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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更)
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故事从一场磅礴的大雨开始,她的乳娘格兰维亚夫人站在马路中央掩面哭泣,她坐在马车上眼巴巴地趴着小格窗,泪水不停地流下来。在城门完全关上的最后一刻,厚重的巨剑穿刺乳娘单薄的身体,她双膝跪到地上,手里抓着剑,努力地抬着头看向马车消失的方向。
就这样,她来到了布莱德领地。
一望无际的大草原,接天连地的天然湖泊,如明镜般倒影着湛蓝的晴天。驰聘万里,在领地的最中心有一座繁华的城市,名叫歌路。人们在城市中央建立了英雄墓碑,收藏他们的遗器与法典,歌颂他们的传奇,那个地方叫歌路圣地,无数圣法出身的地方。
认识了希尔斯,认识了隐修,还有会变成狗熊的管家先生,一年,两年,时光飞逝,黑暗的生活渐渐地重新出现了阳光。或许是相处默契,又或者是因为她身怀绝密,年轻的圣法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她的生活里。那时候的希尔斯成圣不久,手中的力量可以呼风唤雨,移山填海,他生而高贵,骨子里带着一股浓厚的掌控欲,可是他太年轻了,二十二岁,还要三年才算成年,他还不知道怎么控制自己的感情。
诱哄她洗掉过去只是一个开始,他为她建了一座城堡,她满心欢喜地住进去,可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出来过。医师判定她身上的诅咒永远无法清除,她仅剩不多的魔力迅速消散,终于有一天沦为一无所事的废人。
在这段恐慌的日子里,他每天都会陪着她,安慰她,鼓励她,用魔法的深刻争议来转移她的视线。
强大,俊美,优雅,和这样一个男人朝夕相处,她很快就深深地爱上他。他们理所当然地签下世界上最牢固与霸道的契约——灵魂伴侣。他们计划在成年之后即刻完婚。他的想法固然纯粹,只是想得到,便肆无忌惮地放开去做。她的考虑却并非只有爱情,因为她想,如果她成了布莱德领地的女主人,她一定可以重返达纳瑞斯。
梦境里,关于离开萨拉家族之前的记忆非常模糊,她只知道自己很恨,可那股恨来自于哪里又想不起来。但有一点很肯定,她所有的隐忍,都是为了回去,报仇。
这些想法在他们契约完成之后,完完全全地暴露在希尔斯的心底。因为灵魂契约的作用是分享彼此的生命与灵魂,他们还可以感受到对方的心情,知悉对方的存在,两个人,变成了一个人。
他懂了,爱情在她心里远远不及复仇,这是一场赤luo果的利用。
他觉得失望,愤怒,悲伤……还带着明显的恨意。
他不再拒绝那些名门世家的小姐,一场场舞会,一次次幽约,变成一个完美的大众情人。
出轨是会遭受契约惩罚的,尤其对方心里越不满,这种惩罚越严重。既然他爱玩,她便沉默不语,封闭了感知,冷漠地把自己关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里,沉沉地睡着,什么都不知道,便什么都不想,这样彼此都会好受许多。
这种关系,越演越烈,直到终于无法再继续忍受下去。
她决定走出城堡和他好好地谈一次,要么解除契约,要么好好在一起。可是那一天,他却挽着另外一个女人的手出现在布莱德家的大宅前。她美若天仙,打扮时尚,高贵月兑俗,姿态傲慢,不由分说当众赏她一巴掌,叫她这只癞蛤蟆滚远一点,最好别再出现和玷辱了布莱德家族的圣地……狗血到了这里已经无需在多做讲述,她平静地离开歌路。
她心中的圣地。
最后一瓶束缚魔药,喝下去之后,记忆被一丝丝地抽取出来,变成丝,一圈圈地把他们紧紧相依的灵魂捆缚成团,越来越多,越来越厚,最终她解月兑了,不再记得自己曾经爱过谁,同时也报复了,这辈子他再也别想逃开这些记忆梦魇的侵扰,再也别想跟谁可以有过分的亲密,他将守着这个茧,孤独终老。
此后她过着流离颠沛的日子,整整两年,她完全接受了自己不再是贵族千金这个事实,什么都干,什么都去,为了活着。终于她遇到了安佩,她说在小金镇有淘金者远亲可以投靠,两人一路向北,千里迢迢去小金镇寻找新的生活……
也是在那里,她遇到了拉瑟,一个忠诚于她母亲的侍卫。
