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江漠北把顾落和唐振东的亲权概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dna报告递到唐一栗手里的时候,唐一栗觉得体温瞬间急速下降,血液循环几乎了接近凝固,他的世界一下子就那么崩塌了,
他的爱情,他的顾落,他的孩子……他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平衡,永远落入了无底的深渊。
灼心刺骨的疼,唐一栗从没有像现在这么恼恨他自己,
为什么要强按着顾落验了dna,一切是清楚了,可结果却不如糊涂着。
对顾落,这个妹妹,他还怎么爱?对顾落,他到底应该摆个什么感情?唐一栗找不到答案,
他只知道,要他离开顾落,他是不能忍受的,可和顾落在一起,却又是不合理的、违规的、甚至是非人性的,
唐一栗完全陷入挣扎和沉沦的危险境地。一连几天,唐一栗觉得自己就仿佛是走在钢索上,摇摇摆摆中,总想寻找一抹平衡,寻到一丝出路。
站在阳台上,唐一栗抽完了第十支烟,搓了搓发僵的脸,这才进了唐振东的病房。
唐振动闭着眼睛,正在挂点滴,经过专家会诊后,医生并没给他做手术,而是保守治疗,唐振东一直都在住医院。
唐一栗拉了把椅子,坐在床边,仰脸望着点滴瓶,出神。就连唐振东醒过来,一直神色复杂的看着他,唐一栗都没感觉到。
“唐栗,尘尘那边怎么样了?”唐振东终于决定打断神游的唐一栗。
“啊?”唐一栗的一双眼睛立时到了唐振东的脸上,瞬间醒过味来。“爸,怎么了?您说什么?”
唐振东说:“尘尘什么时候能做手术!”
“医生说下周四!”
“唐栗,你也要多注意,一定要休息好!千万别感冒了。”唐振东叮嘱着,
唐一栗和尘尘骨髓配型成功,尘尘是他的儿子,唐一栗也是。在唐振东心里,两个儿子,要同时躺在手术台上,谁都不能出意外。
“爸,我知道!我会注意!”唐一栗嘴里应着。
“顾落……她……”唐振东又开口,迟疑着,语气中夹着无尽的酸涩。
“顾落……”唐一栗同样咬着这两个字,声音都在发颤。“……她一直都陪着尘尘!”
顾落自从dna报告出来之后,整个人并没什么反应,不哭不笑也不闹,更是不说话。人也是哪都不去,黑白守着尘尘,
顾落太安静了。
唐一栗觉得,很多时候,顾落安静的甚至连呼吸都让人感觉不到,令他窒息。
唐振东闭上了眼睛,许久,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唐栗,怨恨爸爸吗?”
唐一栗闷不做声,只是轻摇了摇头。
就算是怨恨又有什么用,能改变什么?
空气有些僵硬。
见唐一栗半天没动静,唐振东觉得自己胸口像有块大石头压在上面似的,让他根本喘不上气来。
“我就是死一万次都不足以弥补我的罪恶!”唐振东手指扣着掌心,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说出下面的话来。“唐栗,你和顾落是同父,同血缘。”
唐一栗顿时苍白如纸,脑袋轰的一声,又裂了。心脏瞬间就锥心刺骨地疼痛起来,一阵接一阵,简直叫人无法忍受。
他讨厌这些话,可父亲却偏偏故意的提醒他,
唐振东有些难堪地咬了下嘴唇,“彻底分了吧!唐栗,儿子,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唐一栗低下头不说话,面上却似乎没有一丝松动。
“我和你说话,你没听见还是怎么着?”唐振东也是白着脸,必定他也很难堪,
他的儿子,他还不了解吗?爱了,就会爱得彻底,很难放下。
可是,他还得要唐一栗认清现在的状态。
唐一栗和顾落,确实不能让人放心,以前不能改变,但是以后他不能看着自己的一对儿女荒唐。心若是管不住的话,那后果无法想像。
唐振东不能再深着想下去,难受!
“……你们是亲兄妹,所以是不行的……唐栗,你别乱来,有些事就得让它过去……”
“我过不去,怎么办?”
唐一栗嘴唇蠕动着,就是喊不出来,喉咙里就像卡了一根刺一样难受。
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煎熬。
他爱顾落,爱的成疯成魔,爱的发痴发狂,爱的自连唐一栗自己都对自己绝望……可是,道德伦理是一堵难以摧毁的墙,那股僵持的压力赫然横在他和顾落中间,让他狼狈不堪。
“过不去也得过,”唐振东提高了嗓门,有些沙哑的声音好像被火淬过。
“一时是不能接受,不过过阵子就会好起来的,”
“唐栗,听爸爸说,人不能只认定一条路走到死,随爸爸求你了,你好好想一想,我想你心里面应该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
唐一栗只是沉默的听着,既不争辩,也不反抗,更不顺从,从始至终一句话不说。
唐振东突然很怕,唐一栗的沉默代表了什么他很清楚,唐振东的心里充满了恐惧,他感到力不从心,他怕唐一栗真的疯魔了,铁了心想要沉沦,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豁出去了。那样的情况,将是一件完全超出他能力范围的事情。
真要那样,可怎么办?
