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齐书容正与黄裕春说话间,青柚走了进来,神色隐隐有些不快。
“少女乃女乃……”
“怎么?”
青柚迟疑了下才道:“方才周姨娘说要过来请安,我说有客人,让她一会儿再来,谁想……她竟昏倒了。”
昏倒?齐书容挑眉,正想起身去看,黄裕春已先道:“怎么会昏倒了?”
“去看看吧。”齐书容说道,黄裕春既然与邢氏往来频繁,应当也对周姨娘知之甚详。
黄裕春迟疑着点了点头。
两人来到隔壁小房,周姨娘面色苍白地躺在卧榻上,身子削瘦,找不到几两肉,脸上更透着病气,连她的奴婢也怯生生的,只在旁边不安地低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齐书容蹙下眉头,怎么回事?曹家不可能苛扣一个姨娘的饭食,或是不给看病吧。
黄裕春倒抽口气。“琼玉……”意识到自己失口,她赶忙改了称呼。“周姨娘怎么变成这样?”
你问我一个刚进门、什么也模不清的新妇,我怎么回答你?齐书容转头吩咐丫丛。“去请大夫。”
“是……”
“等等,先去看大爷得不得空,让他过来一趟。”今儿个来的都是堂兄弟,他要找借口离开应该很容易。
赖嬷嬷压了压周姨娘的人中,就听见她如哽咽似的申吟一声,缓缓苏醒,待她瞧清四周的人,忙要起身,可脑袋一阵晕眩……
“不用忙着起身,躺着吧。”
周姨娘虽没见过新进门的女乃女乃,可瞧齐书容的穿着、说话的语气与态度,立刻明白眼前的人是谁。
“给女乃女乃添麻烦了。”她低着头,神色极其不安。
“不过是小事。”齐书容说道。
“你怎么成了这样子?”黄裕春忍不住上前。
周姨娘抬起头,一见来人,眼泪便掉了。“姑娘……”
赖嬷嬷冷冷地翻了个白眼。
齐书容说道:“你们说说话吧。”说完便走了出去。
赖嬷嬷立即上前道:“我瞧着她就是来触雷头的,身子虚成这样,请什么安?存心给人添麻烦。”
齐书容好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你瞧她的身子……”
“不知道是瘦得没了中气,还是带着病。”赖嬷嬷皱眉。“曹府不像是刻薄的人家。”要真刻薄也不可能放任周姨娘到处乱跑。
“我让青柚留下来听听她们说什么。”赖嬷嬷一副“你别担心,万事有我搞定”的表情。
齐书容笑着进了房,不多时,曹平羡果然来了。“她呢?”
“隔壁。”
曹平羡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看着她闲适地坐在榻上刺绣,神情没有一丝不悦。
“是我疏忽了,昨晚应该跟你提一提的。”他在她身边坐下。
她的眼中立刻闪过好奇,弄得他一时不知该怎么反应,仿佛在听街里巷弄的流言。
“两年前产下死胎后,她就了无生趣,什么事也提不起劲,宛如木头,后来俪娘走后,她更是厌弃的寻死寻活,我本想给她一笔钱,放她出去与家人过日子,说不准会好些,她却不愿,你若不想见她,便免了她的规矩就是。”
果然是他说话的风格,三言两语,平铺直叙,没有一点多余的感情起伏,即使在提到死去的孩子与邢氏时都一样,要知道他心里真正的想法还真不容易。
“我再问问她。”齐书容说道。“我不知你们习惯找哪位大夫……”
“我已经让人去请了。”他起身道:“我去与她说说,她若再这般要死不活,不如待在她自个儿院子里。”
他不是残酷刻薄之人,可也见不惯别人要死不活地在他眼前晃,他自认从没短少过周姨娘什么,也试着让她离开伤心地与家人过日子,毕竟她还年轻,还能再嫁,可她只一径儿地哭,实在让人生厌。
齐书容倒觉得周姨娘会来跟她请安,应该是想好好过下去吧,不过她不会笨得在曹平羡面前说什么。
她才刚嫁进来,在还没熟悉人事物前,最好少开口,让别人作决定,免得吃力不讨好,无故惹了一身腥。
曹平羡离去后,齐书容悠闲地喝口茶,拿起篮子里一块五彩斑斓的石头,对着窗边的日阳转,色彩的变换让她扬起嘴角。
突然一阵脚步声传来,她赶忙将石头放回竹篮内,以各式布料盖好。
“小姐……”青桂急忙忙地走进来。
“怎么?”
