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李凰熙却是将匕首往他的心脏处推进,没有亮光的夜里,只听到她轻笑道:“表叔,那天你说的话只怕是哄我的吧?还是你当我真有那么好骗?”
话语虽轻柔,但她的表情却猛的变得阴狠,梁晏却是脸带微笑地看着她,对于那把刺破他外衣直抵心脏的匕首视而不见,不期然地想到那晚她问他为何要帮她时,她脸带的希冀,就是这样一个表情让他的心瞬间变得柔软。
她是他心底最深处的渴望,想到她的经历,他竟没有经过深思熟虑即道:“凰熙,我与你有共同的敌人,不知道这个理由是不是能让你信任我?”
“共同的敌人?”
她的柳眉一皱,微风拂过她的脸庞,一缕秀发随风轻舞,看得他的心也跟着飞扬,忍下为她抚平青丝的冲动,背着手道:“没错,是共同的敌人。”
“你不是梁家的嫡三公子吗?我凭何要信你这胡谄之言?梁晏,别拿我当傻子玩耍,不然我会让你后悔终生。”她强硬道。
他也不恼,这丫头虽然有几分信他,但却想要掌握更多的信息,既然她想要,那他就给,没再看她那双探究的眼睛,抬头看着天空中那几颗来不及躲藏的星子,“凰熙,你可知我不是梁相爷的亲生子。”说此话时,他转头看着她,一脸的笑意,眼中却有着无人能了解的落寞。
她却是眼微张,有惊讶又有一抹了然,一张小脸表情丰富得很,她果然已将他遗忘在记忆深处了,那一夜的安慰只有他还记得,他伸手想要去抱她在怀中,但最后却是使劲的压抑住,站在原地看着她。
良久,她才绽出一抹嘲讽的笑容,“说得倒是挺好听的,梁晏,你这样说我就信了?你若不是梁家人,他们又岂肯这样栽培你?看看你在梁家的做派,哪像是个来路不明混淆血统之人?”
“凰熙,你还要怀疑我对你的诚意吗?我也不怕老实告诉你,若不是有心要与你站在同一阵线,我也不会阻王祖业玷污你的母亲,那还不足以证明我的诚意?这么长久以来,我都对你释放我的善意,可你却好,一再地怀疑我,你这样对我不公平。”他认真道,“梁家栽培我成材那是因为我有利用价值啊,不然你以为是什么使梁博森那个老狐狸愿意让我挂上梁家嫡子的名头。”
他看到她沉默了,那一刻她不知道他的呼息停窒,这是最真的话,也是不曾轻易开口对人言的话,毕竟攸关他的生命。
他,还不想失去这好不容易才得来的生命,因为,他有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未曾得到,为了这个,他已付出了世人不可想象的代价。
他似乎感受到那火浪的逼近,身体开始炎热起来,时辰未至,这只是心魔,他强力压制住,定定地看着她的俏颜不眨眼。
“哦?你并非是梁家的孩子,那你到底是谁?”她喝道。
他苦笑,“你可曾听说过白家?”
这回她却失声道:“你是白家的人?那个能预言天下事又传闻有惊世宝藏的白家的后代?”
白家,是大齐建国之前的大顺皇室,那个家族神秘莫测,迷信天地鬼神,嫡长帝女要入摘星阁为神女,终身伺奉神灵,不得婚配。传闻白家之所以一统天下也是靠着家族古老的预言术。
白家的历代帝王都致命于敛财,传闻白家绘有绝世藏宝图,将大量的财富收藏在秘地以供后代子孙稳固江山,不过最可笑的还是白家所建立的大顺却亡于他们最后一代的神女之手,以致最后财政亏空民不聊生,战乱而起,一统山河的大顺皇室最后走向了灭亡。
天下至今未曾一统,大齐不过身处南朝,在北方雄踞的却是大魏,两国互相敌视,却没有能力北伐或南伐,只能互相提防着对方取得一定的平衡。
“没错。”他毫不犹豫地道,这一刻,他不会退缩,走近她,无比认真道:“凰熙,梁博森有不臣之心,但太后却没有亡国之意,这就是他急切需要白家的预言术以及大量财富好暗中招兵买马颠覆大齐。”
这已是他能说出的最多的事实,他开始向她坦承,准备一步步地走近她的内心。
“所以你才会相信我能求得大雨?”她双手环臂地看着他嘲讽道。
“这有何难?我若连这本事也没有,梁博森早就将我杀了,个中缘由很复杂,你曾问过我为何有那古怪的火焚发作吗?那我今天就告诉你,这是梁博森控制我的手段之一,他将我当成奇货可居一方面搏取我的信任,另一方面却暗下阴手加以控制,哼,他的阴险又岂只这一两样?凰熙,我知道你也是心有丘壑之人,既然如此,何不彼此信任合作一番?”
