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兽苑格外的热闹,明祯帝携了拓跋晏及几名大臣移驾至此。
兽苑的外围,走在前面的明祯帝一脸的笑容,侧转头与走在他身旁却又离他约有两三步距离的拓跋晏说着话,父子二人的相处之间的融洽让一旁的四皇子的拓跋渊份外的嫉妒。
他低着头似在看路,其实是掩去自己脸上扭曲的神情,背着的手暗暗地握紧拳头。
“今儿个要不是阿渊提及那上贡的白虎,朕倒是忘了兽苑还有这么几只大家伙?”明祯帝看了眼拓跋渊道。
拓跋渊见到父亲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忙拱手道:“父皇日理万机颇为辛苦,若是几只大畜生能让父皇舒心一刻,儿臣以为这是它们莫大的造化……”
后面跟着的大臣的目光也落在拓跋渊的那张俊脸上,这鲁王倒也长得颇为英俊,可惜没有强势的母族,注定要与皇位失之交臂,因而,他们的目光又看向拓跋晏,这同样没有母族支持的皇子却能独得皇帝的宠爱,可见他争位的筹码要比别人多一点,他们的目光也越来越热。
“四哥倒是孝子。”拓跋晏笑道。
“哪里,为人子为父分忧乃本分。”拓跋渊抬头目不斜视地看着这五弟,皮笑肉不笑地回道。
“你们都是朕的好儿子,朕心甚慰……”明祯帝的话还没说完,在这兽苑的外围的回廊却突然有人影急速奔过来。
开路的太监一看到,忙瞪眼道:“大胆,皇上在此,何人敢冲了圣驾?”
哪知那急速奔来的人却没有停速,反而高嚷道:“公爹救命——”
这声音?
众人愣了愣。
拓跋晏最快反应过来,如一枝箭般飞出。
明祯帝看到儿子的举动,很快就想明白那声音是谁发出的,嘴角不由得抽搐了几下,在这宫里敢明目张胆喊他公爹的人除了他那五儿媳外,还能是何人?那丫头从来没有唤过他一句皇上或别的,次次都是公爹公爹地唤着,只是他听着倒也有几分新鲜感,遂也没去纠正她。
只是刚才听到她的声音很是急切,隐隐还带有几分恐慌,他赶紧迈着步子向前,“这兽苑到底出了什么事?朕观这五儿媳似乎像是吓坏了,阿渊,你也看看……”
拓跋渊赶紧应声也冲了出去,在明祯帝看不到的地方,他的嘴角不屑地撇了撇,那个女人是祸害,哪会这么容易就会死去?把他当小厮使了,他倒是巴不得她死在嘉元公主的算计下,只是这样一来他没捞到什么好处,无论如何也不甘心。
前方的拓跋晏已经与一名蒙面男子打斗起来,他的目光很快就放到一身狼狈的李凰熙身上,只见到她的发髻凌乱,钗钿不知道都掉落何处,身上的衣物不知被什么东西勾到,有多处破损。
这样的李凰熙不若他认识那般光鲜亮丽,他不自觉地就嘲笑出声,“没想到你也有这一面?”
