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南方到都中,路途遥远,这还是叶繁锦第一次听到离王的消息,虽然她并不担心,因为她知道离王治水的结果,但是此刻真真切切地听到钟雪恩的话,她的唇还是不由自主地向上扬了起来。
“瞧瞧,还说无意?这是无情的模样吗?”钟雪恩啧啧地打趣。
叶繁锦叹气,看向她无奈地说:“离王那等出众男子谁不爱慕?可不是一般女子可以享有此福,我只是看得更远罢了!”
钟雪恩心下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她的身份终究是一个大问题,她要是能嫁给离王,也不可能为正妻,男人的感情又能持续多长时间?她的身子不知是否能诞下子嗣,又无儿女又无身份,后面的日子可想而知。
叶繁锦目光平静地看着她,“你可知我所想?情爱富贵只是一时,如果我将来能嫁给平民小户,可以有正妻的身份,纵使没有那么多荣华富贵,只要婆婆尊重、丈夫敬重便可,如此一生,倒也踏实!”
钟雪恩眼中的心疼之意闪过,她颇有动情地说:“繁锦,你怎么能这样清醒呢?人有时糊涂一些不是更好?”
糊涂过、懦弱过,但是命运给她的,太残忍了!
每次一想到这里,她便清醒了,她轻轻笑道:“不说这些了,说说那几家公子罢,好给你算计算计,赶紧把你嫁出去!”
气氛蓦地活跃起来,钟雪恩压下心中郁闷,不好意思地笑道:“讨厌,你也打趣我!”
钟雪恩已经到了适婚年龄,钟太太正在给她物色良婿,这件事已经传开了,由此踏上将军府提亲的简直要踩破门槛了,由此这件事便成了叶繁锦打趣钟雪恩之话。
宫里
湛武帝高兴地一遍又一遍地看捷报,脸上难以抑制喜悦的神色,他大笑道:“朕就知道、朕就知道!哈哈!”
郭公公笑着说:“皇上,离王殿下真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一鸣惊人啊!”
湛武帝拍案说道:“二十万两银子着实不多,勉强够救灾不够修堤,他倒好,办了个总督,这下有钱了,出乎意料,有手段,嗯,有手段!”
显然,湛武帝很高兴。
南方灾情年年让他头疼,派过去多少官员都解决不好此事,如今这件事有解决之道,这令他心里一松,不知有多开心。
许皇后提裙而入,温柔中含着笑意的声音传了进去,“皇上开心什么呢?老远就听见您的笑了,说出来也让臣妾高兴高兴啊!”
“奴才见过皇后娘娘!”郭公公尖声行礼。
行刺离王之事皇上派人彻查,却没有下文,事情究竟如何谁也不知道,但是作为皇帝身边最亲近的太监,他嗅到些什么,所以对皇后格外上心。
许皇后摆摆手,示意不用多礼,眼睛还是盯着湛武帝,等他跟自己说高兴什么。
湛武帝原本高兴的已经站了起来,此刻坐下,敛了敛心神,但脸上依旧带着笑意,说道:“离王那边的消息传来,灾情控制住了,真是让朕高兴啊!”
许皇后眼前一亮,眸中立刻露出欣喜的神色,仿佛听了皇帝的话非常开心一般,她笑得眼都弯了起来,愉悦地说:“离王果真不凡,一出手就能为皇上解忧!”
湛武帝呵呵笑了两声,却没有在这件事上多做停留,而是转言问她:“皇后来找朕可有事?”
许皇后方才想起自己所来目的,“哦”了一声说道:“我是为了奕儿的婚事!”
湛武帝挑眉,问她:“你还是坚持让奕儿娶叶氏元娘?”
许皇后点头说:“奕儿那孩子是该有个女人管管他了,更何况叶相现在都不敢提叶氏元娘的婚事,生怕皇上您将她许给奕王,可是人家不提,咱们也不能不自觉啊,毕竟是拓皇儿毁了人家名节,不说现在追不回拓皇儿,就算追回了,以拓皇儿的脾气也不会善待叶氏元娘,到时候天天打架,皇上岂不是头疼?”