一提到梁博森,他就忍不住咬牙切齿,这个老头总有一天他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就是这样一番开诚布公的交谈让彼此之间建立了微弱的信任,李凰熙对于他的存在渐渐接受,也接受他苦思改良过的几招适合她这样没有内力的人所用的招式,她的骨骼已经长成,错过了练武的最佳时期。
因而,这夜晚的时光于他而言渐渐变得是一天内最期待的光阴,即使快乐过后就要面对那火焚之苦,他也甘之如饴。
只是此刻那微弱的信任却又一次面临考验,不由得让他苦笑出声,叹息道:“凰熙,我就那么不值得你信任吗?不谈别的,我可有做过伤害你的事情?不就是一个李云熙吗?她算得了什么,你又何必如此介意?”
“呸,谁介意了?”她赶紧驳斥,俏脸却是禁不住飘着两抹红晕。
他坦承身世的举动解开了她心中悬挂多年的谜题,怪不得上一世他与梁家最后反目成仇,不过对于他的说辞她现在还是持保留意见,能确认的就是他对梁家的敌意不是假的,敌人的敌人就是盟友这个道理她比谁都懂。
要不然她也不会接受他的教导,虽然过程中这人总喜欢动手动脚一番,她虽恼,心中的排斥开始减少,他至少不是她的劳什子表叔,两人之间八杆子打不着,她能做到的也仅只有如此,前世萧荇的背叛带给她的深刻教训至今未敢忘。
思及此,她将匕首再度往前,在黑暗中他的胸前已染上了血迹,“我与李云熙是不死不休存在的,我无论如何也要置她于死地,梁晏,本郡主最讨厌的就是墙头草,更何况那棵墙头草是你就更让我不放心的,你说是不是?”
她的眉毛一挑,逼迫他做出最后的选择,不然只要她放声大喊,外头的姜嬷嬷与夏荷闯进来,只要一扯衣衫大喊有登徒子,她不过是牺牲一点所谓的名节,他就难说了,此事上报朝廷,梁家都保不住他,隆禧太后也是要颜面的。
她的打算他全都看在眼里,在进来之时就看到今夜她不同往日那般让下人离开,而是安排她们在耳房值夜,这已经很明显了。
“凰熙啊凰熙,你何苦要如此?我就真的那么不值得你信任?”他在心底叹息,但这条路是他选的,遂也没有动怒,压低声音道:“凰熙,你可有想过求雨那回暗中挑唆人群加害于你的幕后指使是谁?”
李凰熙笑道:“那你查出是谁没有?”
“这个没有实质的证据,不过据我观察李云熙却有莫大的嫌疑,要她露出狐狸尾巴并不难。”他模着下巴笑道。
她看着他这个表情,笑得神密道:“你只说对了一半,李云熙再厉害不过是个未及笄的少女,她没能力去布局,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实施者,那个人就在李云熙的身后。”
当日看到人群的反应她就怀疑了,事后一回来姜嬷嬷那么一说她若还想不明白那就真的对不起老天爷让她重活一世的恩赐,李云熙与辛姨娘狼狈为奸,利用她母妃的善良获得自由,最想做的就是置她于死地。
“原来你知道?那你还对我动刀子?”明白过来的梁晏笑容一收,有些恼怒地看着她,这丫头的心思越来越深,他渐渐有些猜不着她的心意。
李凰熙笑着收回匕首,看到他与李云熙相谈甚欢之时她就心生不悦,以为他今夜不会来,当确定是他再秘闯她香闺之后,她就顺势逼出一些他心中真实的想法。
他的手揽紧她的腰,逼她抬头看他,低头在她面前吹气道:“凰熙,你知不知道你在惹火?”
“很、抱、歉,我、从、来、不、知、道。”她挑眉一字一字道,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手中的匕首转了个方向,直逼梁晏的面庞。
梁晏反应快地一松开她的腰往后一闪躲了过去,不然他就要面临毁容的下场,这时万分的后悔自己何苦要冥思苦想想出这些近身防卫的招数来,现在苦的就是自己。
“凰熙,你有那么恨我吗?非得让我毁容不可?”
“表叔,”她嘲弄地喊道,即使明知他并不是她的所谓表叔,“你那张脸留着就是祸害,小表侄女不过是成全你而已,还是不要祸害良家妇女为妙。”
“真是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他嘀咕。
“你说什么?”她的柳眉一竖,将匕首横在身前,冷道:“这么晚你还来就是为了耍嘴皮子?”
“那倒不,”他看着她轻松道,“那座荒山,现已探测完毕。”
“哦?”她这回收回匕首,凑近他道:“真的有所发现?”
“那是当然,一座金山,就算我会骗你,你不还让李茴与怀恩去帮你坐阵吗?凰熙,你不信我,难道还不信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