫的誓死效忠,可是,忠心与誓言,远比不上现实中一幕的触目惊心。
“无碍,知道你定要寻我,我便来了。”晏裘眉眼微弯,也只有对着谢梧,她才会如此的和善。
“那就陪我去一趟祠堂吧。有些事情,还是要当面问个清楚明白的。”谢梧熠熠然起身,长袖凭风,摇曳的灯火之下,无关与面容,也是别有风情。
晏裘眼睛微眯:“此间事了,你与我同回苗疆,我定要将你许我族里最为俊美的儿郎!”
一边的尚千脸色微变,苗疆,西南苗疆?这晏裘能耐非常,竟不是中原所出?
谢梧见都到了如今境地,晏裘还有心取笑,也不生气,只是唇角微勾:“如君所愿,若是真到了那时,我便与你同归!”
泰山压顶,巍峨当头又如何?泰然处之,谁能拦她嫣然一笑?
晏裘也是会心的一眯眼。
“无常,出来吧,与我同去。”虽然不见季无常身影,可是谢梧知道,她声音所及之处,他身定然是在的。
“女郎,我与哥哥不跟着?”一旁赶来的素年,此时对于晏裘倒是有了一丝羞怯之意。
她听自家哥哥说,就是这来路不明的晏裘,一马当先,救下了女郎。连自家哥哥都赶不及的速度和反应,素年自问,没有这等能耐!
对女郎好的,定是友非敌!
“不必,有晏裘和无常在,足矣!”谢梧温声相拒。
晏裘看了一眼季无常,也没有出声。
黑夜弥漫,弯月斜挂。
这不甚明亮的月光,倒是极易夜行的。
两人携着谢梧一路点水飞过挽抚阁外的湖面。
四周都是零散点缀的假山石林。
季无常愣然回眸,望向突然止步不前的晏裘。
这间晏裘却是凝神打探了四周,见无异象,才走向一边的一处不起眼的枯井,将半掩的井盖单手推开了些许。
眼神示意季无常先跳下去,又转手又将谢梧给送下了枯井。
晏裘才小心的卡在井口,将井盖推回了原处。
此井不算深,这样的枯井,在谢府之中,那也是常见。
谢梧与季无常站在狭小的井底空间,等晏裘落地,才点上了火折子。
“这井有玄机?”季无常看着四周并无任何奇特之处的空间,晏裘既然带他们来了此地,定然是有问题的。
晏裘也不答他。
谢梧凝神打量四周,缓缓走向一处,伸手覆上那满是潮湿苔藓的凹处,略一模索。
晦暗之下,谢梧面色微哂,徐徐将两指伸入八相筘笳之中的两处,稍用力转动。
低沉的机关转动声混着微落的尘埃。季无常迅速的将谢梧护在一边。
晏裘冲着谢梧一笑,果然是她选中的人!
率先走进出现的路口。
季无常与谢梧紧跟其后,在地道之中兜兜转转的许久,才停在一处。
这下是晏裘伸手扳动了机关。
终于见到了出口,这地道绕行复杂,犹如迷宫,季无常不禁侧目,看向晏裘,他一直觉得此人深不可测,如今看来倒是对谢家了如指掌!
“密道可还有别的出口?”季无常还是没忍住心下疑惑。
“有,在建康城外!”晏裘饶有兴趣的回道:“四通的交叉小路处,是逃生的好地方。”
季无常呆住,果然无所不知!
这是谢家保命的密道,非到紧要,怕是用不到的。
不由得又对眼前侧目几分,却没有再出声。
随着她登上台阶,出口处,竟是祠堂后殿的一处不起眼的石像后。
谢梧三人穿过后殿,转身来到祠堂大殿。
这里有她要见的人。
青石地上,一个单薄的身影,一袭佛衣染血,眉目安详,手中念珠还在拨动,口中念念有词。
“六姨娘?”
余禅徐徐睁开双眼,看向来人,不见丝毫惊惶。
历尘事而知悲欢,经浮屠而晓生死。沧桑半生,万事本就淡漠,荣宠不惊,死生不计,又何来惊恐?
“姐姐的女儿?”