想到李凰熙那侍女找上他,告诉他,她家主子请他无论如何要将皇上引到兽苑去,遂笼统地将那可能进行的阴谋说了出来,他也没能想得多明白,心下却知定与他的姑姑嘉元公主有关,也就是与杨朵朵有关。
就因为如此,他才会在明祯帝的面前提及那几只进贡的白虎,恰好拓跋晏也在,他当时看到这五弟施施然地出现时,脸上是很不自然地吃了一惊,好在掩饰得快,没让人窥见到他内心的警戒与猜疑。
好在一路上他都细细地观察拓跋晏的表情,看到他一脸的坦然,没有半分忧心李凰熙有可能命丧白虎,他方才信了李凰熙那侍女所言,“你以为我家主子为什么要找您引皇上去?而不是我家王爷,无非是避嫌而已,再者此事有可能牵扯到嘉元公主,我家主子不得不曲线救国,毕竟这可是你与我家主子结盟第一次的行动。我家主子说了,若是鲁王爷您不点头帮忙,那也好办,就当之前的提议全数做罢,一个妾而已,我家主子再动动脑筋收拾了也不迟,只是到时候您可别后悔了就行。”
李凰熙看到他一脸的嘲笑,美眸瞥了一眼急步而来的明祯帝,悄然地一回头,手一略遮眼的散乱鬓发,斜斜看着拓跋渊:“鲁王的手脚真是短啊,让我好等。”
拓跋渊听到她暗讽他手脚忙,脸上不禁带了些许薄怒,遂重重冷哼了一声。
此时的拓跋晏已经制服了那个在后面追杀李凰熙的男子,而明祯帝又即时赶到,看了眼狼狈的五儿媳妇,怒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拓跋晏的手揪着那个男子正要卸下他的下颚,哪知对方反应却很快,不待他审迅就服下牙齿里的毒药,很快就七窍流血。
拓跋渊上前一把扯下那人的面纱,一张平凡的男人脸,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随之朝拓跋晏摇了摇头,“他死了。”
拓跋晏的眉头紧皱,一把扔下这个胆敢杀他妻子的男人,转身去将李凰熙扶起来,看到她身上的衣物有几分单薄,那件新做的白狐大氅已然消失不见,他的脸上不禁有些许薄怒地看着她,明明有更简洁的方法可行,她却偏要绕远道。
李凰熙微不可见地朝他讪笑了一下,看到他月兑下外衣罩在自己的身上,她的手抓了抓外衣的衣领处,这会儿才觉得回魂了不少。她是有心要给李芳熙一个机会的,毕竟是同堂姐妹,不想做得那么绝。
饶是心里如此想,私下里她却是做了万全的准备,若有一丝儿不对劲的苗头,她都要想法子给自己开月兑,只是到底不想就那样放弃了李芳熙,所以她才会不动声色地跟她到兽苑,存了点不到黄河心不死的念头。
到底李芳熙还是设计了她,内心说是一点感触都没有那是骗人的。现在触及丈夫责备的目光,她难得地低垂着脑袋。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睿王妃,你给朕说说事情的经过,朕的宫里居然有人敢暗中行凶。”明祯帝的语气相当不善。
李凰熙闻言,赶紧抬头看向明祯帝,此时她的脸色极苍白,看得明祯帝的脸色更为铁青,随后听得她虽然有些断续,但是经过却说得清楚明白。
“你说有人害你,刻意引你到这兽苑喂白虎?”明祯帝很快就抓到事情的重点。
李凰熙正要做答,却听到丈夫冷喝一声,“谁?鬼鬼祟祟地躲在暗处。”身体却是一动,很快就闪到一处宫殿的殿门处,有气无处发泄的他一脚就踹开那道厚重的殿门。
随即响起的是女子的吸气声。
拓跋渊好奇地抬头看去,眼睛不由得瞪大,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来,那个被侍女围着的人俨然是杨朵朵,瞬间,他将目光移到李凰熙的身上,看到她的脸色平静,不若刚才在回帝王话时的慌乱,不知为何,他的背脊突然生寒,首次审视与这女人结盟算计嘉元公主母女,会不会他被人卖了还在为人数钱?
他的心里从没有一刻如此不自信,只是这场合容不得他露出内心的情绪,只能绷紧脸装作从容淡定,上前先开口,“表妹怎么在这儿?”
杨朵朵的脸色苍白地飞快看了眼拓跋晏没有表情的脸,他会不会误会她?她没想到万无一失的计划最终会演变成这样,忆起李凰熙攀住柱子逃命的狼狈样时,她笑得无比畅快,再到她派去的人那一剑砍下时,她以为尘埃落定,笑得更是恣意张扬。
只是这笑最后被凝固了,万万没有想到会有人冒出来救下李凰熙,接着事情就失去控制了,她派去的那人与救李凰熙的汉子打斗起来,这样李凰熙赢得了逃生的先机,随后就是那三个人消失在屋顶处。
她觉得事情不妙,危机感在心里升起,这儿并不隐秘,若是李凰熙逃月兑了再带人回到现场,那她的处境就不妙了,为了安全见,她赶紧带着侍女迅速地离开,只是抓紧时间冲到了殿门口,却碰到了拓跋晏一行人。
杨朵朵看到人群里披着男人外衣的李凰熙,该死的,她怎么这么大命地逃出生天?压下内心的嫉恨,道:“我只是到这儿逛逛,不行吗?皇舅,朵朵在宫里不是能畅行无阻吗?”她把球赶紧踢给明祯帝。
明祯帝看着外甥女嘟嘴不满的样子,那副娇态让一向对她不错的他没有皱起浓眉,而是点了点头,“朵朵是朕的外甥女,自然哪儿都能去……”
“你们都听到了?”杨朵朵故意扬高头道,希冀这样可以蒙混过关。
拓跋晏却不买账,冷声道:“表妹,你在这儿可以看到兽苑里发生的事情?”
