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语考试结束铃声响起的那一刻,预示着这一年的高考落下帷幕,熬过来的考生们,有的欢喜,有的垂头丧气,还有的哭了,不管哪种状态,再也回不去。
皇甫澈站在绒花树下,双手插在口袋,看着楼里的人越来越少,浓眉皱了皱,往楼门口走过来。
怎么还不出来,上厕所了?
他点点头,说:“你们先回去吧。”
“你手里有那份亲子鉴定书,是可以证明我不是女乃女乃的亲孙女,但我和女乃女乃一起生活这么多年也是事实,打官司你未必能赢。”
她走到简采薇面前,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姑姑,我知道你讨厌我,其实我也不喜欢你。”
“可这是你母亲的意愿,她没把小曦当外人,他们祖孙俩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感情——”
几天没见,她就瘦了一大圈,眼中肿肿的,还有黑眼圈,憔悴的不成样子,笑的让人心疼。
皇甫澈迈步上楼,摆了摆手:“不用,过会儿我打电话叫外卖。”
听到脚步声,刘伯年转头,皇甫澈跑到近前。
皇甫澈刚要嚷回去,就听到了关门声,臭小子,算你跑的快
简曦像什么也不知道,直愣愣站在门口,浑身轻轻颤抖,紧紧盯着里面医生和护士忙碌,晃动的人影中,女乃女乃一直闭着眼睛。
天已经黑了,三个人起身往门口走,邰小博转身说:“要不要买点吃点给你送回来。”
“再躺一会儿。”见她要起来,皇甫澈握握她的手说,她摇摇头,坚持下床,茫然的看看四周,“女乃女乃——我女乃女乃呢。”
“爸爸回来了,二舅冲上去打他,外公生气的大吼,二舅才红着眼睛放手。我从没见过外公这么生气,小姨流着泪把我抱上楼换衣服,她很爱笑,我问她为什么哭,她的眼泪一直流。”
刘伯年默然,宋兰卿所担心的一点都没错。
“简曦,你睡了吗?”他敲门,还是没有任何回应,低头看看还冒着热气的面条,说,“我买了你们学校附近的那家面条,吃完再睡。”
“你——”简采薇眼睛立了起来,碍于她身后三个像发怒的公牛一样怒瞪着自己,恨恨的转过脸
“哼!看见你就恶心!”
宋兰卿早已写下遗嘱,名下那套两居室房产归简曦所有,另有五万元存款,简采薇和简曦各得一半。
万森冷嗤了声,他早受够这个泼妇了。
简曦点点头:“嗯嗯,你先坐吧,我有点累,先上去睡会儿。”
两个星期前,她就陷入了昏迷。
气双插了。“小曦曦和女乃女乃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女乃女乃就这么走了,她一定受不了。”李发深呼口气,“希望她能快点好起来。”
拿出烟,又放了回去,转身慢慢靠在门上,望着壁灯出神。
“——皇——甫澈——”
她会好好照顾自己,不会让他们失望。
一个多月前,感觉时日无多的宋兰卿要求回来,想最后看看简曦,不想让她知道,一直硬撑着,病危通知单下了不止十次。
“你姑姑和外公在商量女乃女乃的后事。”
“在哪儿!”
“——姑姑——女乃——”
“小姨说妈妈太傻,放不下爸爸,气消了就自己回来了。一个月后,小姨接到医院打来电话,妈妈病危,没有家属,遂拨通了手机里最后通话的她。”
自女乃女乃过世她晕倒,醒来后就没大声说过话,一直压抑着。
“女乃女乃,我舍不得你,可你累了就休息吧,我改天再来看你。”
真是麻烦!他望着窗外的黑夜,幽暗的眸光似乎穿透夜幕,飘向遥远却清晰的过去。
“再说一遍试试!”皇甫澈眸光森寒,拳头攥的嘎吱吱响,浑身的戾气,一触即发。
哭吧,痛痛快快的哭吧。
“对不起,我刚知道,你还好吧。”考完试就被老妈揪走去收拾行李回家了,睡了几天给万森打电话才听说,急忙赶了过来。
“十三年前,我正在画画,外公忽然来了,还有大舅、二舅、以及国外的小姨,她一进来就把我抱进怀里,都把我抱疼了——”
简采薇一直哭的很伤心,没有了妈妈,哪个人能不伤心呢。她几次欲言又止,在丈夫的催促下,沉默的走了。
老师们陆续从楼里出来,又等了会儿,还不见她出来。
万森嘴角抽了抽,心说用不用这么卸磨杀驴啊。
一向话多的万森,几次张口却不知说什么,求助的看向邰小博。
“行了,你回去吧。”
两人的车几乎同时到达医院,万森坐邰小博车一块来的,见到皇甫澈焦急的问:“到底怎么回事?”