唐振东捂着心口,他觉得胸口有把小刀,一下一下,给他在心脏上刺出一个洞来,痛得像凌迟。
“唐栗,你去把顾落叫来,爸爸有话跟她说!”唐一栗已经是这个态度了,唐振东很想看顾落是什么状态。
唐一栗想了好一阵,才站起身来,说:“好!我现在就去叫她。”
……
尘尘和唐振东住的就是一家医院,只是不是一栋楼而已,
尘尘依旧在无菌监护室,
唐一栗换了无菌衣,进了监护室。
房间里的顾落听到声音一抬头,“咯噔”一声!脑袋成了浆糊,心中荒凉的就像无垠沙漠,寸草不生。
她根本不知道该用怎样的心境面对唐一栗,
在心里,顾落真的怨恨着唐一栗。
恨他是安平的儿子,更恨他强按着自己验了dna。
凭什么要给她验血,是谁的女儿,她一点也不在乎。
唐一栗盯着顾落,她的脸上戴着口罩,看不到那上面的表情,更看不出喜怒,只是一贯黑白分明的眼眸现在熬得已是通红,还有,清晰分明的忧伤。
唐一栗心立即抽疼了一下,“顾落……”
顾落把头扭开,已经收回了目光,不再看唐一栗,哪怕一眼。
唐一栗抿着唇,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顾落对他一天比一天疏离冷漠,让他越来越有种不妙的感觉,这些天,顾落不肯住心园,也不肯回大院,就在医院那么呆着,几乎寸步不离尘尘,吃不了多少东西,晚上困了就在走廊的长椅上眯一会儿,
唐一栗没方法,只能让熟人在医院找了一间病房让顾落累的时候可以休息一下,但是顾落进那间病房的时间少之又少,他看的出来,很多时候顾落是恍惚的。唐一栗不知道怎么哄顾落,都恨不得倾尽所有,甚至都想把天上的月亮摘给她,只要她能对他笑。
站在顾落身侧,唐一栗一个没忍住伸手就拉她,“别这样,求你跟我说句话!”
顾落没理他,只是用力甩开了唐一栗抓着自己胳膊的手。
唐一栗不死心,又伸手过来,更紧的抓着她。
顾落再次用劲儿甩他,没甩开,接着又甩了几次,结果,她反被他抓的更紧,更用力。
“跟我出来!”唐一栗死抓着顾落,连托带拉的弄出了无菌监护室,他总是不能和顾落在病房里怎样,必定,尘尘还病着呢!
出了无菌监护室,月兑了无菌衣,鞋帽,唐一栗才发现顾落的脸是那么的白,白的就没一点血色,孱弱的像一张纸。
唐一栗浑身难受得不行,“你看你都成什么样了?成心让我难受是不是?”
顾落始终没表情,这么些天,她根本睡不好,现在脑子跟浆糊似的。
唐一栗也静了一会,眼中沉淀的太多情绪,“顾落,爸要见你!”
顾落看了他一眼,既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唐一栗站在那儿,有点急了,
“你倒是说句话!告诉我,你脑子成天都想些什么!”唐一栗伸手照着顾落的脸就用力捏了一把,顾落立即疼得往后躲,眼睛瞪着他,“你干什么掐我?疼死了!”
唐一栗伸手去抱顾落,“还知道疼,我还以为你是木头人儿呢!空的就像没有生机的机器人了,顾落,知不知道,你这样我很害怕!”
顾落眼底有些放热,鼻子很酸,为了止住眼角滚烫的某种液体,绷得脸孔都有些抽搐了,很长时间,她才回过神儿,发现唐一栗的正搂着自己。
顾落一个激灵赶紧推开他,他们现在那种关系,早已经不可以,
“以后不许抱我!”顾落警告着。
唐一栗就仿佛没听懂顾落说话,眨眨眼,愣了半天才问顾落:“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要和我分开吗?”。
顾落咬着唇,点头:“是,就是这个意思。”
唐一栗瞅着顾落,说:“我哪儿做错了,说出来,你想怎么罚我都行,”
顾落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哪错了?她也想知道到底哪错了!
