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尹夫人步履蹒跚,惊慌失措地回到府尹衙门。
府尹急急忙忙迎上来,讨好地笑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皇后叫你进宫所为何事?咦,脸色怎么这么苍白?难道是生病了?”
“生病你个大头鬼!”府尹夫人心情很差,怒吼一声。
府尹大人顿时愕然,双眼里尽是迷茫。见他还一副茫然,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的表情,府尹夫人的气就不打一处来,态度更加恶劣。
素来有母老虎之称的府尹夫人单手叉腰,另外一只手也没闲着,死命拧着府尹那皮包骨头的腰,恨声道,“你有病啊,威远侯府送来的
银子也是你能收的?你还要不要命了啊?啊?你自己想死也别把老娘拖下水啊……”
府尹夫人劈头盖脸一顿臭骂,直骂的府尹脸上皱成了苦瓜脸。面对这素来泼辣的妻子,他向来雄风不振……
“那可是五万两银子……”府尹想起那厚厚的一叠银票,闷闷说道。
府尹夫人闻言就更气了,她单根手指指戳府尹的脑门,“五万两怎么了?就算是五十万两咱们也不能收!小心有钱没命花!”
府尹心头一跳,似想到了什么,眉宇紧蹙:“难道皇后……”
“没错!”府尹夫人恨声说道,“皇后不仅知道你收受的五万两银票,而且还知道是李管家送来,并且,连那银票的钱庄银号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你说,如若皇后想扳倒你,是不是易如反掌?”
府尹夫人恨恨地坐在紫檀木椅子上,脑海中浮现出皇后那似笑非笑漫不经心的表情,如今再一想起来更觉得心惊肉跳,汗毛倒竖,好一阵好怕。
“皇后娘娘怎么会……”府尹有些难以置信。
“你糊涂啊!皇后娘娘亲口对我说了,那孙莹莹是她曾经最好的闺中密友,没有之一。你想想啊,皇后娘娘如此说,不就是明明白白地表示她要给孙莹莹撑腰吗?你个白痴,先前竟然还说孙家没落没有后台!现在人家不仅有后台,而且后台还硬的很!”
“我……”府尹闻言顿时心惊肉跳,口中辩解道,“是威远侯派来的李管事这么说,当时他也没说孙莹莹与皇后的关系啊。”
“你傻啊,威远侯府怎么可能会跟你说出这道关系?不过……想来他们也不知道,如若知道,还敢贪她的嫁妆?哼。”
“那、那咱们怎么办?”
“当然是赶紧将银票送回去啊,难道你还想私吞?”
“咳咳咳……当然不敢,只是断案……”
“现在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这个案子,可能连皇上都惊动了……既然如此你就秉公办理呗,这样谁也说不了话去,皇上说不定还会夸你的好呢。”
府尹大人两夫妻商量完毕,赶紧的着人将那烫手山芋送回威远侯爵府,只说此事就算没有银子他也会秉公办理。至于宋颜和孙莹莹的关系,府尹大人并没有提上半句。
望着那被退回来的厚厚一沓银票,威远侯眼底闪过一丝阴霾,脸上铁青一片。府尹接了孙夫人的状纸,第二日便开堂审理这个嫁妆被抢占且栽赃嫁祸的谋害案。
此刻,这流言犹如感冒病毒,迅速在帝都内蔓延开来,如今他们茶余饭后最大的谈资就是这件案子,人人争相询问此事的进度,待听到府尹大人决定开堂审理后,一蜂窝地往府尹衙门去了,一堆的人将衙门挤得里三层外三层,简直水泄不通。
朝堂上,府尹大人高高端坐,下面两排衙役一声声“威——武——”。
堂下,孙夫人垂首跪着,面容哀戚地说着她女儿的冤屈,请求府尹大人秉公办理。
敢于状告威远侯爵府的卫夫人,孙夫人的胆子可谓不小,。苏夫人不过是五品淑人,而卫夫人那可是一品诰命,皇上亲封的,就连一般的朝廷命官见了要是要低头的。
如若是以前,府尹大人自是不敢传唤卫夫人过堂,但是现在么,他是不敢不传唤了。
“来人,传威远侯卫夫人上堂。”府尹大人苦着脸下了命令。
那出列的衙役眼底闪过一丝愕然,但是看府尹大人那坚定的表情,只得将疑惑放进心里,带着一众手下快步离去。
一时间,堂下议论纷纷。
“不会吧?府尹大人真的要传唤卫夫人过来?那可是一品诰命啊,一品!”