“——女乃女乃——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女乃女乃——我不要——离开你——不要——女乃女乃——”
“外婆——”张君涵抽噎着跟了进去。
“澈,小曦曦是不是病了,脸色太难看了,说话都有气无力的,好像随时要晕倒似的,要不要打电话给然哥过来看看。”
门关着,他抬手敲了敲门,没有任何回应,她可能真的睡了吧。
刚起身又跌坐回去,她模着宋兰卿的相片,泪如雨下:“女乃女乃,我脚麻了,你真不管我了吗?我不要一个人,我该怎么办,女乃女乃,我撒谎了,英语我没有考,对不起,对不起——”
“什么?”简采薇呆住了,随即哭着冲进病房,“妈——!”
“出去出去!医生正在抢救,请在外面等!”护士不耐烦的将门关上。
“妈?妈!”简采薇红着眼睛,推搡护士,“我妈怎么了,让我进去!妈?”
“阿姨,你太过分了!”邰小博一脸冰寒,眼睛幽暗深重。
她挣扎着要起来,他抱的更紧,她气恼的捶他,咬他,他却纹丝不动,最后她哭倒在他怀里。
“可——”邰小博轻轻摇头,万森拍了下嘴,识相的闭上。
皇甫澈上前,握起她的手,沉默不语,眼里微微蕴了笑。
简曦早已瘫软在皇甫澈怀里,大口大口的喘息好一会儿,挣扎着去看女乃女乃,脚步踉跄差点摔倒,皇甫澈上前扶住她。
刘伯年摆摆手,王医生走了。
“外公。”万森和邰小博向来都随着皇甫澈这样叫。
醒过来时,发觉躺在病床上,皇甫澈正握着她的手,万森和邰小博也站在床边。
“妈啊!你怎么不告诉我呢!”听完,简采薇捂着脸抽噎起来,边哭边数落宋兰卿对她狠心。
看她受苦,他却一点办法都没有,他真恨自己的无能!
刘伯年重重叹了口气,缓缓道出实情。
“姑姑,我——”
最终和刘伯年商量,以出国的名义,让简曦安心学习,也可以先适应独自生活。
简曦本就虚弱,被她一推,差点摔倒,皇甫澈将她扶住。
“关你屁事!快走。”皇甫澈不耐烦的赶人,万森跳着躲开,挥挥手下楼,听背后传来声音:“把灯关掉,门锁好,我不下去了。”
“外公,您不是去国外度——,”万森差点说跑嘴,急忙打住,“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这份遗嘱我怀疑是伪造的,我是不会承认的!我妈生病期间一直是您在照顾,我十分感谢,以后的事我自会处理的。”
万森重重叹口气,看了眼李发和邰小博,全都一脸凝重,没人想说话。
“来都来了,我去看看她,再说我也没吃呢,买了三份。”
“这下你满意了!”简采薇对着走进来的简曦嘶吼,“你个野种!”
一进屋,围坐在沙发前的邰小博和万森朝她望过来,李发大步走过来。
他强拉下她的胳膊,她不得不抬头,泪眼朦胧:“干嘛,让我自己待会儿好不好。”
万森和邰小博对她也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态度差的可以。
宋兰卿静静的躺在床上,永远的闭上了眼睛,带着不舍,带着无限眷恋,永远的走了。
“不管你承不承认,遗嘱是真实的,而且你母亲生前已经做了公证。”
“我也不清楚,上去再说。”皇甫澈神情紧绷,大步往医院里走。
当时也确实出国了,刘伯年找了专家求医治病,可收效甚微,出国两个多月,她已经虚弱的不能下床。
“不好。”将她揽入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低低的说,“你想哭就哭,但不许让我走。”
万森和邰小博对视一眼,纷纷看向简曦,这样说来她没参加英语考试。
简曦感到他身体僵硬,刚一动,他俯身脸贴着她的头,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声音没有一丝起伏:“——两个月前妈妈离开前说要去给我买模型,让我在家里乖乖等她。”
“舅舅和小姨一直不停的吵,虽然他们总是让我回房间,爸爸总是低头抽烟,好几次我觉得二舅都想过去打他。我知道妈妈再也不会回来了,也知道妈妈是和爸爸吵架离家出走,爸爸没当真继续忙他的事业。后来,小姨告诉我,妈妈在她那住的时候一直盼着爸爸去接他,他却连个电话都没打。”
张君涵和她爸爸也赶来了,简采薇刚要说话,医生从病房里出来,简曦一惊,几乎扑过来
简采薇在门口踱来踱去,转头对简曦吼道:“哭什么哭!人还没死呢!”