“别怕,什么事都有我在。”唐一栗擦着顾落的眼泪,又怜又爱,翻江倒海一般的疼惜,顺着血液,一点点,流向他的心脏,
“顾落,我不会分的,你也不许,我们要在一起,一直到白发苍苍,”
“不……”
顾落只说了一个字,唐一栗便低头堵住了顾落的嘴,不客气地入侵进来纠缠着她,再也不放开,只是,纠缠辗转间,却藏不住凄然,
缘起缘落最终只能总结到一個“命”字里,明知不可以,却戒不了,终究情不自禁,贪念和沉沦总是难以自仰。
顾落瞬间就懵了,她不知道唐一栗亲她的时候,她是应该回应,还是应该推开他,扇他一巴掌,然后吼他,‘别忘了,我们现在同血缘。’
顾落越是挣扎便越是纠结,就仿佛是溺水了一般,越是折腾便越沦陷。
就在顾落大脑里挣扎不安,做思想斗争的时候,就听见有人高声咳嗽了几下,然后唐一栗才依依不舍的放开了她。
唐一栗转了下脸,先是怔了下,随即恢复了平静和自然,喊了声,“爷爷!”
唐铁沉默的站在他们不远处,脸色铁青铁青。老爷子的后面是糖糖和江漠北,两个人来拿上也尽是复杂的情绪。
唐铁用力压着气息,生怕一个控制不住什么难听的话都能吼出来。
唐一栗和顾落这个样子,他看着就害怕,真的不能再继续放任下去,无论如何也得想办法解决掉,而且越快越好。
“……唐栗,跟我回家。你爸那里让唐糖和江漠北守着就行了!”
唐一栗点了下头,眼睛却看着顾落,“爸说要见你,有话跟你说。”
顾落咬唇,依旧不语!
唐铁的眼睛也是看着顾落,想扯着唇角对自己家的血脉笑一下,却没笑出来,“唐家的孩子唐家会认!顾落,听话,去看你爸!”
“……好!”顾落咬着唇,好半天说了一个字。
她不想做什么唐家人,可是她却很想问问唐振东,难道真像安平所说的,妈妈破坏了她人的婚姻,是个不折不扣的第三者。
唐一栗和唐铁离开了医院,
顾落和糖糖还有江漠北去了心血管病房,
“我们一会再进去!顾落,你先去吧!”唐糖看着顾落,示意顾落进唐振东的病房,而她和江漠北却站在门外,
看着顾落进了父亲的病房,唐糖才转了脸,叹了一口气,
江漠北拉了唐糖一下,“你是孕妇,别太累,在椅子上坐一会儿!”
唐糖模了一下自己微凸的肚子,在长椅上坐下,看着走廊远处,说:“按道理说,顾落是我爸和别的女人生的孩子,我应该讨厌她、恨她才是,可我为什么对她就是恨不起来,反而觉得她可怜。”
江漠北皱眉,没说话,只是安静的听着。
唐糖也不看江漠北,自顾自地说,
“我哥怎么办?顾落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血缘这么近,那孩子还能正常的了吗?”一提到孩子,唐糖又模了一下自己的肚子,心里悲凉一片。
谁有了孩子谁不疼啊?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是健康的?顾落和哥哥承受的是怎样的疼痛?
江漠北眼睛眨了眨,“从医学的角度讲,血缘很近,近亲生的孩子并不一定会有缺陷,只是比正常人群有高的发病率罢了,近亲生孩子会导致隐性遗传病风险的增加,孩子畸形、生理功能缺陷、智力、精神有疾病的可能性也会增大。虽然近亲怀孕,有时候部分人会生下没有问题的孩子,就算孩子这一代正常,不保证他的下一代还正常,从优生角度考虑,谁都不会冒这个险。”
是啊,谁也不会冒这个险!唐糖闭着眼睛,觉得自己的心都似要碎掉。
“那两个孩子肯定是要做掉的!”糖糖说。
江漠北不说话,嘴唇嚅动着,欲言又止的表情。
……
病房里,
顾落盯着唐振东,那种让人透不过气来的冷漠,清晰无比地影映在她苍白的面孔上。
唐振东也是看着顾落,紧紧地扣着自己颤抖的手指,试图平复自己内心的激动。
顾落是他和顾莞的女儿,他不但要爱这个女儿,更要护她周全,他就舍不得让顾落再受一点罪。
“顾落,过来,上爸爸跟前来。”唐振东对顾落招着手,声音微微的有点异样。
顾落却站着没动,
“不愿要我这个爸爸是不是?”唐振东见顾落沉默,有些不好受。
“怪不得我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觉得很熟悉,顾落,你很漂亮,很像你妈妈,可你跟你妈妈又不同,”唐振东一双眼睛仔细的打量着顾落,似乎是要在她的脸上寻找些什么,“顾落,你的漂亮,带着大气,冷清。而你妈妈则漂亮的虚无,那是一种走到哪都让人无法忽略的美,永远让人可望而不可及,空灵虚无的到让人几乎感觉不到存在感,”
“你和我妈妈……”顾落脸上虽然没什么太多的表情,可眼神却有些吓人,死死地盯着唐振东,也说不出是恨还是怨。“你告诉我,我妈妈是小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