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啊,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到来了。//////
秋水宫所在的地方山清水秀,四季分明。在草木繁盛的夏天,有个人一直吐着舌头趴在桌子上喘得厉害。外头是明晃晃的太阳,屋子里是燥热的桌子,燥热的椅子,燥热的人。知了一刻也不停歇叫得欢,某人却连拿棍子去赶的力气都没有。
偌大的一个秋水宫,谁最水土不服呢?自然是乔浅浅。
彼时乔浅浅正无力地趴在桌子上,桌上两个茶壶里的水早就见底,还是难受。
热死了……
这是她在这鸟不生蛋的古代渡过的第一个夏天,也可以说是好几年来渡过的第一个夏天,上辈子一到夏天就有空调相伴,哪里像古代,整个世界最最凉快的竟然是井水。活着不容易啊……
莫司情见了她这副样子,每次都是一副想笑又憋着的模样,更让她窝火。就在她死缠烂打让莫司情想办法解暑了一阵子之后,好不容易等来了一个阴天,莫司情一大早就把她拽了出去,带着她骑上了马,一路奔波。
一路上,她在马背上磨磨蹭蹭打着转儿,磨了好半天终于决定问个清楚:
“要去哪里?”
“安分坐着。”
“干嘛去?”
“安分坐着。”于是乎,为了避免当炮灰,一路上她都没开口。
骑马带人,莫司情似乎是考虑了很久,终于决定把她放在身前,从她的手臂下面拉过缰绳。这样一来。骑马的时候莫司情温热的鼻息就一直伴在她的耳侧,还有那一记一记有力的心跳,也始终挨着她地后背。
有些热。乔浅浅却不想挪开;莫司情许久没有发出声响,她悄悄抬头,刚好看到的是莫司情的下巴。白皙得像个姑娘,还有那脸,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有些泛红。
偷偷脸红地莫司情哟,乔浅浅咧开了嘴偷偷笑,正想伸出手戳戳他的脸,忽然听见马儿一声长啸。原来是莫司情不知道什么时候拉了缰绳。把马儿停了下来。
到了?
乔浅浅疑惑地回过头,见到眼前的情形,下巴差点掉下来。
前面,是一望无际地碧波。正是阴天,水是墨绿色的,有风吹得水面波纹荡漾,望不见尽头。有条长长的丁坝一直延伸到碧波深处。那丁坝的尽头有一艘大船。船身朱色,上面悬木雕刻着数不清的花纹,还有处处绸锦飘荡。
那样碧绿的水。那样精致的船,让乔浅浅花了好些时候笑话。反应过来,她兴奋地回过头掐住了莫司情地胳膊直晃:“喂,我可以坐吗?”
好精致的船啊,比上辈子西湖边的好看多了!
莫司情淡漠的脸上闪过些许柔和的神色,然后对上乔浅浅热切的目光后又恢复了淡漠。
“你不是嫌热么,江上会好些。”
一句话,被他说得很轻,乔浅浅却笑得眯起了眼。想了片刻回头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外加蹭了蹭。
“莫司情,你还不是那么变态嘛。”
然后。她很明显地感受到了莫司情骤然加快地心跳和呼吸,憋在心里偷着乐。
“下去。”莫司情咬牙切齿。
“哦。”
乔浅浅笑得像个投了偷了腥的猫儿,用了点力气跳下马背,偷着笑一溜烟跑向了大船。就在她的背后,莫司情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地脸上笑意盎然,竟然从来没有过的明媚。
大船大船大船,乔浅浅的脑袋里只剩下这个,哪里还顾得上莫司情在背后什么表情,一到渡口就雀跃地借着三脚猫功夫对着船上一跳,几个踉跄之后安全降落在了甲板上,回头朝莫司情嘿嘿直笑。
“莫司情,快上来。”他怎么还在马上?
莫司情轻轻点了点头,从马背上一提气,轻飘飘直接飞到了甲板上,如行云流水一般,一身红衣似火,纤尘不染。
乔浅浅的脸有那么一瞬间垮了下来,瘪瘪嘴:果然人比人是要比死人的,莫司情的功夫果然高她早就知道,却不知道他这么爱显摆,这不摆明刺激她么?
“宫主,是不是现在开船?”
一声突兀的声音夹了进来,乔浅浅才发现船头还坐着个船夫,这会儿已经掌好了舵正朝着莫司情行礼。
莫司情点了点头,自顾自走进了船舱,乔浅浅忙不迭跟了进去,发现里面也精致的可以,而且摆好了酒菜,看来莫司情早就把一切准备好了。
“坐下。”
莫司情说,语气让乔浅浅觉得很耳熟,没错,就是上辈子隔壁伯伯教育他家爱犬时用的调子。
然后,船慢慢启动了。
莫司情斟了杯酒,抬头就看见了乔浅浅满眼地星光点点,着眼点不是他,而是她手里地酒杯。
“我也要。”她说,眼神闪闪。
“不行。”
莫司情很肯定地拒绝,忽然想起了那夜她抢过他桌上的酒,一杯下肚嘴成一滩泥,磨磨蹭蹭地往他身上靠。就是那夜,他第一次吻了她——原因竟然是该死地酒!
