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见了我怎么不下跪请安?”那小鬼劈头就是一句。文字首发
我凭什么要对一个乳臭未干的小鬼下跪?!说着,我就要顶回去,可视线在接触到小鬼腰间的带饰时,所有到嘴边的话都硬生生地卡在喉咙里,叫我拼命地咽了下去。
黄带子啊,金晃晃的黄带子啊……我听其他洗衣房里的宫女提过,皇族宗室男子腰间皆系金黄色的腰带,以示其身份。换句话说,我眼前的这个小鬼不是龙子就是龙孙。不论是龙子还是龙孙,都是我惹不起的。
“喂,你哑巴了吗?”小鬼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瞪着我。
“我……那个……”我该说些什么?
“喂,你怎么不自称奴婢?”小鬼不耐烦地截断我的话。
欠揍的小鬼!我敢怒不敢言。低头,低头,我只能在心里一个劲儿猛念这两个字,这才跪了下去,双手伏于地面,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恭敬些:“奴婢,请主子安。”
“你是哪个宫的宫女,鬼鬼祟祟地会在这儿做什么?”小鬼也不叫我起来,就看着我跪在地上,居高临下地问话。
我鬼鬼祟祟?谁鬼鬼祟祟了!臭小鬼!我在心里又咒了一边。“奴婢是洗衣房的宫女。”我一字一句地答,不由地咬牙切齿起来。“进宫来给主子送衣裳的。”
“宫门就快下钥了,你为何还不回……”
“十六阿哥……十六阿哥……您在哪儿呀……”
小鬼的话还没问完,就因为不远处传来的呼喊声而自动噤了声。月光下,那张稚气未月兑的童颜倏然一变,似乎有些慌张。
“糟糕……”小鬼懊恼低叫。
什么糟糕?小鬼的神情变化太快,令我模不着头脑,一头雾水。
“十六阿哥……十六阿哥……”急切的呼喊声越来越近。
小鬼抬脚越过我,看情形并不想见到来人,正打算开溜,不料,还是晚了一步。
“十六阿哥!”一个嬷嬷打扮的中年妇女像是突然找到了久寻不见的宝贝似的,狂喜地扑了过来。“十六阿哥,老奴终于找着您了……”嬷嬷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把我看得目瞪口呆。“您老这么乱跑,您知道密主子有多着急,万一有个什么闪失,您叫老奴怎么活呀……”
“嬷嬷,你别这样……我又不是小孩子……”小鬼先前脸上倨傲的神情一扫无疑,取而代之是想把嬷嬷扯开却又扯不开的无奈。
这下,我总算搞清楚了。眼前这傲慢的小鬼原来是十六阿哥皇帝的儿子,怪不得眼睛是长在头顶上的。
“您这样怎么不叫老嬷嬷为你担心?前些天,您在花园里赏鱼,看着看着自己竟掉进水池子里去了,差点把老奴吓个半死。结果您说您在看鱼儿在水里游时,忽然想起了在书上看到的一句什么你不是鱼,怎么会知道鱼儿活得高不高兴的话,您只是想下池子亲眼看看……”嬷嬷哭哭啼啼,显然心有余悸。
那句话应该是“子非鱼,怎知鱼之乐”吧,我在心里补充道。天哪,十六阿哥这小鬼,好奇心也太旺盛了些。我抬头偷瞄了十六阿哥一眼,与他尴尬的眼神撞了个正着,我立马低下头,反复告诫自己不许笑。
“嬷嬷,你别说了……”小鬼语气生硬,糗事被嬷嬷抖了出来,很是狼狈。
“还有您五岁那年,您在院子里玩,在树下挖出来一块树根,可您非说那是人参,任谁说您都不听,还定是要膳房把树根熬了汤孝敬密主子,后来闹到皇上那儿,您才相信您挖的是普通的树根,不是人参……”嬷嬷似乎没有发觉还有其他人在场,继续爆料。
噢,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小朋友?我压低着头,前额几乎要贴到冰凉的地板上,强迫自己拼命忍着想大笑的冲动。
“啊”小鬼大叫一声,恼羞成怒。“嬷嬷,本阿哥命令你不要说了!”小鬼彻底爆发,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抽开被嬷嬷拽着的大腿,捂着耳朵像阵疾风似的撒腿就跑。
“阿哥,您慢点……小心摔着……”嬷嬷反应也快,看十六阿哥跑远,即刻起身追了上去。
“嬷嬷,你不准跟过来……”
我一时反应不过来,只能愣愣地看着那一大一小,像玩着猫捉老鼠的游戏般你追我逃,慢慢从视线里消失。
“嘶”我倒吸一口气,双腿针戳般刺痛的感觉唤回了我的注意。我扶着廊柱吃力地在廊边坐下,揉着跪得发麻的膝盖,回想起方才发生的事,越想越觉得好笑,笑声不觉渐大,最后控制不住地狂笑起来。
呵,把树根当人参,还死不承认。小鬼头就是小鬼头,可恶又可爱的小鬼。
正想着,肚子又开始闹起堂会来了。
我收住狂肆的大笑,颓然地倚靠在廊柱上,觉得自己好不凄凉。
决定了!我“噌”地站起来,十指交握,铁了心豁出去了。回去之后,就算去厨房偷,也要偷点东西来填肚子!
嗯,就这么办!
“玉……玉?”是婉琳的声音。
“诶。”我忙不迭答应,连忙循声快步走了过去。
“你为什么不在原处等我,害我一顿好找。”婉琳见着我,就是一顿数落,我已经饿得没力气争辩了。见我低着头不说话,她又说:“宫门就要下钥了,赶紧跟我回去吧。”
我和婉琳正好赶在宫门下钥的前一刻出了宫。我悄然回首顾望,沉重的朱漆城门发出“吱呀”的呜吟,隆隆闭拢,锁住了那在摇曳烛火下忽隐忽现的青石宫道。
雄肃壮丽的紫禁城在沉沉夜幕的拥抱下,安静地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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