“一品诰命又如何?只要她侵占别的嫁妆那就是有罪,为了侵占嫁妆而蓄意诬陷别的人清白那就是罪上加罪。没想到咱们府尹大人还是大大的清官啊。”
“是不是清官还不好说,咱们继续看下去再说。”
难道卫夫人还真的会上堂来?就在众人猜测的时候,卫夫人还真的来了。
不过她来的时候那排场是相当的大。
卫夫人一身紫红色一品诰命的装束,面容端凝,庄严肃穆,眼角带着一丝睥睨的冷傲,她拖着长长裙摆缓缓而进,在她身后左右两侧跟着四个同样冷傲的大丫鬟,之后,是一群足足有二十人阵容的奴仆。
卫夫人双手放在右月复部,款款而行,强大的气场使得两边的围观人群纷纷后退,很快便给她让出了一条四人宽的路来。
卫夫人冷哼一声,目不斜视地走到堂下,抬眸,眼角扫向府尹大人。
府尹大人不过是正四品的京官,这样的官在帝都里哪里被人瞧得上?卫夫人可是一品诰命,虽然是荣誉称号,但好歹是能够直接递牌子求见太后皇后的,一般没人敢得罪。
府尹大人见卫夫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摆出一品诰命的款来,不由地心中暗恨,不过脸上却不敢有一丝恼意,他忙不迭从堂上下来,走至卫夫人面前,躬身笑道:“没想到卫夫人您真的来了,其实您派个人过来也是可以的。”
卫夫人眼尾微挑,目光如冰,“有劳府尹大人挂心了。”说着,她的视线转到地上跪着的孙夫人面前,嘴角扬起一抹冷笑,“亲家母似乎跪了许久了,不知道脚酸不酸?”
孙夫人冷淡的目光从她脸上扫过,落到远处。
面对孙夫人的无视,卫夫人心中甚为气恼,明明她才是一品诰命夫人,她小小的五品淑人在自己面前摆什么款?卫夫人重重一声,表达她的不悦。
虽然知道孙夫人身后有皇后娘娘撑腰,不过卫夫人也是不好惹的,最好就是两厢不得罪,糊里糊涂断了案子就成了。府尹大人哈哈一笑,指着一边的衙差说道,“还不快去搬张椅子过来?”
坐上绵软的椅子,卫夫人脸上的冰霜才算减了一层。这府尹还是挺上道的,这些细节做的挺合乎她心意,根本就不需要像侯爷的那样谦卑低调。堂上,卫夫人坐在一侧,居高临下地望着孙夫人,那眼神里chi果果地写着高人一等的优越。
孙夫人心中冷笑连连,脸上却显得凄凉,双手高举一叠纸张,悲戚道,“府尹大人,这些都是卫夫人侵占我女儿嫁妆的证据,您请细看。”
孙夫人呈上去的证据府尹大人不细看也知道是什么,因为那东西他房内就有一份,是管家随手从街上捡来的。那样的证据确凿,卫夫人不知道会如何抵赖?
于是,府尹的目光朝卫夫人望去,面容威敛:“卫夫人,这纸上的记录可是真的?那些嫁妆……”
卫夫人冷眼瞥过那些纸,漫不经心道,“笑话,本夫人怎么可能会侵占孙氏的嫁妆?难道威远侯爵府没银子么?”
“那那些原本是孙氏嫁妆单上的东西怎么会跑上卫大小姐嫁妆单子上去的?委实让人想不通。”府尹大人一拍惊堂木,皱眉道。
“这有何想不通的?那些银子都是孙氏自愿交出来的,她说大姑子嫁妆太少不好看,就自发自动地将自己的东西添到大姑子的嫁妆单子里去,难道本夫人还拦着不成?”卫夫人望着孙夫人的目光带着七分嘲讽,“当然这要多谢孙夫人生的如此善解人意温婉贤惠的好女儿了。”
孙夫人目光微垂,声音平稳:“府尹大人,有人可以证明卫夫人所言是假,请府尹大人请莹莹的贴身丫环脆儿上堂吧。”
脆儿?她不是已经死了吗?卫夫人闻言,眼角一跳,心中涌起一种不好的预感。如果真是脆儿的话,那此事就有些不好办了,不行,绝对不能让脆儿上堂作证。
卫夫人缓缓起身,目光冷然盯着府尹大人,傲然扬着下颚:“本夫人反对!”