这话她提了不只一次,但是不提不行,她一定要抓住丞相这条线,眼看着离王救灾有功,可奕王还在被禁足,这能不让她着急么?
湛武帝沉默不语,他靠在龙椅上,想了想说:“这件事拖久了的确不妥,你说得也有理,只是委屈了奕儿!”
见皇上有松口的意思,许皇后心里高兴极了,忙道:“他委屈什么?从小到大从没受过委屈,怎么给他找个老婆他倒委屈了?皇上不必这样想,叶氏元娘泼辣些,或许正合奕王之意呢?”
湛武帝回过神,看向她说:“这件事,等离王回来,一起办了吧,皇后不要吐露口风,免得丞相惶恐!”
“皇上的意思是离王也要娶亲吗?叶氏四娘?这是不是太委屈离王了?”许皇后这样说完全是探口风,她巴不得离王娶叶氏四娘为正妻,那样就表明皇上无意让离王继承大统。
哪知皇上并没如她的意,而是说道:“这件事,朕还没想好,等离王回来再说吧!”
话已至此,许皇后不再多问,能让皇上松口让奕王娶叶明珠,就已经让她喜出望外。
几乎是一路笑着回的殿,她步伐极快,那宽大的裙袖都要飞起来似的。她直接进了奕王的宫殿,封玄奕第一句又是:“母后,您什么时候让我出去?”
自从那日被带回来,有了父皇的话,母后更加无所顾忌地将他关在殿中,说是好好教训,不让他出门分明就是担心他去看叶繁锦,他是真的记挂叶繁锦,真的想去看!听了他的话,许皇后脸上的笑意淡了些许,她坐在椅子上,冷声道:“我刚从你父皇那里回来,你父皇心情很好,因为离王在南方赈灾有功!”
封玄奕沉默。
“离王已经明明白白地做成了一件事,你呢?你以为我想把你拘进殿中?还不是因为你不争气!我告诉你,那叶繁锦就算能嫁你们兄弟其中一个,那也绝对是离王不是你,想要她,唯一的途径就是……”她没说出,只是靠近他说:“你明白我的意思!”
封玄奕脸色变幻莫测,一会儿才说:“那母后也要先放我出去吧!”
“你且呆着吧,什么时候你父皇松口了,你再出去!”她生的儿子她还不知道?分明就是想去找叶繁锦。
叶府
钟雪恩难得见她一面,所以呆的时候有些长,两人叽叽喳喳说了半天,钟雪恩突然想起来,对她说:“繁锦,你知道张绮晴嫁谁了么?”
“她嫁人了?”叶繁锦不免想起离王的话,只不过距那时才一个月时间,通常嫁女少则三月多则半年的都有,一个月这么仓促嫁出的倒是少有。
“是啊,很急!”钟雪恩晃晃头,有些得意地说:“嫁到南方去了,据说嫁的是个老头,虽然去了是当正妻,可那老头实在太恶心了,长的跟猪似的,一口大黄牙,绿豆眼,还有口气……”
简直跟离王说的一样,叶繁锦不由追问:“你怎么知道这么详细的?”
“嗨,我哥去看了,回来跟我说的!你不知道那张绮晴挺惨的,一顶小轿从侧门被抬出张家,连吹打都没有,就这么抬到南方,到那边再办,很多人都不知道她嫁人了!”钟雪恩哼道。
张绮晴能有如此下场,都是离王出的力,叶繁锦沉默。
钟雪恩捅捅她说:“这下你心里的气都没了吧,她想毁你名节,这次让她尝尝嫁个老头的滋味,据说那老头是做粮草生意的,比个小厮强多了,算是便宜她了。”
叶繁锦倒不这么以为,嫁小厮,那小厮会觉得自己高攀,没准对张绮晴好些,但是那个做粮草生意的家中必定是女人成群,到时候不是那么好应付的,但是这些与她就无关了,她也不会多想。恶有恶报吧!
