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与莫如意的故事都十分浅显,无论是前面的故事还是后面的论辩,说得也皆有道理,可这只是单论故事而言,只要一想到莫如意这个人,白瑞宁立刻便觉得他的故事全是歪理邪说,全是强词狡辩,世界上竟然真的有人连做恶人都做得这么理直气壮!
院子里的和尚想来也是对莫如意没什么办法,沉吟了好一会,摇头感慨,“莫施主心志坚定,老衲无能,说服不了施主,只希望施主念在宁国寺曾为施主遮风挡雨数年,将来动手之时,莫取这上千僧人的性命。”
白瑞宁听着一愣,再看莫如意淡然的面上竟也闪过一瞬的讶色。
“大师何出此言?”虽是这么问着,可他的目光之中,分明没再有半分迷惑之色。
和尚叹道:“宁国寺近十年来发展已至鼎盛,天下信徒多不胜数,他国使节入京,先入宁国寺而不面圣,前年又有因修建行宫拆去寺庙、信徒将迁者围殴至死之事,相信皆已触动圣上底线,虽然圣上隐忍不发,但莫施主一心希望得到圣上赏识,怎会不寻找机会为圣上排忧解难?极盛极衰本是循环,不只是老衲,相信住持方丈亦看得通透,只是……阿离,动了宁国寺,你便成为天下所有佛徒心中的罪人,你当真愿意承担么?”
熏熏暖风卷过,掀动了垂在锦垫旁的一片雪白衣角,莫如意刀凿般的侧脸在午间的猛烈骄阳下显得柔软了许多,长眉依旧骄傲地扬起,他微翘唇角,目光终于从那本书上移开,扭头看着那和尚。
“不是我,也会是别人,还不如是我。”
和尚无奈低叹,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而后推开院门,径自而去。
白瑞宁先一步躲开,正被挡在推开的院门之后,看着那和尚垂头丧气地背影,她觉得自己进去多半也是和这老和尚一样的下场。
不过她还是打算去见见莫如意,最起码的,能打探到一点瑞家的事也是好的,虽然夏芷娟近来为白松石的事伤透了脑筋,可心里最牵挂的还是白瑞家,白瑞宁也是。
深深地做了两次呼吸,白瑞宁正想推开挡在身前的院门时,眼前的门板冷不防被人一下子拉开,毫无心理防备的白瑞宁不由自主地朝后闪了一下。
她这完全是条件反射,可她忘了摩罗院建在高台之上,石阶两侧也没有护栏,她站在门后,脚下便是刚好供她踩踏的石阶,身后则是高约两米的落差空地!
意外来得太过突然,白瑞宁的胳膊飞速地打着转,恨不能变出两只翅膀来帮她摆月兑地心引力对她的召唤,又张牙舞爪地希望能抓住点什么,就在她“啊——”的时候,她抓到了一只手掌。
短短的一瞬,短到白瑞宁来不及庆幸,她就摔了下去!
两米多的高度,就算地面是由青石铺就,白瑞宁预料到自己会摔得很惨,可事实上,她很惨地摔了一下、居然又一下、然后就被砸晕了。
地上分明是平的啊,怎么会有这种阶段性摔法?白瑞宁虽然意识不清醒,但还是不忘追求事实真相。她明明拉住了那人,然后……是那人放了手?应该是!他有什么做不出来的?现在他应该在准备斩手以示自己洁癖无双吧?还有最后砸她那一下,恐怕也是他丢了什么下来,以解他斩手之恨吧?
浑浑沌沌地,白瑞宁渐渐有了意识,身上难受得厉害,后背的伤处更是火辣辣地疼,应该是伤口又裂开了,不过,怎么这么暗?难道这次是真摔伤了眼睛?努力地睁了睁眼,眼前还是昏暗一片,但又隐隐能看到些影子。
影子?白瑞宁一下子清醒过来,什么影子!她眼前分明是一个人!正意图用绳子捆住她的手!
白瑞宁不顾自己背上的伤,伸腿全力踹了出去,那人被她踹翻了一个跟头,倒在地上,很久都没有起来。
看着伏在地上的人影,再看看四周上下由石板密封的墙壁,白瑞宁有点惊恐,她不会是又穿越了吧?她应该摔在宁国寺里,而不是现在这样一个石室之中!
这间石室不算狭小,约么有二十平方米大小,内里空空,四周无门,也不知是怎么设计的,头顶石板间有两点光线透下来,虽不明亮,但逐渐适应了这里的光线后,倒也看得清楚。而这石室中虽然积了很多土,但空气却不显污浊,明显是另有通风系统,可同样看不到窗子之类的设置。
她……他们是怎么进来的?看着不远处的人影还是不动弹,白瑞宁壮着胆子朝他走近了一些。
那人身上的一袭白袍已被尘土蒙上了一层灰色,袍袖之处绣织的暗色横纹因此变得有些模糊,但并不妨碍白瑞宁认出它们。
先前迷茫的记忆一下子清晰起来,她拉住了他的手,然后把他一同扯了下来!他们落地的同时,地上的青石板翻开一块,他们因此落入青石板下的这个石室之中!
这么说来,他们现在应该还是在摩罗堂外,只是不知为何,地下修建了这样一处石室,他们摔下来时不知碰到了什么机关,掉了下来。
白瑞宁很高兴自己没有远离家人再次穿越,很不高兴的则是眼前的这个人。
“莫如意?莫如意!”