“哦?不知道卫夫人反对的理由是什么?”府尹大人眼底闪过一丝苦笑,他知道今日这位卫夫人是要仗势欺人了,可惜啊,可惜皇后娘娘没有派人过来,不然的话何至于畏惧卫夫人?
“孙氏不贞不洁,私通男子,道德败坏,她做出这一切那脆儿都是帮凶,她说的话当然偏着她们自己,怎么能够当证人?”卫夫人趾高气扬理所当然道,“府尹大人,这件案子还请禀告办理,不然的话本夫人一定递牌子进宫找皇后娘娘,求她还本夫人一个清白!”
听卫夫人说话的语气,还有那趾高气扬的态度,似乎她跟皇后娘娘的关系有些不一般呢,难道说,皇后其实是威远侯爵府的靠山?此时,外面围观人群心中都默默地想着。
不仅外面的围观群众如此想,就连府尹大人都有些茫然,一时之间他还真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正在此时,外面传来一道尖锐响亮的鸭公嗓音:“皇后娘娘驾到——”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怎么可能会纡尊降贵来到这小小的府衙?莫非……皇后娘娘还真的是给卫夫人撑腰来了?这皇后果然是蠢钝如猪,是非不分啊。
唉,朗朗乾坤,青天白日,难道就没有王法了吗?
此时,很多人看着孙夫人的目光都带着一丝怜悯和同情,他们虽然跪着迎接皇后,但是低垂的面容都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恼恨之色。而此时的卫夫人,脸上闪过一丝狐疑,又有一些苍白。
宋颜感觉到周围的异样气氛,不过她脸上依旧从容淡定,行为举止端庄稳重,摆出皇后的威仪来。如若说先前卫夫人的一品诰命夫人款让众人心中惊讶,那么此刻的皇后威仪却让众人心中震惊,心生畏惧。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面对整整齐齐的叩拜声,宋颜嘴角扬着浅浅笑意,步步生莲地进了衙门,而此刻,京都府尹赵大人早已匍匐在地,忙着给宋颜请安。
“都起来吧。”宋颜的宽大衣袖微扬。
“不知皇后娘娘驾临,下官有失远迎,还望皇后娘娘恕罪。”赵府尹告罪的同时也在悄悄地打量着宋颜面容上的表情,此刻他的心中委实有些忐忑。
“无妨,办案要紧。”宋颜的目光淡淡扫过,扫到卫夫人的面上时,卫夫人顿时心中一颤,忙着给皇后福身。
但是,宋颜却只瞧她一眼,继而坐到一旁的紫檀木椅子上,眼睛似乎没有看到她。无视,这简直就是chi果果的无视啊!卫夫人一时间几乎咬碎了银牙。
皇后娘娘竟然一点都没给卫夫人面子?面对皇后与卫夫人之间那隐隐的剑拔弩张,几乎所有的围观群众心内那股八卦热血剧烈跳动,饱含好奇地望着皇后,纷纷在心中揣测,皇后娘娘来这所谓何事。
不过让他们解气的,一开始卫夫人来的时候那副趾高气扬的高傲模样,还摆出朝廷一品诰命的架势,似乎谁也没放在眼里,但是现在皇后娘娘一来,卫夫人就躲在角落装孙子,连背都直不起来了。
众人心中皆在想:这卫夫人,她以为她谁啊?不就一品诰命吗?人家皇后都笑容满面亲切的很,你一个小小的夫人牛什么牛?
“赵大人是吧?”宋颜的目光轻飘飘地落到赵府尹身上,“听说今儿个你在审理孙莹莹的案子?”
“回皇后娘娘的话,正是。”府尹有些想擦汗了。皇后娘娘的眼睛明明那么美那么迷人,可是被她宛如汪洋的目光一注视,自己这心里头怎么就这么慌呢?
“嗯,那你继续吧,本宫只是来随意看看,毕竟孙莹莹是本宫的密友,本宫也想将此事弄清楚。”宋颜很大方地将她与孙莹莹的关系公诸于众。
“什么?那孙莹莹竟然是皇后娘娘的密友?!”
“皇后娘娘这么说,那肯定是真的了,假不了!”