家?女乃女乃走了,她哪儿还有家?
“你站门口干嘛,怎么不进去。”
“要吃回你家吃去。”皇甫澈身体一动,挡住他:“她可能没醒,要看明天再来。”
刚出电梯,就看到简曦站在病房门口,旁边还有应该在国外的外公。
“我能自己走。”她笑着拿开皇甫澈的手,走出护士站。
“我想她现在不希望有人打扰,还是让她清静些吧。”邰小博蹙着眉,顿了下,望着皇甫澈,“你多陪陪她吧。”
简曦说想多陪女乃女乃待会儿,让大家先走。
王医生摘下口罩,叹息着摇头:“很抱歉,我们已经尽力,病人抢救无效,已经——”
“他昨晚来过来了。”皇甫澈仰头靠着沙发背,闭着眼睛,一脑门官司,“自从——她都没吃过东西,然哥让打点滴,她不肯,只象征性的夹了两口面条。”
天渐渐暗了下来,她依依不舍走出墓园,皇甫澈站在石阶下,默默看着她,伸出手
宋兰卿走了,下葬这天,天气格外晴朗,简曦一直抱着她的骨灰,这个冰冷的小盒子,把女乃女乃永远的带走了。
原来一年多以前,宋兰卿已查处得了肝癌,已经是晚期,刘伯年知道了,他劝她听医生的建议住院治疗。宋兰卿不怕死,只是放心不下简曦。
皇甫澈顺着她的目光,惊骇的愣住,那是——怎么会?!
“大舅接到小姨的电话,赶到医院时,妈妈正在抢救,外公、小舅都来了,爸爸的电话一直关机,一个小时后才打通,他到的时候妈妈已经停止了心跳。”zVXC。
她特意选了张漂亮的照片,爷爷她没什么印象,爸爸依然帅气逼人,现在女乃女乃去和他们团聚了,只留下她一个。
刘伯年点点头,身体晃了下,他们急忙过来将他扶到旁边坐下,他摆摆手说没事。
女乃女乃了解她的个性,就是不想她亲眼看着自己一天天走向死亡才出此下策,她也明白女乃女乃的苦心,但她还是无法接受。
“没工夫听你废话!”简采薇一甩头,转身便走,简曦没有追,对着她的背影大声说,“如果你让我送女乃女乃最后一程,我愿意把房子给你。”
床一沉,她知道他坐了过来,忙说:“我真的不想吃,很困,想睡觉,你——”
她没说话,表情很复杂,犹如她的内心,仿佛不知道该说什么,片刻后走了。
王医生恭敬的站在他面前,低低的说:“刘老,您节哀。”
他不疾不徐的说着,云淡风轻,好像那些事情都发生在别人身上一般。
简曦瑟缩了下,皇甫澈将她揽进怀里,沉着脸盯着气急败坏的简采薇,面容紧绷。
“刘叔叔!”简采薇不耐烦的打断他,“我妈心肠好收留她没错,可她与我们简家没有半点关系!”
“你以为我愿意啊。你一个电话我匆忙过去,谁知人家根本不外送没饭盒,我也没办法,只好连碗都买回来了。”他痛痛快快练完拳,洗完澡,刚坐下要吃饭,就接到他电话让去买面条,那个地有点偏,害他找了半天。
关门之前,万森冲着楼上喊:“澈,你要不要这么有异性没人性啊!”
“回家吧。”
“别叫我姑姑!”简采薇拿起包,“我不会放弃的,法庭上见!”
“小姨把我带到医院——”他顿了顿,继续说,“我站在一张床前,床单真白啊,刺眼,——小姨掀开白布,露出妈妈的脸——”
她心里清楚,走进医院怕再也出不去,她担心一旦住院,简曦就会知道,怕她受不了,影响高考。另外也怕女儿知道后,会没了顾忌,伤害简曦。
万森和邰小博不认识,看到简曦这副样子,也猜到八九分,里面除了她相依为命的女乃女乃,不会是别人。
欠揍!皇甫澈忍无可忍,简曦拦住他:“这是我自己的事!”
她在哭?!考砸了?!
她扯扯嘴角,笑的让人心碎:“姑姑欠了很多债,女乃女乃常说她很不容易。再说房子是爷爷女乃女乃的,给她是应该的。”
“澈儿,你们来啦。”
刘伯年坐着没动,颓丧的神情,一下苍老了许多。
简采薇一把推开简曦,就往病房里闯,一护士将她拦了出来:“病人正在抢救,不能进来!”
