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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玄苦笑低头,是啊,死生徒看遍,竟还能为美色所惑,险些忘了来意,是他恒玄回了这建康,沾染了浮华之故?亦或是这“公子”本就生的勾魂摄魄?
暗自摇了摇头,恒玄终记得自己来意:“公子悠游自在,能记起三日之约,玄之幸也。”
他那边近侍悉数派出,为的只不过是她的消息,她这边却隐居仙处,不问世间事!
“劳将军侯,吴季之错矣!”谢梧一挥袖相邀:“酒已温,琴已备,将军请落座,将军之惑,吴季定知无不言。”
恒玄见她举止之间,颇有君子之风,哪里有丝毫娇女之态,也不客套,举步行至亭内落座。
“赛玉,听闻你颇善音律,且奏来一曲,与公子我助兴。”
“是!”一边赛玉听命,裙衫临风,熠熠然坐于琴前。
“恒玄与军中就曾有所耳闻,公子的琴才是当今无匹。”恒玄执起酒盏,问的很是悠闲。
“将军,公子之琴,闻之世间再无声可入耳,为了将军来日的消遣,将军还是将就些的好。”那边手扶五弦的赛玉调笑一声,清爽之声起。
“将军勿怪,我这几个丫头率性惯了,连我都是敢取笑的。”谢梧唇角微勾,风淡云轻。
恒玄看着谢梧端起的琉璃盏,盏中之酒暗红,与自己所饮却是不同。
“吴府待客之道,主与客所饮竟是不同的吗?”。摇动手中的百年梅花雕,可谓是好酒。
“将军有所不知,公子素来羸弱,所饮乃是药酒,有吴常大夫一手调配。”一边的赛锦上前一步就要端起温着的酒壶:“将军若是对此酒敢兴趣,不妨饮上一盅。”
谢梧勾唇看着恒玄端起了药酒,眉间划过一丝莞尔。
这药酒初初调配好之时,饶是吃惯了苦头的素年也不愿饮上一口。
亲眼见着恒玄喝了一口,霎时脸色变黑,隐忍的将口中酒咽下,脸色涨红的看着一脸看戏态的谢梧,举起酒盏指向谢梧,却又不知如何出声。
“将军,吴季所饮之酒,滋味如何?”勾唇一笑,谢梧问的很是无辜。
“想不到,公子竟然能将此酒喝的有滋有味!”冷嗤一声,恒玄回的很是不甘。
“将军,寒暑枯荣,吴季亲眼见的吴常将数十种药材丢入酒缸。”谢梧莞尔一嘲:“是吴季失察酿苦果,饮这苦酒也是应当。”
恒玄面色一正,丹砂之祸,他也曾听闻一二。
“将军之惑,本不是困难之事,吴季这便应诺。”收起思绪,谢梧脸色一正。
“玄洗耳恭听!”恒玄也正了脸色。
“将军所帅之军,多出自恒氏和四大家族,可真?”
恒玄一愣,不错,说是奉帝命北征,可所出之军,多是大家所备,却被这一女郎一语道破。
“大家豪门之军,穿着用度,那是比平民要好上许多的。”谢梧徐徐饮酒,单手支与榻上。
“公子之意是,大军所穿之衣,有甚不妥?”恒玄脸上疤痕一抖,问题竟是出在衣着之上吗?
“将军应知,北地衣衫,多以麻革为主。”晃动手中盏,琉璃色转:“麻革之衣,廉价为晋人所不齿,北人着此衣,质地下乘,穿着繁复不美,是以被称为蛮人。”
谢梧嗤笑一声,言语淡漠。
恒玄听的却分外认真。
“可晋人却忽略了,麻革之料,韧性非丝绸可比,保暖之性也极佳。”
“晋之军,多以丝棉为衣……”恒玄喃喃的续了一句。
果然,晋之伤亡远胜于北之蛮军,这问题,竟是出自衣料之上。
“晋地繁华,这军士之衣也比那北地之将要好上许多的。”谢梧嘲讽一笑,眸中别样乾坤。
恒玄不理谢梧的讥讽,凝眉沉思。
谢梧也不再言语,只是一边听琴,一边饮酒,一副潇洒模样。
春日沐风,恒玄这边心下波涛汹涌,谢梧那边纹风不动。
“公子,可还有其他提点?”恒玄沉声问出,这一句“公子”唤的很是敬重。
“将军可知,吴季今日所言,有多少男儿要枉死战场,多少血腥只为今日几句言语成?”眼睑微垂,谢梧面上闪过一丝无奈。
“男儿志在峥嵘,保家卫国本是分内之事。公子不言,血染疆场的就是我晋地儿郎!”恒玄站起身来,满脸不甘。
“请公子提点!”恒玄这下打手行了一礼,面上一排的真诚。
低叹一声,座上谢梧不动,面上却是无波。
“将军又何必逼我家公子!”一边赛锦温声开口:“我家公子只是不想有更多人死于战场。”
“非是恒玄相逼,晋之军士也是人命。疆场之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向来是定然有人有去无回!”恒玄也不退却,又对着谢梧一打手:“请公子提点,恒玄代晋之大军相求!满晋之人,定然感激不尽!”