“可是伙计啊,那孙莹莹既然是皇后娘娘的密友,威远侯爵府怎么敢侵占她的嫁妆啊?那不是找死吗?”。
“伙计,你没看到刚才卫夫人那鼻孔朝天的样子吗?他们威远侯爵府牛气哄哄的,会怕谁来着?”
“佩服啊,真心佩服死了这位卫夫人。”
一时间,堂下顿时议论纷纷,无数人在表达惊讶的同时都说出了心里的话。将心比心,在他们看来,除非是傻子,否则怎么可能像卫夫人说的那样,将属于自己私有财产的嫁妆拿出来给大姑子办嫁妆?这不是疯了是什么?这些财产就算自己没看在眼里,那也是要留给自家孩子的。
“肃静肃静!”赵府尹猛拍惊堂木,大声喝斥,待堂上静下来之后,他这才谄媚地凑近,恭声道,“皇后娘娘,那这案子……不如您坐主位?”有皇后在边上虎视眈眈的看着,赵府尹表示压力很大。
“赵府尹客气了。本宫刚才已经说了,本宫此次过来只是为了看看事实的真相,至于审案,那自然是赵府尹你的指责,本宫又岂能越俎代庖呢?”宋颜似笑非笑地瞥了不远处那脸色苍白的卫夫人一眼,嘴角扬着浅浅笑意,提醒道,“虽说孙莹莹是本宫的至交好友,不过还请赵府尹你能秉公办理,切莫不可徇私了。”
“是是是,下官一定秉公办理。”赵府尹满头的汗来不及擦。皇后都说了那孙莹莹是她的至交好友,他还能够不徇私?再加上他有把柄握在皇后手中,他又怎么敢不徇私?
而此刻,刻意远离皇后位置的卫夫人,她心中犹如五味陈杂,百般不是滋味。当初柔儿进宫的事,她们因为走不通皇后的路子这才找了敏王妃,以至于斗画弄出了那样的丑事。却原来,却原来皇后与孙莹莹竟然有这样一层关系在!
哼!她早就说过那孙莹莹居心叵测,表面温婉恭顺,其实内心诡谲狡诈,满月复算计,不然的话当时她为何不说出与皇后的关系来?要是她说了,自己又何至于那么冷落她?
像卫夫人这种人,但凡有了错处,从来不检讨自己,反而将错处都堆到旁人身上。如若当初孙莹莹真的说出与宋颜的关系,真的带卫温柔进宫找宋颜,只怕宋颜现在也不会这样全心全意为她洗刷冤屈了。
赵府尹没有理会神色复杂的卫夫人,惊堂木猛的一拍,大声道,“带证人脆儿上堂!”
“威——武——”两排衙役整齐地杵着棍棒,口中长呼,营造出一幅让人畏惧的森寒环境。
“赵大人,本夫人……”卫夫人刚走出半步,开口欲阻止,但是却见高坐上的皇后刀子般的眼神轻飘飘地落到自己脸上,卫夫人心中一慌,那句反对就淹没在“威——武——”的声音,被掩埋的渣滓都不剩。
很快,两名衙差带着脆儿上台,让她跪倒在地上。
“堂下何人?”赵府尹照常问话,不过听得出来,他的声音中依旧带了一丝惊慌。他甚至有些不解,为何面见皇上的时候都没这样感觉,为何见了皇后却有一种忍不住低头的卑微感?
其实他不知道,这是因为宋颜刻意散发出她的强者气场,但凡被这种气势笼罩住,都不免对她心存畏惧。而宋颜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她要给卫夫人和赵府尹一个下马威,让他们不敢在自己面前造次。
“小人脆儿,是孙莹莹小姐身边的贴身丫环……”
在赵府尹与脆儿的一问一答中,深刻地还原了孙莹莹在威远侯爵府里过的究竟是什么日子,以及卫夫人为了骗走孙莹莹手中的嫁妆,使出了怎样卑劣的手段。
“当初大小姐出嫁的时候,夫人深夜独自来访,她对着小姐哭诉,说府里再拿不出半分钱了,但是大小姐的嫁妆还没着落,而大小姐的夫家又是那样的高贵身份,如若没有拿得出手的嫁妆撑腰,大小姐嫁过去一定会吃亏,当时夫人哭得好不伤心,小姐虽然同情,却没有表示,当时卫夫人就说,想借小姐的嫁妆一用,因为是自家人,所以当时并没有打欠条。”
脆儿一边抹泪,一边哭着继续说道,“旁人家都是有借有还,但是放在夫人这却完全相反,夫人非但没有将大小姐那些嫁妆换成银票还给小姐,在此之后还越借越多,后来简直就是不问自取。直到小姐手上再没有值钱的东西,夫人就再没来小姐的院子。小姐几次哭着找夫人说话,夫人竟然说从未借过什么嫁妆,那些都是小姐自愿送的,如此无赖,简直让人作呕!”