钟雪恩接近黄昏才走,叶繁锦有些乏了,倚在床上闭目休息。
叶明玉刚刚得知钟雪恩离开的消息,便带着丫环来了,她也不让代桃进去禀报,毫不见外地掀了叶繁锦的帘子就进,看到叶繁锦微闭着眼,轻笑道:“妹妹怎么这时候睡觉?晚上还睡得着吗?”
叶繁锦睁开眼,稍稍坐直身子,却依旧歪在榻上,说道:“身子不济,乏了。姐姐来有事?”
她心中已经警惕起来,直觉中认为叶明玉来找她与离王有关!
叶明玉笑道:“没什么事儿,就是闲得,和你聊聊!”
叶繁锦心里冷笑,这叶明玉向来不做无用的事,上午刚跟父亲说了要嫁离王,下午便有闲心找她聊天?说什么都不信。但是她并未拆穿,而是问道:“姐姐天天去女学,不用做功课吗?”
叶明玉有些自得地说:“嗨,那些难不倒我,有什么可操心的?”
“还是姐姐才华横溢!”叶繁锦随意敷衍道。
叶明玉的才艺是府中几个姐妹中最好的,也比任何一个女儿都刻苦,叶明玉一心想嫁个好人家,她很讨厌庶女的身份,她觉得自己比叶明珠不知强了多少倍,可叶明珠就占那么一个身份,什么都能唾手可得,而她却不行,努力了,也不一定能得到叶明珠该得的,所以她想改变命运,于是就分外用心。
她没有太多的耐心跟叶繁锦废话,两句场面话过后,她便迫不及待地问:“妹妹,离王既然心悦于你,你干什么不嫁他?”
果真,正题来了!
叶繁锦敛下眸,说了一句,“我有自知之明!”这句话说得算是意味深长。
叶明玉脸色微变,这是指她没有自知之明?气得她半晌都说不出话来。同为庶女,她的确比叶繁锦高贵不了哪儿去。
叶明玉转念一想叶繁锦并不知道她想嫁离王之事,此话应该属于无意说她,脸色这才缓和下来。她不太死心地问:“四妹妹,你觉得离王看中你什么了?”
“我想,仍是看中我有自知之明罢!”叶繁锦打定主意就是围绕着这话来说,看叶明玉还有什么可说的?
问两句,所答两句都能让叶明玉有吐血之意,简直气死她了,这下她哪里还能坐的住?站起身说道:“看妹妹真是精神不济,我不叨扰了,你歇着吧!”然后掀帘出去了。
代桃让冰菱去送,她则轻步进来,叶繁锦低声说:“你去看她往哪个院子去?”
代桃点点头,又转身走了出去。过不一会儿,代桃回来说:“二小姐进了太太的院子!”
叶繁锦睁开眼,微微地笑了,怪不得叶明玉最近总往太太那边跑,看样子她也想明白事情的关键,只有把太太围好了,才有可能嫁给离王。这件事,她不能不管,她是不信叶明玉能嫁离王的,但是叶明玉的婚事成个问题,早些嫁了,她也好省心。
可是这人选……
她苦想几天都没有什么合适之人,她有点气闷,倒在床上休息。叶明玉进了太太屋内,看到一向凌厉的太太居然眼含温柔的神色,再看屋中,原来是叶明珠在。叶明玉心里一阵黯淡,无论她如何努力,都抵不过叶明珠随便露个面,这就是亲生与不是亲生的区别。
不过叶明玉并没有表现出心中的异样,而是面带笑意盈盈走进房内,亲热地叫道:“母亲!”
何怡霜笑着向叶明玉看过来,说道:“二娘快来看你姐姐绣的花!”
叶明玉心说这是为什么高兴呢?原来是因为这个!她一副热络的模样走过去,凑到母亲身边,佯装惊艳之色说:“呀,大姐绣功进步不少,这阵子下了不少功夫吧!”