这句话说的颇重,谢梧又是一叹。
“适才之言,已经应了将军之诺,将军竟还有其他要问的吗?”。
“公子博才,请公子直言,晋之军可还有其他弊端?”恒玄站着的背脊笔直,打在一起的手一直未曾放下。
已经有多少年,未曾求过人?
“贪心不足,恒氏之军,或是要崛起而行,还请将军莫忘吴季提点之情!”谢梧抬眸对上恒玄,他之所求,她又岂能不知?
“公子安心,恒玄以姓氏起誓,但凡恒玄在世一日,定保公子无虞!”
君子一诺,价值千金!
恒玄一诺,又岂是别人求能求得来的?
谢梧缓缓起身,娇小的身形,红衣凭风起舞。
转身望向碧落亭外的十分*光,眼下一片思索。
恒玄满眼祈求的望着那个背影,她三言两语道出一弊端,话里话外是乾坤,博才之人,求之不得,大多隐世不出,他恒玄何其幸也!
他在等,等她出言助他恒氏强兵!
这等待,莫说只是一时,就算是一年,也值得!
“将军,今日之诺莫忘,谢梧信你!”谢梧回眸,不再以公子自称,脸上也有了一丝凝重。
“吴季是恒玄之弟,谢梧自然是恒玄之妹。恒玄无甚能耐,当保的了你无疑!”恒玄自负一笑,知道谢梧这是应了他!
“大巧不工,晋地尚文鄙武几世,连着军士之兵也沾染了过多的文气。”谢梧沉声道来,恒玄凝眉听的仔细。
兵器?晋军的兵器又有何弊端?
“晋军之兵,质地精良,却多为轻兵!”谢梧复又坐定,端起赛锦倒好的酒盏,饮了一口:“若是习武多年之人,轻兵在手,或可剑走偏锋,杀人与取巧之际。可这普通的军士,将军,又有几人是有武艺傍身的?”
恒玄心中思寻,军中常年习武之人少之又少,且多为领军之人。普通军士,又岂是常年习武之人?
“不多!”恒玄失神回道。
“然也!晋之兵刃,多是以轻盈为主,奈何战场之上,若非常年习武之人,轻兵在手,谈何以蛮力取胜?”谢梧一哂,饮尽盏中酒。
“北地之军,双斧沉抢重兵,晋人弃如敝履,鄙之失了风度。奈何战场之上,百钧之力与千钧之力相交,拼之以蛮力,还是较之以风度?将军自己掂量去吧……”
恒玄在失神之中,被请出了碧落亭,出那翠竹林之时,险些一步踏错动了阵法,亏的赛锦及时喝止。
杜遣茫然的看着自家将军失魂落魄的回来,不敢出声询问。
那边恒玄端起桌上的茶盏一口饮尽,唤住正欲离去的赛锦:“劳烦问过你家公子,我手下军衣的制作,可否交于公子之手?”
赛锦美目一转,嫣然一笑:“将军的意思,赛锦自会问过我家公子,来日既回复将军!”
杜遣愣愣的看着那名唤赛锦的丫头翩翩离去,再看自家将军:“将军,军衣之事,事关紧要,怎可交付他人?”
“无需多问,速速召集心月复之将,来我处商讨!”恒玄挥袖离去。
留下一脸茫然不解的杜遣紧随其后。
只不过,是几句话而已!
颠覆了晋军积弊已久的盲点!大晋安居江南已久,不曾想百年积富,原本以为强于北地之军的种种,竟成了战时的劣势之处,何其的讽刺!
送走了恒玄,谢梧慵懒的斜卧在暖榻之上,倒是一边抚琴的赛玉停下手来:“公子,如此助恒家,可会不妥?”
谢梧眉眼未抬:“恒玄其人,传言暴烈非常,杀人无数。观其面相,五官磊落,难掩大将之风,此人定然是及其重诺的。恒氏一族崛起,在所难免,怕是有朝一日……”
赛玉疑惑的看着谢梧突然止声,却也没有再问。
送走恒玄的赛锦归来,将恒玄的交代回禀。
四下一片惊疑不定,军衣制造,多是心月复为之,恒玄却要交付与自家公子?
果然被自己公子一言料中,恒玄其人,及其重诺!将这样重要的事交付,那是半边身家付与他人之手!
几人对谢梧的佩服,从那崇拜的眼中可见一二!
榻上谢梧莞尔一笑:“待晚些时候,问过家里长老,此事可能办妥,再答复与恒玄不迟。”
吴季所营,涵盖民生种种,自然也有许多成衣铺子,只是裁制军衣非比寻常,还需从长计议!(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