“哗——”
听完脆儿的一翻话,顿时全场都沸腾了,他们望着卫夫人的眼神那叫一个精彩啊,他们一直觉得那些贵族高高在上,衣食无忧,高贵优雅,却没想到竟然有这样贪婪无耻的人存在……实在是骇人听闻。
“不,你说谎!”卫夫人腾一声站起来,几步冲到脆儿面前直接就一巴掌甩过去,“你个贱婢!就因为本夫人曾经命人打了你几板子,你记恨本夫人,竟然想出如此卑劣的招数污蔑本夫人,简直找死!”
卫夫人转身,怒气冲冲地对着赵府尹道:“赵大人,这是威远侯爵府的下人,本夫人要求将她带回府里管教,还望赵府尹原谅。原来——”
面对卫夫人雷厉风行的做派,赵府尹眼底闪过一丝怒容,这简直没将自己放在眼底嘛!
赵府尹的目光转到宋颜身上,于是,他看到眼前那张绝美面容上扬起漫不经心的笑意。
宋颜眼底闪过一丝冷意。敢当着她的面打她的人,卫夫人当真是有种的很。
“卫夫人,你好歹是一品诰命,行事怎的如此急躁泼辣?哪里还有一品诰命夫人的端庄稳重?是不是要本宫派嬷嬷进你府上好好教教你什么是妇德?”宋颜板着面容,冷声哼道。
皇后母仪天下,她要找个管教的借口整死自己,也不是不可能。卫夫人心底闪过一丝惊慌,但是脸上却不认输,依旧坚持道,“回皇后娘娘的话,这丫头是威远侯爵府的下人,臣妇身为当家主母,管教自己府上的丫头,不算过分吧?就算现在当场打死了她,律法也治不了臣妇的罪!”
“你口口声声说她是威远侯爵府的下人,证据呢?”宋颜笑意冰冷,目光如剑,冷冰冰地盯着卫夫人,“如若你拿不出卖身契证明这丫头是你府上的,那本宫就治你一个故意伤人、藐视朝堂以及大不敬之罪!哼!”
宋颜这番话一点不客气,一番话犹如当场打了卫夫人的脸,使得她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犹如调色盘,甚是难看。
宋颜转而不悦地瞪向府尹大人,“要是本宫没看错的话,这里你是府尹大人,而不是旁人吧?”
赵府尹心头一震,猛然醒悟,皇后娘娘这是看卫夫人很不顺眼了啊……而且刚才看皇后那气势,简直气吞江河,无人敢小觑,况且看她望着卫夫人眼底闪过的那抹恨意,威远侯爵府怕是……
赵府尹心思转的快,一瞬间便打定了主意,决定坚决抱着皇后这只粗壮大腿。因为此时此刻,左摇右摆,左右逢源已经是不可能的了,皇后娘娘这是在逼他做出决断。
只见惊堂木猛然一拍,赵府尹厉声道,“卫夫人!这里是堂堂衙门,要管教下人自去你自己府上。说,刚才脆儿所述,你认是不认?”
