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刺痛传入脑海,凌浩终于又一次恢复了身体的控制权。
“自己似乎还没死?”
衣服已经被换掉了,此时身上正盖着一床薄毯,看样子不是被王胖子的人抓回来的。
身下的床板轻轻地、非常规律的晃动着,再加上外面隐隐传来的机械轰鸣和汽笛声,凌浩很快确定自己现在的位置是在一艘船上。
“看来自己始终还是命不该绝,跳到大江里面居然都能被人给救起来!”
暗自庆幸了一下,他忍不住缓缓睁开了眼睛。
“你可算是醒了!”
还没来得及打量一下周围的环境,旁边突然传来了一个如同炸雷一般的声音。
凌浩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侧过头。这才发现床边坐着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汉子。只见此人体格敦实、皮肤黝黑,身着一套粗布汗衫。露在外面的胳膊足足有凌浩的小腿粗,看上去充满了暴力感。
“难道,自己最终还是难逃王胖子的魔掌吗?”看到面前这人,凌浩心里忍不住发出一声哀叹。可是很快他又发现情况似乎有些不对:
“这人看上去虽然让人充满了压迫力,但面容和善,似乎对自己没有恶意。应该不是王胖子的手下才对!”
那汉子自然不知道凌浩心里翻过了多少个念头,见凌浩注意到了自己,咧嘴露出了一个恐怖的笑容,朗声道:
“你等着啊,我这就去叫船长!”
说完,也不等凌浩有所反应,就这么急急忙忙的离开了。
“看来自己确实是被路过的船只救了!”
凌浩苦笑着摇了摇头,然后从床上坐起来。推开门走了出去。
——
跳江之前,还是浓的化不开的夜,一觉醒来却已是落霞满江、倦鸟归巢的傍晚时分。
江面之上,大小船只来来往往,奔波忙碌。夕阳从船舶之间的缝隙中钻过,在江面上斜斜铺洒下一层金黄色的余辉。江风徐徐而来,卷起一股股沁人心脾的凉意,江水随风而舞,化作一波又一波细细密密的金色涟漪,荡漾开去……
置身于这如同画卷一般的景色之中,凌浩只觉得一阵心旷神怡。回想起昨夜亡命奔逃的经历,他情不自禁地轻轻闭上了眼睛,做了一个长长的深呼吸。
“怎么样?小伙子,现在感觉好多了吧?”
就在凌浩享受这江中晚景之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和善的声音。他转过头,发现后面不知道何时出现了一位老者。
此人大概五十来岁的样子,可是一脸的皱纹却如同刀削,有一种饱经风霜的沧桑感。面容虽说还用不上慈祥二字,看上去却也让人忍不住心生亲切之情。只见他手中拿着一杆大烟袋,烟锅里面的烟丝正冒着一丝丝淡淡的青烟。凌浩刚醒来时见到的那个短衫汉子此时正恭敬地站在老者身后。
“面前这人想必就是这艘船的船长了!”一念及此,凌浩赶紧恭声回道:“感觉好多了,就是灌了一肚子江水,现在还有些撑得慌。谢谢您救了我!”
“呵呵,我可不敢居功!救你的另有其人。”老人微微一笑,然后用手中的烟袋指了指身后的短衫汉子道,
“当时见你漂在江上,是他跳下去将你捞起来的!嗯,他叫石彪。”
听到老者这样说,凌浩不敢怠慢,赶紧向自己的救命恩人施了一礼,道:“谢谢石彪大哥的救命之恩!”
石彪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没什么的,其实还是光叔发现你的,我们都以为是个死人来着,没想到捞起来还有气……”
“呃……”凌浩一时语塞,然后自嘲道:“其实我也没想到自己能活下来,幸亏您把我给捞起来了……”
“我说小伙子!”老者走到凌浩身边,将烟锅在甲板的护栏上敲了两下,道:“看你年纪轻轻的,有什么事情想不开,居然到了跳江的地步?怎么样?这江水的味道不是那么好吧?”
“呃……”凌浩又是一阵无语。自己居然被人误会成跳江自杀的了!也是,穿着衣服、身上又没有伤痕,换成自己也会认为是想不开自杀的!
“老人家,您误会了,我不是自杀,其实我是……”凌浩慌忙想要解释,可是话到嘴边却突然停顿下来。
从昨晚上的架势来看,自己显然低估了王胖子的实力。对方居然可以丝毫不把自己的性命放在眼里,显然都是一些亡命之徒。而且从对方能这么快就知道是自己给警察提供的情报这点上看,他们的消息似乎也很灵通,还是小心点好。所以凌浩话锋一转,便撒了个小小的谎:“其实我是和朋友一起钓夜鱼,不小心失足落入江中的!”