“咦?兽苑里发生什么事情?我可什么都没看到没听到。”杨朵朵刻意瞪大眼睛,一脸好奇地道。
李凰熙的目光定定地看着杨朵朵,眉毛一挑道:“杨小姐在这紧邻兽苑的宫殿里面都到哪儿溜达了?”
杨朵朵听到她的声音,似才发现她的样子,张大口惊呼了一声,“姐姐可是遇到了什么事这么一副样子?”掩嘴装吃惊了半晌看没人搭理,这才似不经意道:“我不过是想吹吹风,不期然走到这儿,看这宫殿倒也别致,因而在这宫里的园子里走了走,后来觉得没意思,方才打算离开回到席面去。”
众人都下意识地看了眼那高高的宫墙,杨朵朵若没有到宫殿的二楼远眺,确实不可能知道兽苑里发生的事情,这样她不知情出现在这儿也能说得通。
拓跋渊有心卖个人情个杨朵朵,“父皇,表妹不知道也在情理当中……”
李凰熙却上前与丈夫耳语几句,拓跋晏点了下头往明祯帝那儿去,两人小声地说了几句话,明祯帝目光锐利地看了眼她与杨朵朵,说实话,若不是看到有人追杀李凰熙,并且当场服毒自杀,他尚会对李凰熙的话怀疑一二。
自家外甥女出现在这里太过于巧合,而且朵朵说的话乍听之下没有破绽,但深究却是经不起推敲,她撇嫌撇得太快太急,他不得不疑她说了谎话。
杨朵朵的心跳加快,皇舅那眼神看得她头发发麻,皇舅莫不是在怀疑她?因为有人挡着,她尚未看到派去杀李凰熙之人的尸体,要不然,她又是另一番说辞了。
明祯帝慎重地点了点头。
拓跋晏与两名非他派系的大臣一道进了兽苑,拓跋渊看到此情此景,他是半个知情人,眼角瞥了眼努力维持镇定的杨朵朵,眉头更为纠结,李凰熙故意这样做是把杨朵朵也算进去了。
看来他也要见机行事才行,杨朵朵名义上还是五弟的未过间侧室夫人,所以轮不到他来操心,不是吗?心里找到了借口,他看起来更从容了一些。
李凰熙一直暗暗打量拓跋渊,不禁嘴含冷笑,杨朵朵不管是爱人还是被爱都是一场悲剧,这个男人并没有爱她爱到愿意为她承担任何事,想到自己的上一辈子,女人还是能得到一个一心一意待自己的人才是幸事,这种有大瑕疵的爱不要也罢。
没一会儿,拓跋晏身后就有宫侍抬着一只白虎到来,最后面还跟着兽苑的宫侍数人,他们都一脸的惊慌。
“父皇,兽苑里的白虎都饿了两天,他们已有两天没给白虎喂食,儿臣把其中一只抬来,可以让人再验一验?”拓跋晏道。
明祯帝看了眼白虎,怒喝向那兽苑的宫侍,“睿王所言是否属实?”
那些个宫侍不敢隐瞒,况且这是明摆着的事实,只要别人一验就知道白虎有两天没进食了,遂赶紧跪下来认错,那表情动作没有半点含糊。
李凰熙适时地道:“公爹,可见儿媳没有骗您,这是一个骗儿媳进去送命的局,他们最初是想让儿媳命送虎口。”
杨朵朵不敢随意乱发言,只能揪紧衣襟站在那儿。
明祯帝想到宫里又出这样的阴谋诡计,脸上的表情就更为不善。
此时兽苑里面又传来虎啸,这让一些胆小的人都吓得跌坐在地,心肝跳得更是急速。
杨朵朵的脸色突然极度苍白起来。
李凰熙上前进逼道:“杨小姐,这虎啸你站在这儿可听清楚了?现在你还能说你隔壁这宫殿里什么都没听到吗?”
杨朵朵神色一凛,脚步不由得后退。
李凰熙又进逼一步道:“杨小姐,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你在这儿究竟干嘛?是不是那个要置我于死地的真凶就是你?”
一声高过一声,杨朵朵的瞳孔越睁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