“……她在说谎,本夫人认什么罪!”看到赵府尹突然变了态度,卫夫人心中暗恨。
“好,既然如此,那就带真正的原告,孙莹莹上场。”
孙莹莹很快被带上来。
跟记忆中一样,轮廓分明的瓜子脸上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五官精致,眉目如画,美的很贞静。不过此时的孙莹莹,轮廓虽然依旧似从前,那一脸的病态却让人忍不住痛惜。
原本丰盈的面容如今瘦的只剩下皮包骨头,原本清亮有神的双眸如此却麻木涣散,原本神采奕奕的面容如今却憔悴不堪。她似乎病的很重,全身没有力气,奄奄一息的样子,甚至都不能走路,只能被衙差扶着,重重跪倒在地。
“莹莹,莹莹,我的女儿,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孙夫人看到出嫁时那精神斐然的女儿突然间变成这般模样,顿时胸口犹如被压了一块大石头,心痛得不得了。
“小姐,小姐,我是脆儿啊……”脆儿也哭着爬过去,跪在孙莹莹面前。
自从被诬陷为与长工私通后,孙莹莹当场就被打了三十个板子,然后鲜血淋漓的她被丢进暗房中。没有大夫,没有药材,甚至没有送水送饭的人,所有人都对她指指点点,眼神鄙视嘲讽……这一切的一切几乎要将她逼疯了。
为何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要遭受这样的待遇?为何她一心想要修补夫妻间的感情,等来的却是丈夫无情的板子?为何她几乎倾其所有对府里的每一个人好,得到的却是永无止境的白眼和嘲讽?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在那暗无天日的房子里,她几次想要自行了断,干干净净,一了百了。但是,她只要一闭上眼就会看到母亲那心痛的模样……直到那一天,那个犹如仙子般的姑娘来到房内,问她,还记不记得宋颜……
涣散的瞳孔逐渐聚焦,麻木的表情渐渐恢复生机。
“娘、脆儿?”孙莹莹看到孙夫人和脆儿,原本干涸的眼眶忽然湿润,她没有哭,但是委屈的泪水就一滴滴往下掉,犹如洪水决堤,怎么也忍不住。
一时间,堂上母女主仆三人哭成一团,令闻着动容,看着心伤,甚至有些目不忍视。
“哼,装模作样!”卫夫人冷哼一声,破坏了悲哀的气氛。
赵府尹眼神冷厉地扫了卫夫人一眼,望着孙莹莹道,冷声道:“堂下所跪何人?”
原本像这样抱头痛哭的戏码不可能发生在堂上,不过现在的赵府尹他的心已经偏的很了,既然皇后娘娘看中孙莹莹,如若他打断这样的场景,岂不是自讨苦吃?
孙莹莹缓缓抬头,薄如蝉翼的浓密睫毛微颤,视线缓缓落到宋颜脸上。
宋颜微微颔首,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宋颜知道,今日成败,最主要的还是要靠孙莹莹她自己,如若她拿出决绝的勇气与威远侯爵府划清界限,那她自然挺她到底。如若、如若她还遵从什么出嫁从夫的死规矩,那她也只能……自认倒霉吧。
孙莹莹眼神中的柔弱缓缓褪去,眼底闪着坚定光芒,她转眸对着赵府尹,咬着下唇一字一句道:“回大人的话,贱妾孙氏莹莹……”孙莹莹说了与脆儿完全一样的话,虽然表达不同,但是意思却都是卫夫人侵吞了她的嫁妆。
自从被打了板子丢进暗无天地的暗室里,孙莹莹就对卫府寒了心。她为卫府付出了那么多,但是他们却这样害她,不仅谋夺她的财产,还故意污蔑她要将她沉潭。
所以她将这三年的事原原本本的说出,说当初卫夫人如何威逼利诱以借钱为名要她拿出嫁妆,大姑子小姑子如何对自己冷嘲热讽,自己如何如何受的委屈……
孙莹莹这番连说带哭,听得人几乎肝肠寸断,当场就有人陪着抹眼泪,而卫夫人在这次博弈中连连败退,现在的她已经有些站不住脚了。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道声音:“敏王妃到——”
于是,众人今日算是长见识了,先是一品诰命卫夫人,再是堂堂皇后娘娘,现在居然连敏王妃都来凑趣,当真是热闹。
在丫环嬷嬷的簇拥下,敏王妃款款而来,不过当她看到宋颜高高在坐时,脸上顿时犹如被人掌掴一巴掌,顿时愣在当场,继而,她有些恼恨地瞪了卫夫人几眼。
若要问敏王妃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其实这很容易解释。因为敏王妃与卫夫人交好,卫夫人被衙役传唤的时候,为了给自己声势,就派人去敏王妃将敏王妃一同请过去,她相信那赵府尹就算不给自己面子,也会给敏王妃面子。
但是让她没想到的是,敏王妃还没到,皇后娘娘却犹如空降,这样一来,敏王妃就没什么用处了。
至于敏王妃为何会帮卫夫人撑腰,那很容易理解,因为如若这场关系孙莹莹赢了,那么当初被卫大小姐带进敏王妃的嫁妆都会被收回去,到时候损失的可是她们敏王妃,敏王妃是肯乖乖吃亏的人么?显然不是。
于是,她浩浩荡荡带着一堆人过来,为了就是与卫夫人联合,准备仗势欺人一回。可是……她想到了开口却没想到结局,她怎么都没想到皇后会在这,而且听她们说话的意思,皇后这是在给孙莹莹撑腰。
宋颜猜到了敏王妃来的目的,她眼底闪过一抹寒意,冷笑道,“敏王妃这是给卫夫人撑腰壮胆来了?本宫记得你们的关系很好。”
虽然这是事实,但是在皇后面前谁敢明目张胆地这样承认?敏王妃只得赔笑,讪讪地说道,“听说皇后娘娘来了此地,想必是有好玩的事,所以臣妇也就跟着过来瞧瞧,呵呵,没想到卫夫人也在这里么?”