嘴上如是说着,心里却不屑地想,针脚疏淡、图案粗俗,这辈子休想赶上我了。
叶明珠听到夸奖自然开心,高兴地说:“是啊是啊,眼都熬红了!”
何怡霜心情极好地说:“你们姐妹没事在一起切磋切磋。”然后又看向叶明珠说道:“元娘,二娘的绣艺比你高明许多,你要多向她学习!”
叶明珠就是看不得别人比她强,此话一出,叶明珠的脸色就沉了几分,不太情愿地说:“知道了!”
叶明玉心里暗暗叫苦,莫名其妙地把大姐给得罪了,这大姐小心眼啊,大姐不喜她,跟着太太就不喜她。她不得不找个替罪羔羊,张口说道:“我刚从四娘那里过来!”
叶明珠的注意力被勾走,何怡霜也忍不住问:“四娘身子如何了?”
“我看好了一些,不过我去的时候她正歪床上休息,据说钟府大小姐在她院子里呆了一天!”叶明玉可谓十分了解叶明珠,知道叶明珠会有想法。
果真,叶明珠哼了一句,“受伤还不老实!”
她觉得叶繁锦身份卑贱,能有将军府嫡女这样的朋友,简直不配,所以她对此十分反感。
何怡霜看了看叶明玉又看了看自己的女儿,装成没有发现异样一般,她随意说了一句:“四娘闷家里也无聊,能有人去看她,当解闷了,你们俩玩去吧!在这儿叨叨的我心烦!”
叶明玉心里一沉,这老太婆倒是会看风向,知道皇上皇后不断给四娘赏赐,现在里外里都向着四娘。她不能就这么眼看着四娘踩她头上,于是叫了叶明珠说:“大姐,走咱们商量绣样去吧!”
叶明珠正对绣花感兴趣,又不服叶明玉的绣功,于是说道:“好,我上你院子里看看你绣的!”
叶明玉暗自叫苦,觉得真是自己砸了自己的脚。但是看叶明珠兴致勃勃的样子不好拒绝,只能带着叶明珠去自己院子。
叶明玉让叶明珠在内室里坐着,自己去找绣样,她将以前初学绣花时的东西拿了出来,凡是比叶明珠绣得好的一律不拿,如此才送到叶明珠眼前。
叶明珠泛着酸意说:“听我娘说你花绣得极好,快拿来让我看看!”言语间带着自恃身份高贵的优越与骄傲感。
叶明玉最讨厌的就是她这一点,她不好意思地笑着说:“母亲表面上夸夸我,你也相信,你看吧,要不是你非坚持,我都羞于拿出手!”
叶明珠本来以为叶明玉绣得极好,结果她翻了翻这些绣样,不太相信地问:“这些都是你绣的?”
“不是我是谁?我能拿谁的绣样来?”叶明玉一副羞红脸的模样。
叶明珠抬眼看她,哈哈大笑,“原来你也比我强不了多少啊,母亲又唬我!”
真是个傻姐儿!叶明玉心中翻个白眼月复诽,她暧昧地问:“大姐,你是不是给自己绣嫁妆呢?”
通常待嫁之女都要有自己拿出手的绣品,这样到了婆家才不会被婆婆看轻,也不会让那些姑姑妯娌的笑话,但是一般亲事订下来的女子才会有此准备,所以叶明玉说这话意图要引出叶明珠的婚事,从而引到叶繁锦身上。
叶明珠哼道:“我的婚事还没定呢,绣什么嫁妆?”