酒品,人人都有。
他见过酒品差的,却没见过酒品差成这样的。
“莫司情……”乔浅浅讨好地笑。
莫司情别开头去,不看她的笑脸。
乔浅浅恨恨瞪眼,很不甘心地瞟了一眼莫司情手里的杯子,又瞟了眼桌上的酒壶,长叹一声:地主啊活地主啊。
打不过,求不到。她只能放弃了。
江上果然比一般地方凉快许多,乔浅浅坐着坐着就昏昏欲睡,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没有想起来。隐隐约约有些不舒服。再然后,一个大浪打来,船身晃了晃。乔浅浅霎时脸色白了,她终于想起她忘记什么了——她她她——晕、船、啊!
呕——
干呕。
乔浅浅捂着胸口凄然抬头看了莫司情一眼,莫司情看着她的眼里露出惊异的目光。
莫司情迟疑地放下酒杯,绕过桌子走到她身前,疑惑地打量着她,然后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
乔浅浅在那之前就很惨烈地朝他点了点头:没错,我晕船。我晕船啊!!
“你怎么样?”莫司情问。
乔浅浅挤出一个狰狞地笑容:怎么样,你试试?
莫司情对她的笑容里面的意思了如指掌,甩了个凉凉地眼神回给她,却也掩不住眼神里面隐隐的担忧。
就冲他这个眼神,乔浅浅决定大人不计小人过。
“我……没事。”只是犯恶心,忘了就好。
“要不,回去?”莫司情皱眉。
回去?
乔浅浅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从他的眼里找到些类似心疼地情愫,又看了看外面的碧水和风,垂着眼咬着牙想了想。抬头笑:“没事,我想继续玩。”
说是喜欢乘船游江贪图凉快,不如说是……贪图闲暇的莫司情。
只要他陪着,晕船也撑。
“宫主,属下这里有清心草,给郡主服用吧。”船夫忽然说。
乔浅浅接过船夫递上来的几个草,颤颤巍巍地看了莫司情一眼。真的要把这个什么草像牛一样吃下去?这……太不符合正常人逻辑了。
“吃,不然回去。”莫司情说。
乔浅浅翻了个白眼,终于还是捏着鼻子把那个什么草咽了下去。抬头就看见了莫司情脸上一闪而过的笑意。顿时觉得这草吃的还算值得地。
“你……”莫司情张了张口,欲言又止。最后咬咬嘴唇开口,“你如果难受,就好好躺着,别撑。”
乔浅浅点点头,偷着笑。
莫司情那副别扭的样子,像极了倔强的小孩子,明明想关心,却死活不肯露出来,真是——招人想虐待啊……
“莫司情,以后我们还出来好不好?”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莫司情”
“你这么有精神了?”
额?
乔浅浅忽然记起来,她好像在晕船过程中吧?怎么好像……没什么感觉了?那个药竟然那么有效果?
“我好了,那我要喝酒!”
有精神了,自然刚才那么点小心思也出来了,乔浅浅开始耍无赖。
莫司情面无表情地把最后一滴酒斟完,对着酒杯一饮而尽,回头看向她的目光里居然有些促狭,说是意味深长却有好像有点别的什么味道。
“你真的想喝?”他问,眼里微光隐隐。
乔浅浅忽然觉得莫司情有些陌生,那眼里地光芒让她有种被什么动物盯上了一般的感觉。只是一下子反应不过来,她傻乎乎地跟着点了点头。
然后莫司情脸上的神色就越发怪异了。
她想问,你想干什么,却在出口地时候又咽了下去。因为莫司情绕过桌子到了她面前,三千青丝垂到了她的脸际,鼻息带着玉桂佳酿的香味就朝她覆盖了下来。
“等等!”
千钧一发之际,乔浅浅喊停,莫司情的脸上神色僵硬了,似乎是羞于刚才自己的举动,脸上神色微微尴尬。
“你……”他气急。“嘿嘿,你听,有琴声。”
“你……”
“真的!”
乔浅浅狠命点头,咧嘴笑着后退——开、开什么玩笑!船夫看着呢,他怎么好意思……
逃跑是真,这琴音也是真的。
莫司情无奈地看了一脸心虚的乔浅浅一眼,迈步走出了船舱。一出船舱就看到了不远处行来的一叶小舟,舟上坐了个老人,正弹着琴荡舟,不经意地一回头,正好撞上莫司情地目光。
“谁啊?”
乔浅浅也迈出了船舱到了莫司情身边,才拉住他地袖子就发现他的手臂有些僵直。
“船夫,回去了。”莫司情忽然说,神色焦躁。
乔浅浅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忽然进了船舱,一时反应不过来,只看见那个小舟之上地老人忽然把琴一扔,呆呆地看着莫司情,神情激动,忽然张口大叫:
“殿下!殿下!老臣可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