似是累了,回去的路上,她睡着了,车刚在别墅门前停下,她就睁开了眼睛,默默下车,往屋里走。
“好,去睡吧。”李发伸手模模她头顶,“什么都别想。”
若不是然哥说要向外公如实汇报,她死活不让检查,他知道她难过,可这样下去,她身体怎么受得了。
一阵风吹过,轻抚她的脸,就像女乃女乃温暖的手。
头隐隐作痛,他抬手揉捏,更加心烦意乱。
简采薇蓦地停下,转过身微微眯起眼睛,神情有丝讶异,怔了怔问:“你说什么?”
刘伯年简略的说,她很早就病了,怕大家担心才没告诉,出国就是去治病。
她清醒的时候说过,即便她走了,高考结束前决不能让简曦知道。
“姑姑!”简曦追过来,坚定的恳求,“让我送女乃女乃最后一程,我要送她!”
万森眼前一亮开口到:“不然我们开个Party,热闹一下,免得她整天想女乃女乃,澈后天生日,我们就多叫些人来,让她开开心。”
“让开!”简采薇上前叱喝,狠狠剜了她一眼,问医生,“我是病人的女儿,我妈她怎么样?”
她在墓前坐了很久,跟女乃女乃讲着这一年多发生的事,说着说着就哭了,脸埋在膝上哭了一阵后,又转头对照片笑笑,接着说,并告诉爸爸,照顾好女乃女乃。
皇甫澈一直站在门口脉脉看着她疲累的背影,直到听到关门声,才收回目光,沉默着坐到沙发上。
简采薇伏在床边,嚎啕大哭,张君涵搂着她的手臂,泣不成声,他爸爸倒是很‘坚强’,皱着眉远远的站在门口。
有过相同经历的他,深深明白她的感受。
简曦一直在发抖,她不出声,眼泪自顾自的流,皇甫澈只能抱紧她。
听到医院两个字,他的心一沉,挂断手机快步走出校园:“我马上到!”
简采薇匆匆走出电梯,左右张望,小跑着赶过来:“我妈呢,她怎么样?!”
“真气人!”万森沉不住气,“简曦,你干嘛把房子给这种人!”
他拿出手机,响了好久才接,他没好气的问:“你在哪儿呢?我在楼下等你,没看到?”
简采薇傻眼了,他丈夫气恨的哼了声,头也不回的走了,在门口经过简曦身边时瞪了她一眼。
“你不会从刚才就一直在门口站着吧?”已经两个多小时了。
“我不饿,你自己吃吧。”她没抬头,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
“妈妈就这样走了,肚子里还怀着将近三个月的身孕。”
路上,邰小博打来电话,听说后也要赶过去。
“医生,我女乃女乃——”
邰小博面无表情,脸上的厌恶一闪而过,万森撇着嘴,单手叉腰鄙夷的看着她。
简曦看着她,一字一顿的说:“我愿意把房子给你。”
没想下午,简曦突然找到了医院。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疼她,她没法软弱,没人替她坚强。
简曦已经发不出声音,像木偶一样呆呆的看着疼她的女乃女乃,心里淌血,身子晃了晃,昏倒在皇甫澈怀里。
简曦在门口往里望,刘伯年手搭在他的肩上安抚的轻轻拍着:“别怕,没事的,你女乃女乃没事的,她会没事的。”
停好车,万森拿着东西返回别墅直接上二楼,看到站在门口正望过来的皇甫澈,他晃晃手里的东西。
“刘叔叔,”简采薇看到刘伯年,赶忙走过来问,“我妈怎么会突然病了呢,还病的这么严重?”
接过饭盒一看,皇甫澈浓眉一挑:“你怎么把碗都带来了。”
“这遗嘱有问题!”简采薇赤红着眼睛,把遗嘱撕成碎片,“刘叔叔,我是我妈唯一的女儿,她怎么会把房子留给一个外人!”
转动门把发觉没有锁,他推门进来,屋里漆黑一片,打开灯,看到她坐在床头,双手抱着膝盖,头低着脸埋在腿间。
她牵牵嘴角,对万森和邰小博点了下头,上楼回房。
“切!”李发对他翻个大大的白眼。
走几步又停下,转身说:“明天我妈下葬,别让我看见你,否则给你好看!涵涵,走!”
“医生说,妈妈的胰脏里长了一个肿瘤,很可能是恶性的,所以才会一直头晕,医院建议她打掉孩子治病,她舍不得肚里的宝宝,配合医生住院,却不肯通知家属。”
“也许她没想到会那么严重,住院半个多月她就已经下不了床,还给我打电话,问我有没有淘气,还让我听爸爸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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