叶明玉听后一喜,说道:“姐姐原本是王妃的命,结果让四娘这么一搅和,唉……”
“你别瞎说,这事儿不确定是四娘做的,再说我也没亏!”叶明珠说道。她后面指的是将军府一事。
“大姐,你就是心宅仁厚,如果四娘不是在父亲那儿踩了您抬了她自个儿,她怎么会得到奕王与离王的青睐?又怎么会有去女学的机会,她若不去女学,你根本不可能出那样的丑事,说到根,也是她的不是!”叶明玉没想到当初如果不是她挑唆叶明珠把叶繁锦推进荷花池差点没命,叶繁锦说什么也不会到父亲那里告状,论根,也要在叶明玉这里。
只是叶明珠不是个清楚的,她听了叶明玉的话,一想,似乎也是这个道理,她心里对叶繁锦的愧疚也渐渐地淡了下去,当时看叶繁锦快死了躺在床上时的怜惜也慢慢消失,她阴沉着脸不语。
“大姐,这叶繁锦分明就是不安好心,她要是能嫁给离王,我看咱们就别得好了!”叶明玉继续给上眼药。
叶明珠带着厉气的大眼瞥她一眼说:“她不是不嫁离王么?”
叶明玉瞪大眼睛说:“那有什么准啊,离王对她念念不忘的,不说别的,你想想咱们以前那么欺负她,她能不记仇吗?万一真得了势,还能有咱俩的好?”
叶明珠这才想起,似乎以前真的对叶繁锦又打又骂的,叶繁锦心里肯定记恨吧!她不由问:“那你说该怎么办?”
“好说啊,咱们的婚事都得由母亲做主,如果母亲能说服父亲将四娘嫁给别人,那不就省心了?”叶明玉目的是趁着离王不在,把叶繁锦给嫁出去,这样离王不死心也得死心了,如此一来挡在她前面的大石头就算搬开了。“这样能行?”叶明珠疑惑地问。
“当然,她嫁了人,奕王不也没有念想了!”叶明玉不相信叶明珠不喜欢奕王,毕竟那样的男人,哪个待嫁之女不爱慕呢?
叶明玉深知自己不可能跟叶明珠竞争奕王,于是便将目光放在了离王身上,像离王那般俊逸月兑俗,有仙人之姿的男子,也着实令她动心。她自认为不比叶繁锦差,离王可以喜欢叶繁锦,自然也能喜欢她。
叶明珠听了她的话眼前一亮,也许那时,奕王就想娶她了呢?会改变主意了吧!想到这里,她点点头,坚毅地说:“我去试试!”
叶明珠回去用膳,其间摇头晃脑地说:“娘,您说叶明玉绣得比我好,我看不是那么回事啊!”
“哦?怎么这样说?”何怡霜不平不淡地问她。
“她拿给我看了嘛,针脚还没我的好呢!”叶明珠哼道。
以前叶明玉为讨何怡霜欢心,给她看过自己绣的东西,所以何怡霜知道叶明玉的水平,此刻听了女儿的话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她心想这叶明玉心机果然深沉,用这种办法来讨得叶明珠的欢心,她笑了两声,说道:“她让着你,你倒好,心安理得地受了,不管怎么讲,这次要坚持下去,女儿家不能绣东西,嫁了好人家也会被笑话!”
“娘,还嫁好人家呢,我看我是嫁不好了!”叶明珠负气地说。
何怡霜先是故意唬起脸嗔道:“女儿家自己怎么能说嫁得好不好之事?”然后又缓和表情说:“放心吧,有娘在,断不会让你受罪的!”
叶明珠放下筷子偎到母亲身边,小声问:“娘,您什么时候把四娘嫁出去啊?”
“四娘?你怎么想起她来了?”何怡霜抬手,轻摆,屋内丫环都俯身退下。
“我就是问问,您什么时候把她嫁了啊!”叶明珠不好意思说奕王之事。
“姐姐不嫁,哪里有妹妹先嫁的道理?”何怡霜觉得奇怪,这段日子女儿对四娘的态度不算敌对,但也没有时时惦记着四娘,如今女儿突然说这样的话,令她倍感意外。
“娘,她不嫁,我能嫁得出去么?”叶明珠扭捏地说,脸微微低下,小手不安地搅着,就算她平时大大咧咧,此刻对面这个话题,她还是不好意思的。
何怡霜微讶,不解地问:“她和你有什么关系?”