拉瑟伪装成调酒师,在这个偏远的小镇默默地守护着她。为了防止行踪暴露,拉瑟是许多年都没有再和母亲联系的,也有可能是他已经下定了决心,就这样安稳地过完下半辈子也不错。
所以,拉瑟那时候对托塔夫人下手夺取酒馆的掌控权,或许并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而极有可能是托塔夫人发现了什么。直到希尔斯出现,拉瑟的身份背景势必会被这位权势滔天的大少爷挖个一干二净,而希尔斯铁定不想让她重返萨拉家族也不想让她想起过去,别说继续让l拉瑟留在她身边,会续着他一条命,还是因为要感激他多年的照顾之情。
把这十年的纷纷扰扰全部理清,她心下复杂不已。
契约并没有完全解封,这是魔药的最终效力,在没有强烈溶解配方的情况下,它是不会动摇的,这是为了杜绝对方单方面破坏契约的情况。所以,现在就算得到了十年的记忆,她也依然没办法和过去一样感知希尔斯的灵魂动向。
反而,伴随而来的是排山倒海的情感,汹涌而冷酷。
爱情最不能承受是背叛,何况是一次又一次的背叛。
哪怕今天他重新回到她身边,柔情似水,奋不顾身,都没有办法抹去当年对她刻骨铭心的伤害。
她睁开眼睛,眼底一片清明。
起来穿好衣服,简单洗漱,打点完毕打开房门,看到希尔斯坐在沙发上,手边一本厚厚的法典,茶几上的浓茶还冒着暖暖的热气,他抬起头,金眸平静无波,视线沉默却锐利。
“你醒了。”这句话一语双关。
她微微点点头,远远地绕道。
在她准备走出门的时候,他忽然闪现在她面前,将半开的门扉堵住,微微低下头:“你想去哪?”
记忆里,那种被变相囚禁的感觉瞬间来袭,她心下一颤,冷声道:“回宿舍,请让开。”
“你没有什么话想要跟我说吗?”。他抓住她的手腕,力道暗暗地打磨着那串铃铛。
他当然是知道的,铃铛……
碍眼的铃铛。
“有。”她嘴角勾起冷漠的讽刺,“我想跟你说,离我远点。”
“你果然都想起来了……”有些叹息,也有些期待,他语气缓和地说:“其实不是你想的那样,当年我二叔在谋划反叛,和露西亚在一起只是一个权宜之计,我们之间并没有发生什么。”
露西亚就是扇南耳光叫她滚远的那个女人,严格来说她还是希尔斯的表妹,是他母亲一族的一个嫡系贵女,在布莱德家族颇为得宠。而且她天资不错,和希尔斯一样是魔武双修,总体实力加起来在当年勉强也算个中级魔导师,真真是比南要强很多的,她会有那样的优越感无可厚非。
在她与露西亚之间,希尔斯会喜欢她?这简直像个笑话。
她这辈子,把所有精力与青春年少都奉献给了魔药。
当她失去魔药之后,她也失去了一切。
她什么都没有了,高高在上比皇族更尊贵的布莱德少主怎么会看上她?
年少的心敏感脆弱,当自卑开始滋长,便一发不可收拾,所以她宁愿留守在他为她打造的城堡里,不看,不争,不抢,或许这是天长地久最好的方式。
可那无疑是痛苦的,尤其她也曾经站在巅峰之上,曾经受尽荣宠。
那段痛苦的记忆与心情如此真实地存在她的脑海里,导致她醒过来之后,都有些茫然。
靳羽说得对,他们才是同类,这个世界没有人会认同他们的。
她眼眶一热,哑着声音道:“请不要再说了,让我冷静一下,谢谢。”
希尔斯看到她眼里布满了挣扎与悲伤,心揪成一团,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隐隐的,他开始烦躁起来,一再有种把她打昏让她再次洗掉记忆的冲动……好在他的自制力已经足够强大,他告诉自己要耐心,一点点地把那些裂痕修补殆尽。
“好,我送你回去。”
知道拒绝没有用,她也没有多说什么,快步离开。
回到自己的宿舍,只见紫溪正站在客厅的小吧台前悠闲地研究着调酒配方,玛利亚则窝在沙发里啃魔药典籍。两人看到她脸色极差,都不禁停下手中的活儿,投以关切的眼神。
“我没事。”说完,她兀自进了自己的房间,把门关上。
“她有事。”玛利亚眨眨眼。
“吵架了吧。”紫溪耸耸肩,继续研究书上的配方,准备亲手调制一杯。
“为什么你们从来不看魔药书啊。”玛利亚奇怪地问。
“你知道里面那位最擅长什么吗?”。
“魔药啊。”南现在可是玛利亚的偶像。
紫溪嗤笑,亲了亲晶莹剔透的酒杯,魅色天成:“不,她最擅长和这些宝贝们,打交道。”
是一杯玛格丽特忘情水,让她重燃,追寻“魔之杯”的斗志。(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