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月回到寝宫。脂颜一直未睡。
她一直等着殿月回来,替她取下蔷薇花冠。替她解开华衣绳结。
这里是他的寝宫。他不可能不回来。
她只是依稀听见宫人们说王上昨晚出去了。
她想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又做了什么?
是什么如此重要,让他抛下新婚的妻子,深夜离开。
是什么如此重要,让他忽视新婚的妻子,至今未归。
殿月看着坐于床榻之上的女子。
她确实很美。
可并不是他心头所爱。
他的脑海里,只有方才彻雪离去时落下的泪水,和涣散的眼神。
他有些累了。
所以忘记了,这床榻已经不是他一人所有了。
这里还有一名女子在等着他。
等着他取下她的蔷薇花冠,等着他行使做丈夫的权利。
可他倦了。
若是在未遇见彻雪之前,他不知道自己会爱上一个人,他并不知道爱上一个人是何种感觉。他从未尝试过,自然可以麻木的接受自己不爱的女子。
他的妻子,如同太后所说,安于宫中生活,替他生养子嗣。这样的女子,才是适合他的。
所以,那时的他,或许可以同这个女子行夫妻之事。
可如今不同了。他有了所爱之人,又怎么可能将就。
这女子,他是连碰都不愿意碰一下。
对于自己不爱的人,殿月永远是那个心如止水的王上。他高高在上,俯瞰一切。没有人,能入得了他的眼。
殿月转身要走。
“你当真连看都不愿看我一眼?”脂颜看出他的落寞。她不明白,为何自己心心念念要嫁的男子居然如此冷漠。
他甚至连解释都不解释。
在看见她的时候,选择转身离开。
她自认为温顺贤良,作为女子,她有绝世的容颜,安宁的秉性。这不就是男子需要的吗?
他果真高高在上,她入不了他的眼。
他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施舍给她。
她错了吗?那幼年时便期盼着要嫁的男子,心中根本从未有过她。
可她以为,若是朝夕相处,他定然会爱上她的。
可眼下的情景,只怕连相处都是难事,又何谈爱上。
“听你父亲说,你从小便立志要嫁给本王。本王对不起你的心意,所以,不愿碰你。你如今已经如愿,贵为王后,高高在上。愿望已了,也请你给本王一个清静。”
“我…”
脂颜的眼泪滴落在裙裾之上,她没有想到,在他眼里,她居然只是一个攀龙附凤的女子。他以为她是一个凭借美貌招揽权贵的女子。
她只是因为爱他呀。从幼时的誓言,到如今的行动。都是因为爱他。
她爱他身上那种气质,爱他的王者风范。
随着她长大,她渐渐明晰,她这样的女子,才是最能同他相配的。
她身边的人也这样暗示她。她才会更加坚定自己的信念。
这都是错的吗?
她认为她足以与他相配,而作为当事人的他,却根本看不见她。
“如今全天下都知道你嫁给了最配的上你的男子,你应该知足了。”
殿月离开,留脂颜一人独自哭泣。
若一个男人看不见你,你委屈又有何用,难过又有何用?他若不爱你,你就是耗尽了力气,也都是白搭。
他只相信他看见的,听见的。他不会努力去迎合你内心的想法,更不会试图去了解你。
他从一开始就给你发了淘汰卡了。你即使再努力,开头是个零,后面累计再多,也还是零。
这便是有些爱情的可悲之处。
彻雪不敢回到住处。她只身前往流苏阁。
流苏阁本就是个空阁子,当日她去住了添了些人气,她一走,里面就又空了。
她掏出随身携带的束带,眼泪就吧嗒吧嗒的落在上面。
“琉樱,我该如何是好….我果真能活到你来接我的那一天吗?”
她小声的低语着。
这处处散发着蔷薇花香的地方,让彻雪觉得窒息。
她无比的怀念那个充满了樱花的地方,以及那樱花树下的笑容。
她甚至期望她活在琉樱没有爱上她,只是她自己单恋着琉樱的日子。
那样的日子,对于今日的她来说,简直就是奢侈。
她不怕死,却害怕精神的折磨。
这个不知道每一天为什么都有那么多事情发生的地方,她丧失了勇气。
她明白,她不可能次次都能用死亡来威胁一切。这里的人,并不看重她的性命。
她想起殿月,他忽冷忽热,总是不按常理出牌,让她恐惧。
还有那个华月,他们两兄弟,加上他们的母亲,对于她来说完全就是噩梦。
“我到底能坚持到何时?谁能告诉我。老天,你让我穿越到这里,让我爱上琉樱,为何又要给我这种磨难,如我真的是樱花祭司的转世,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丝怜悯?既然让我来到这里,为何要让我们求而不得。饱受痛苦…”
彻雪颓然的蹲坐在地上,她的头紧紧的贴着膝盖。
她要把悲伤都扼杀掉,她不愿意让悲伤将自己软弱。
却找不到坚强下去的出口。
她明白自己不能绝望,却总是想着,让自己放纵的大哭一场。
她甚至怀疑,若真的长期这样子下去,她也许会精神失常。到时候,或许连琉樱都不认得了。
“想办法呀,你想办法呀….”