看到凌浩脸色有异,老者还以为是小伙子面子上抹不开。笑道:“不是自杀就好。人生就没过不去的坎,再没什么能比生命更重要了……”
说到这里,老者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脸上的笑容突然变得有些黯然。他让石彪搬来一块铁敦,在凌浩旁边坐下,自顾自地重新填好烟丝,点燃,用力地吸了一口,然后将目光投向远处的金溪城。许久之后才缓缓地道:“生命可贵,年轻人更应该懂得珍惜啊……”
“呃……”凌浩本想再解释两句,但看老者脸上的神色有些黯然,最终还是没有多说,而是小心翼翼地道:“老人家,您……”
老者的烟袋微微一顿,脸上的的皱纹慢慢舒展开来,恢复了之前的表情,然后转过头望着凌浩笑道:“这人一旦上了年纪,就容易走神。你也别老人家、老人家的叫了,到最后真把我给叫成了个老东西。要是不介意的话,就跟他们一样叫我光叔吧。”
见老者不愿在这个问题上多说,凌浩也不多嘴,顺势转移了话题。又聊了几句,感觉气氛已经比较融洽了,凌浩才假装随意地道:
“对了,光叔,我身上原来穿的衣服不知道在哪里……”
光叔微微一愣,然后扭头看了看身后的石彪。
石彪指了指身后的瞭望塔,道:“都在上边晒着呢。对了,这是从里衣服里面拿出来的东西,钱都在,不过手机浸水,已经不能用了。”
凌浩沉默着从石彪手里接过钱和那个一次电话也没打过的悲催手机。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忍不住试探性地问道:“就只有这些了吗?”
听了凌浩的话,石彪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冷声道:“你什么意思,怀疑我拿了你东西?!”
光叔不经意地皱了皱眉头。
凌浩知道自己这么问肯定会引起误会,见状,连忙解释道:“石彪大哥,你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问问,那个、那个……”
石彪被凌浩搞糊涂了,想了想,才恍然大悟地道:“哦,你是不是说那只耗子?!”
凌浩心脏猛地一震,连声道:“对对对,就是一只耗子!不知道那只耗子现在哪里?”
当时凌浩跳江之前,本来想把嘟嘟扔到岸边,没想到小家伙死死地抓住他的衣服不放手,最终和他一起掉进了江里。江水茫茫,凌浩知道小家伙能跟自己一样幸存下来的概率极为渺茫,所以一直纠结着不敢问出口。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石彪笑道:“放心吧,那小家伙还活着呢。当时把你捞起来的时候,发现兜里居然吊着一只老鼠,阿毛说可能是你养的,就把它养了起来。”
听到石彪确认嘟嘟没死,凌浩大喜过望,道:“我爱死阿毛了!将来有机会我一定请他吃大餐!”
看到凌浩喜悦的样子,光叔也忍不住打趣道:“阿毛那小子就因为救了一只老鼠,你就叫着要请他吃大餐,阿彪救了你一命,也没见你有什么表示呢,感情那只耗子比你自己的性命还来的重要。”
“嘿嘿,阿彪大哥也得请,也得请。”凌浩嘴里应承着,心里却暗道:对于我来说,小家伙还真是比我这条贱命重要得多。
既然嘟嘟也在这船上,凌浩自然再也坐不住,在石彪的带领下,来到了船舱右手边的一间铁皮屋子门口。
不等石彪说话,凌浩就迫不及待地推开了门钻了进去。
在屋子里扫视一圈,他很快就锁定了角落里的一个铁丝网做成的鱼笼子。笼子里面,嘟嘟正四仰八叉地躺在里面呼呼睡着大觉。
凌浩一个箭步冲上去,三两下把笼子打开,一把将它从笼子里面提溜出来。
嘟嘟在凌浩进门的时候就被吵醒了,被凌浩从笼子里提出来之后,小家伙很不高兴,肉呼呼地爪子不断挥舞,似乎是在抗议来人的粗鲁。等它发现提着它的人时凌浩时,小家伙终于眼前一亮,肥肥身子一扭,一下子抱住了凌浩的手指。
检查了一下,发现嘟嘟真的没事之后,凌浩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看到那个笼子里面还有半块小东西吃剩的鱼骨头,忍不住笑骂道:“你个小畜生,我还担心你掉江里喂了鱼,没想到却在这里吃鱼!”
石彪跟上来道:“这小家伙长得讨喜,可没少骗阿毛好吃的!”
说罢,伸出他那铁钳子一般的手掌,想模一下小家伙。不过嘟嘟对他似乎有些敌意,瞪着黑豆般的小眼珠,吱吱叫着抗议。
石彪见自己似乎不受小家伙欢迎,只得顺势捏了捏鼻子,有些尴尬地道:“当时看到是只老鼠,差点就被我打死了,没想到小家伙还挺记仇……”
听到石彪的话,凌浩忍不住出了一身冷汗,暗道:“的亏你没把它打死,要不然我不但记你仇,说不定还得跟你拼命来着……”
石彪又道:“不过你养这小耗子确实挺特别,把你捞起来的时候,你也就剩下最后一口气吊着,小家伙却还挺精神!”
凌浩刚想答话,外边却传来了一声悠长的呼哨。听到这个声音,石彪招呼了凌浩一下,便转身往外走去,一边走,一边道:“船快靠岸了,我得去安排下。你的衣服应该已经晒干了,等会儿我让人给你送过来。”
没过多久,凌浩就感觉到船体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应该是靠岸了。而他这时候也已经换好的自己的衣服。
再一次对石彪和光叔的救命之恩表示了感激,同时感谢了嘟嘟的救命恩人。凌浩毅然踏着漫天的霞光,上了岸。
既然自己大难不死,那么,有些人就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应有的代价!
这一次,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