最后一句,将她与卫夫人的关系完全撇清。敏王妃可以说是趾高气扬的来,但是见到宋颜后气势就矮了半截,待得知宋颜与孙莹莹的关系后,顿时就蔫了。
宋颜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半眯的眼眸继续投到场内。
于是,在皇后娘娘的眼眸注视下,这场官司很快就盖棺定论:判卫夫人按照孙莹莹原先的嫁妆单子,限期七日内将所有东西都还回去。
卫夫人吃了如此大的一个亏,哪里是肯罢休的人?她心中冷冷一笑,朝着宋颜的方向潦草福了福身:“皇后娘娘最是公正之人,她孙莹莹身为世子妃却私通长工,不守妇道,实乃国家之耻,还望皇后娘娘您秉公处理!”
于是,这场戏终于演到高潮了吗?宋颜心中冷哼,似笑非笑地望回去:“卫夫人,饭可以乱吃,话却不可以乱说,如此恶毒的污蔑出说出口,可是要负责任的呢。”
“污蔑?难道就是因为她孙莹莹与皇后娘娘私交甚笃,所以她做下的那些不要脸的丑事就可以当做不曾发生过?皇后娘娘您可真是公正呐。”卫夫人怒极反笑,冷嗤道。
这卫夫人真是个傻子。
不止一个人心中有这种想法,而是几乎所有的人都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望着卫夫人……
既然口口声声称人家是皇后,却还敢用这种不恭不敬的质问语气,卫夫人这不明摆着是找死吗?那可是皇后啊,动动手指头就可以让你这一品诰命人头落地的好不好?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人孙莹莹真的私通了,就算人家皇后要刻意包庇了,那你们卫府也只能咬牙活血将这委屈给吞了,而不是众目睽睽之下指责皇后。人家现在为了避嫌可能暂时不会动你,可你就不觉得有一把利剑一直悬挂在头顶上吗?而且你以为一人做事就一人当了?女人报复起来可是很疯狂的。
唉,堂堂的威远侯英明一世,怎么就娶了这样蠢钝如猪的夫人?这不是明摆着将整个威远侯爵府拖进火海吗?一时间,很多人都对威远侯报以十二万分的同情。
宋颜高高坐在堂上,将所有人的举动一一尽收眼底,她冷笑道,“本宫自然是公正的,如若孙莹莹做过,本宫亲自监督将她沉潭,但是如若她不曾做过,你——威远侯夫人,卫氏,就替她沉潭,如何?”
此话一出,几乎所有人的人都倒抽一口冷气。
卫夫人顿时面色一僵,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半晌才冷冷道,“皇后有何证据证明她是无辜的?”
“这正是本宫想问的话。”宋颜冷哼一声,“你,你们威远侯爵府有何证据证明她有罪?拿出证据来。”
刚才府尹盼了卫夫人归还嫁妆时,大家都很兴奋,因为同情弱者是人与生俱来的本能,况且卫夫人的行为又是那么的可恶。如今,将卫夫人咬着这点不放,顿时,堂下传来一阵嚷嚷声。
“是啊,凭什么污蔑人家清清白白的姑娘,有本事拿出证据来啊?”
“嘿,不会真的如那叠宣传纸上说的,是贪图人家的嫁妆,生怕人家将来讨还,所以干脆将人杀害,来个死无对证吧?”
“是啊,连霸占儿媳妇的嫁妆这种事都做的出来,小小的诬陷又有什么难的?人家卫夫人熟练的很。”
那些人仗着法不责众,说话的声音那叫一个响亮啊,似乎刻意说给卫夫人听一样。
卫夫人顿时气结:“你们——你们这群刁民!什么都不知道就不要乱说,全都给本夫人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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