叫了他两声,他双目紧闭,躺在那里一动不动。除了胸前的一个脚印之外,他的腰月复处渗出大片的血色,看起来有点吓人,明明就是重伤未愈,又摔又挨踹的,不晕反倒是奇事。
不过,如果不是他想绑她,她又怎会踹他一脚?白瑞宁可是占着理呢,但也是没想通他要绑她的目的何在,目测整间石室,出口应该在头顶,至少也有三四米的距离,难道是怕她变成鸟人直飞冲天吗?她有那功能吗?
白瑞宁仰着头望天兴叹了一会,再看回莫如意,见他腰月复间渗出的血迹越来越大,心里稍稍挣扎了一下,将他放至平躺,松了他的衣襟。
因为之前莫如意解了腰带想要绑她,所以现在他的衣服倒是好月兑,几下就被白瑞宁扒至半光,便见他腰间的崩带已经错位,正卡在他先前受的刀伤之上,深陷在伤口里,看着都疼。
白瑞宁连忙把那绑带解了想替他重新包扎一下,不过,虽然白瑞宁的老妈是金牌护士长,但白瑞宁不是,莫如意又是昏着,想要抬起他重新缠好绑带无疑是一件很困难的事。白瑞宁想了想,干脆扶他坐起来方便操作,可她低估了一个成年男人的体重,哪怕只是上半身,在对方毫无反应的情况下也是很难扶起的。
白瑞宁又顶又拽的,总算是把他扶起来靠到了自己身上,擦一把汗水正想继续,忽见莫如意额间也满是汗水,神情十分痛苦,再动一动他,便听到一声极低的痛哼,却又马上忍住一般,并未喊出口来。
白瑞宁顶着他也是十分消耗体力的,连忙喊他,“你是不是醒了?”
连喊几回,莫如意都没有应声,身上还是死沉得没有半点反应。
“我也算服你了,昏着还能忍住不叫。”白瑞宁抓紧时间给他缠好绑带,虽然不尽如人意,但最起码不会卡着伤口任伤处流血了。
“想不到你看着挺瘦,竟然这么沉。”白瑞宁搞定了绑带后再也没力气给他还原衣物,随手一推,让他就地躺下。
歇了一会,想到他之前意图捆她的情景,白瑞宁犹豫了一下,还是找来他的腰带,将他的双手在他身前捆了。
忙活完这些,白瑞宁后腰的伤处也疼得厉害,她捂着后腰坐到墙下去倚着,又见原来自己起来的地方有一个小纸包,才记起是之前买的茶果,连忙又过去捡了过来。
打开纸包,里面是四个软软糯糯的茶果,虽然摔得变了形,但丝毫无损它们的香糯本质,闻起来香喷喷的,让本来就没吃午饭的白瑞宁更加饥肠辘辘。
白瑞宁按着肚子,再看看头顶,出路应该就在那里,可怎么出去?是不是该先吃饱了,然后喊人来救她?
最终白瑞宁还是狠下心把茶果重新包起来,歇了一会,感觉又有了点力气,然后放声大喊救命。
救命救命救命……喊得都快断气了,还是没有半点回应。
难道都午饭去了?白瑞宁估么着现在正是饭时,摩罗堂地方又偏,一时半会的,还真不会有人发现他们。
不过她也没太着急,她知道就算别人都没发现她失踪,夏芷娟也会发现的,缘儿又知道她来摩罗堂找莫如意,相信用不了多久,夏芷娟就会过来找她,她只要攒足力气,到时候狂喊一通就行了。
白瑞宁打算得不错,可一直等到传入的光线渐渐暗淡,也没听到有人喊她找她,其间她也试过数次高喊求助,也都是无果。
这下她可是有点急了。
莫如意依旧昏迷不醒,还有点发烧的迹象,直冒虚汗。他的头发已经被汗水浸透了,一绺绺地贴在脸上,白瑞宁给他擦了两回汗,他又哆嗦起来,身上的肌肉时不时地发颤,却仍是咬着牙不吭一声。白瑞宁最终松了他手上的绑带,让他能尽量舒服一点,除此之外她也没办法,只能瞪着眼睛看着他,希望他能挺住别死,要不然有人来救他们的时候发现他死了,还衣衫不整的,她也不太好解释。
白瑞宁这一等就等到了入夜,再没有光线透进来,石室内变得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白瑞宁向来有个毛病,没事就爱瞎想,现在眼睛看不见,脑子更活跃了,想得到的想不到的,存在的不存在的,越告诉自己不要想,越是一股脑地全冒出来,一会觉得有什么东西就在眼前,一会又觉得身后可能有一双手,正准备模她。
白瑞宁越坐心越慌,背后寒意森森,最后模到莫如意身边去,意图用他的凶气挡一挡。
别说,倒也好使,起码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又能看见东西了,这代表着天亮了,也代表着她昨晚居然在那样的恐怖映像中睡着了。
白瑞宁觉得身上酸疼得厉害,还有一部分肢体麻木,几乎感觉不到手臂的存在,等她感觉到了,她伴着肚子咕噜噜地叫唤声破口大骂,“莫如意!你敢不敢当面对决?总偷着绑人算什么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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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澜源、北鬼瑟的PK票~~感谢望月秋兔的腊八蒜,话说这头蒜好喜感,开始我以为是蒜,后来觉得怎么会用蒜来当礼物,最后一点上去,真还是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