她站起身,在心中催促着自己。
突然很想唱歌。
却不知道唱什么,她叽里呱啦的胡乱哼着,慢慢的觉得心情好了很多。
待她抬头想要离开,却看见殿月正坐在屋顶看着她。
注意到她的尴尬,殿月从屋顶上跃下。
揽着她的腰,轻轻一跃。
她便安然地站在了屋顶之上。
“脸还疼吗?”
“废话。”
“还真是够凶的呀。”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猜的。”
殿月笑着顺势坐下,彻雪也跟着坐下。
“别告诉我你是一个一个人问,然后找见我的。”
“你真聪明。”
殿月朝后躺下,彻雪看他的样子,觉得好笑。一笑不得了,嘴巴就觉得疼。
“那么你奖励我吧。”
殿月侧过头看她:“奖励?”
“对,你不是说我聪明吗?那么就奖励我吧,明天允许我出宫。我想出去看看白天的蔷薇国都城。”
殿月不说话。只是看着她。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能逃到哪里去,你若是不信,可以找人跟着我。”
殿月拉过她的肩,手支在她头后面,彻雪便整个人同殿月一样躺着了。
“你看看星星。”
殿月答应她的要求,她心中早已经乐死了。她必须到王宫之外去,才能搜集信息,才能有机会逃走。
“念在你满足了本姑娘的命令的份儿上,我给你普及点天文常识。别可劲儿天天看星星呢,瞎看。”
“天文常识?”
“哎,真是够土的了。”彻雪在心中暗自笑着。她哪里懂什么天文常识,顶多知道个北斗七星,北极星,其它的高级点的就是张衡地动仪。她只怕自己也给自己讲晕过去。但豪言壮语已经放了,自然不能落价。
“额,你是几月的生日?”彻雪见殿月茫然,想来这里是不用公历纪年的,她转而换了种说法问:“你出生在哪个季节呢?”
“春季中期之际”
《素问?八正神明论》:“四时者,所以分春秋冬夏之气所在,以时调之也。”西周中期之后,四时之称就规范为春夏秋冬了。
看来这个世界的纪月方法类似于中国古代的西周中期之后了。
彻雪在心中推算了一下,若按照春夏秋冬的平均分配,3—5月这三个月为春季,那么中期,也就是四月了。
“你可知道,这天上的星星排列的是很有规律的,他们分属于十二宫。你是白羊座。”殿月听来一脸迷茫,彻雪顺手在天边随便指了个方向接着说:“看见没,那远处,有好多颗星星,通过一定的联系,便是白羊座。”
殿月仍旧茫然,她也不恼。毕竟让这种连公历纪年法都不懂的人了解这个现代的“占星术”,简直是为难她。
以前在宿舍,大家没事的时候最喜欢的事情就是玩星座算命。那东西不准,但是总是有很多巧合。任何东西,总是有他的科学价值的。彻雪也是觉得好玩,爱看那方面的书。那些个故事,早已经熟捻于心。
“在一个古老的遥远国度中,国王和皇后因性格不和而离婚,并再取了另一名女子,可惜这位新皇后天生善于嫉妒,无法忍受国王对前妻所留下的一双子女的百般疼爱,于是邪恶的阴谋逐渐在她脑中成形。
春天来临,又到了播种耕种的季节,新皇后将炒熟了的麦子,发送给全国不知情的农夫。已经熟透了的麦子,无论怎样浇水、施肥,当然都无法发出芽来。被蒙在鼓里的农夫,百思不得其解。新皇后就在此时,散播有关麦子的摇言,指称麦子之所以无法发芽,是因为这个国家受到了诅咒,而受到诅咒全都是因为王子和公主的邪恶念头,引起了天怒,导致天神对国家的处罚。
个性淳朴的农民们一听,天啊!这还得了!因为邪恶的王子和公主,全国的人民都将陷於贫穷饥饿的深渊中,这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啊!
很快地,全国各地不论男女、老少,都一致要求国王一定要将王子与公主处死,国家才能解开这个诅咒,平息天怒,人民的幸苦耕种才会有收获,国家也才能回复过去的安定富足。
国王虽心有不舍,但为了平息众怒,只好无奈地答应了人们的要求,准备将公主与王子处死,以换得人民的信任。这个消息传到了王子公主的生母耳中,当然是又惊又怕,赶紧向伟大的天神——宙斯求助。宙斯当然知道是皇后搞的鬼,於是就答应帮忙。在行刑的当天,天空突然出现一支有着金色长毛的公羊,将王子兄妹救走,就在飞行以过大海的途中,这支公羊一个不小心,让妹妹摔下海中死掉了。
后来宙斯为了奖励这支勇敢但又有些粗心的公羊,就将他高挂在天上,他便成了白羊座。”
“不要问我宙斯是谁,我没法给你解释。我是樱花国的祭司,这是只有我才会的占星术。明日我出去若是觉得外面好玩儿,若我再要求出去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你接下来关于你这个星座的一切。”
殿月听得入神。
最后居然已经睡着了。
他如此安然。
许是真的累了。
彻雪不再说话,静静的看着星空。
这样的场景,若是旁边是琉樱该有多好。
有朝一日,她也要问琉樱的出生年月,好推算他的星座。
她好想知道,琉樱的星座和她配不配。
若是不配,她就胡乱给他编造一个与她相配的星座。
彻雪胡乱的想着,慢慢闭上了眼睛。
第二日她醒来,却已经躺在自己的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