“是!”谢梧凝声回道,在六姨娘眼中若她单单是季氏之女,那便是!
“有你,真好!”手中念珠微顿,余禅眼中已是雾气弥漫。
佛衣之上,血迹依旧刺目,斑斑殷红,让谢梧凌然。
“姨娘为何刺杀七夫人?”不再唤六姨娘,因着她曾与母亲姐妹相称,因着她可能与季家还有其他渊源。
上前双手将地上的余禅扶起。
“她该死!佛言,为人为善,可长存。恶念之人,我已饶恕一次,想不到她竟还敢对你出手!”余禅这下面上倒是有了一丝狰狞。
她对七夫人之恨,可见一般。
“姨娘,我听尚千言道,你嫁入谢家之时,已是怀胎九月,不知?”谢梧也不含糊,该问的还是要问。
“不错,季家举门男丁尽亡于刑场,我余禅无能,没能保住子良的骨血,洛锦溪执迷不悔,愿为人刀刃,我却不能再容她为非作歹,祸及季氏仅有的血脉。”抓在谢梧臂上的五指紧扣。
余禅这话,惊了谢梧和季无常。
六姨娘倾囊相授之时,她曾疑惑,如今才算是明了。她身心相托之人,曾是季家亡命的儿郎。
若非母亲顾念姐妹之情,一言嘱托与父亲,那这身怀六甲的姨娘,又待如何自处?
曾经,竟也有人,不惜一切的想过要为季氏本家留下一条血脉。
季无常双膝跪地,这一礼,余禅受之无愧。
“王清漪恨姐姐,凡是与姐姐有关的种种,都想除之而后快,洛锦溪受她指使,八大武婢相逼,强灌我丹砂之毒,可怜我未出世的孩儿……”余禅已是泣不成声,多年向佛,仅仅的这一丝执念,却是终究难赎。
“姨娘,阿梧无能,却也会保全季氏之人,不惜一切!”谢梧正色,眼中划过一抹坚决。
“梧儿不必如此,姨娘竟然敢当众刺杀与那贱人,死生早已无恋,你只要保全了自身便好!”余禅欣慰与谢梧之言,有生之年,终于有人承认她余禅是季家的人,足矣!
“姨娘……”谢梧还待说话,却被晏裘拔地而起的身形止住。
忙携了余禅退至一边,望向突然涌入的黑衣之人。
十数人之众,各个一脸煞气。
“何人?竟敢擅闯谢氏祠堂!”晏裘与季无常并身挡在两人身前,沉声出口。
“好胆大的姑子,竟比我早了一步。”为首的一人黑色面罩之下,眼露寒光:“自寻死路,“那我便顺道送你等一程。”
“好狂妄的暗卫死士!”轻嗤一声,晏裘垂眸,口中暗哑之声又起,眨眼之间,数只红蛾从她发间飞出。
红光几闪,速如闪电,急急的向着那一群刺客扑面而去。
口中之声几不可闻,可却如同魔咒,本是怠慢的刺客纷纷挥剑,转瞬却已经倒地。
连后退的时间都没有,红蛾振翅,季无常只见又隐隐的磷光闪落,那刺客却生机已断。
死生一念,季无常这才知道,杀人,竟然可以如此的轻而易举!
“我晏裘眼前,雕梁小丑也敢叫嚣!”冷嗤一声,看着红蛾从新隐回发间,这里可不是大清广众之下,她没有丝毫顾及!
谢梧处之泰然,晏裘的能耐,她从未低估。
倒是余禅却在谢梧与晏裘身上来回望了几眼,虽是惊讶于谢梧有如此能耐的侍卫,却也没问出声。
季无常本想上前查探,却被谢梧唤住:“不必,来人是谁,不看也知,她果然是要震慑与我,亏的我们早到了一刻。”
否则,就真是不堪设想了。
“女郎,那现在?”既然有人已经动了杀机,那此处定然是留不得了。
“晏裘,我要火烧祠堂!”谢梧转眸,望向一边的晏裘。
晏裘依旧是眉眼一挑,这是要与她商量?嘴角一勾:“如君所愿!”(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