“黄姑娘哭着跑走了。”青桂慌慌张张地说。
齐书容的下巴差点掉下来,哭着跑走?这一出去不是要引人误会吗?还有离开之前,不是该跟她打声招呼……
“幸好被赖嬷嬷拦下来了。”青桂喘气道。
“一口气把话说完行不行?”齐书容放下篮子,才到门口就见赖嬷嬷搀着哭红眼的黄裕春过来。“拿些冷茶水给黄姑娘捂眼睛。”
“是。”青桂赶紧到茶水间去。
“怎么哭了?”齐书容关心地上前。
“对不起。”黄裕春拿着帕子抹眼睛。“只是想到一些伤心事,我不想让你误会……”
“先进来吧。”齐书容开始庆幸其他姑娘们没有跟来,否则还不乱成一团。
黄裕春摇头。“不了,我也该走了,一会儿姑姑来找我……还有,我也不想跟曹大哥打照面。”
“可你这样……”
“已经没事了。”黄裕春止住眼泪,抱歉地望着她。“是我失礼了。”
既然执意要走,齐书容也不能把人按着不让走,只得颔首道:“那我就不留你了。”
黄裕春松口气,见曹平羡由隔壁房出来,她匆匆行过礼,低着头快步离去,赖嬷嬷却是一脸不赞同,怎么会有如此不懂事的姑娘。
“茶水来了,啊……”青桂从耳房出来,看到站在廊上的曹平羡,吓得差点没把碗盆打破,他怎么老是不吭一声就冒出来。
曹平羡莫名其妙地望着她,怎么每回见她都如此冒失?
他迈步进了寝房,齐书容则示意青桂出去把茶水倒了。
不知哪儿窜出来的青柚,小声问嬷嬷。“咱们要不要进去?”
赖嬷嬷摇首。“姑爷是个有主见的。”万一惹恼他可就不好。“你刚才听到了什么?”
“没听到什么,黄姑娘跟姨娘不过提了以前的夫人几句,两人就哭得眼都肿了,黄姑娘只让她好好保重身子,后来青枣给我递信儿,说大爷回来了,我不敢留在屋子里偷听,就到茶水间待着。”
赖嬷嬷满意地点头。“你倒是个机伶的。”她瞥了眼还站在原处,一脸认真听她们讲话的青桂,当下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无奈。“多学着点。”
青桂立刻道:“小姐说猪就是猪,学不成猴儿的。”
赖嬷嬷翻白眼。
“你说我是猴儿?”青柚气得脸都拧了。
“你自个儿说的。”青桂一溜烟窝进茶水房。
“我已经同她说清楚了,再这样要死不活的就让她父兄来接她。”曹平羡一进屋就把话简短说了。
“噢,好。”他自己都拿主意了,她还能说什么?
“有什么想问想说的?”
他的态度像是在询问下属,齐书容忍不住回道:“有什么我需要知道的?”
他一怔,浮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原本纠结的眉宇松了开来。“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不满?”
她扬起眉头,大惑不解。难道是指周姨娘?
“没有。”她摇首,嫁他之前她就晓得周姨娘的存在,哪会为此生气。
“可我昨晚却觉得你对我有怒火。”他深思地盯着她的脸。“我的肩到现在还在痛。”
她的脸霎时嫣红一片,原本怡然的表情也消失无踪,连话也说不出来。
真是太……太下流了,竟然在她面前提昨晚的事。
曹平羡忽然觉得神清气爽,故意道:“柜子有伤药,你替我抹抹。”
她的头越来越低。
你痛?有我痛吗?该敷药的是我吧!不过这种话她是没脸说的。
见她一径儿盯着地上,不动也不说话,他索性自己动手,拿了伤药,将她拉进内室。
“来。”他拉着她的手去月兑自己的袍子。
齐书容隐忍着,耳根都红了。“你自己月兑。”
“怎么,不愿服侍我?”他挑眉,故意道:“妻子为丈夫更衣伺候,不是天经地义之事吗?”
“你……”她咬牙切齿地望向他。
昨晚就觉得他喜欢捉弄人,一会儿装醉一会儿缠着她月兑衣,每每令她尴尬又不知所措,偏偏她又不知如何反驳,妻子为丈夫更衣确实是本分。
他以手指点了下她的腮帮子。“夫妻总要有点闺房情趣。”
闺房情趣四字令她脸蛋更加烧红,她恼道:“受教了。”她粗鲁地扯开他的袍子,一把夺过他手中的伤药,示意他在榻上坐好。
他好笑地看着她粗暴地扯开他的单衣,露出精壮的胸膛,她不自在地浮起红晕,努力让自己显得世故。
不过当她看到他肩上酡红的齿印时,所有的旖旎遐想全数散去。
她有咬得这么重吗?
她不安地转开药罐,往他肩上抹了一把。
“你这是在刑求吧?”当她毫不温柔地往他肩上的齿印涂药时,疼痛让他动了一下。
齐书容顿生歉意。“弄疼你了?我不是故意的。”
他左肩上的齿痕咬得有些深,还泛着青痕,怵目惊心。
昨晚她疼得受不了,根本没注意到自己的力道,他又比她早起身,是以自己根本不晓得伤口如此严重。
见她一脸难受,曹平羡心中升起一股温柔,将她拉坐在大腿上,对着别扭不自在的她说道:“没事,男人哪有女人娇贵,没两天就好了。”
“哪有这般快的……”
他故意在她耳边低喃。“只要你别又给我添上新伤。”
暗示的话语、低沉的嗓音,令她红霞似火,不安地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