“哎呀,娘,奕王的心都在她身上,只有她嫁了,奕王才能看到我啊!”叶明珠负气,娘怎么如此不懂她心?
何怡霜恍然大悟,笑道:“原来我家元娘心系的是奕王!”
其实她现在对元娘的婚事也不那么操心了,如果皇上有意让五皇子娶女儿,那早就下旨了,所以多半是嫁给奕王,否则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跟老爷说将女儿嫁给奕王的事。反正不是五皇子就是奕王,她的女儿就是王妃的命,嫁到哪里也会一生无忧的。
“娘!”叶明珠羞得脸通红。
何怡霜笑道:“行了行了,奕王的婚事由不得他自己,四娘碍不着你的事儿!”
“可是,二娘说我们以前那么欺负四娘,万一四娘嫁了离王,得势,不得报复回来啊!”叶明珠无意中将叶明玉给卖了出来。
怪不得呢,原来是有人在后面嚼舌根子,何怡霜微微眯起眼,柔声说道:“放心吧,就算她嫁给离王,也报复不到你头上,有娘在这儿,你怕什么?”
这件事不是她能控制的,皇上与皇后显然盯着四娘,四娘的婚事可不是她能说了算的,说了也是讨老爷的厌恶,所以她是不会做这样的事。
“娘!”
“行了,以后这些话不要再说,有娘在,你什么都不要想,就想想如何长长心眼,将来能把夫君拢住便可!”何怡霜说道。
叶明珠没达到目的,不太高兴地嘟着嘴,有些郁郁之色。
用过晚膳的时候,叶傅林去了亭香苑,叶繁锦立刻让代桃拿了书,笑道:“爹爹来得正好,这些书还了您,记得让人给我送新的啊!”
叶傅林皱眉,问她:“看得这样快,是不是只顾看书不知好好养身子了?”
“怎么会?我天天无事做,除了睡觉吃饭就是看书,自然快。不然女儿绣花打发时间?”她笑嘻嘻地反问。
叶傅林板起脸,还没说话,却又笑了,“你这丫头,什么时候变得牙尖嘴利了?你这身子还敢绣花?”
叶繁锦但笑不语,心想自己也会卖乖这一套了,为了能够自保,不再府中受气,不得不用心经营。
叶傅林笑了两声,问她:“今日钟府小姐来找你了?”
“嗯,在我院里呆了一天呢!”叶繁锦嘴上如此答着,心里却快速想着为什么父亲会问这话,要知道父亲一向不管女儿们交什么朋友的。
叶傅林长叹声气,问她:“钟府小姐有没有跟你说起什么?”“嗯,说起张氏三娘嫁到南方去了,别的没什么,爹爹是不是有什么事?”她自动隐去离王那一段,她下意识不想再提起离王。
“左谏议大夫总跟为父过不去,也不知最近是怎么惹他了还是如何?一点小事就揪住不放!”叶傅林为此事的确发愁,他的人意思都是跟对方硬扛,但现在算敏感时期,他的长女与四女一日不嫁他就一日不能松心,所以他想息事宁人,但不知用什么办法。这个四娘现在让他刮目相看,也给他出过一些好主意,这次他不免对她抱了希望。
谏官虽然只是正五品上,但他们的权利还是很大的,连皇上都敢谏言,更何况丞相。而谏官向来都是越直言不讳越能得到皇帝的重视,所以历来各个官员最讨厌最想讨好的都是谏官。
叶繁锦的心思都在谁家儿子适合叶明玉嫁,现在父亲提起一人,她条件反射地先去想对方儿子是谁?左谏议大夫以前没在她的目光中,因为官品太低。可是她一想到此人的儿子时,不由心里一亮,这位公子也是一表人才,在前世的时候是张绮诗嫁的他,开始算是一桩良缘,但是后来她入了青楼后才传出这位公子原来好男宠的,家里打得不可开交,这桩婚事倒是很适合,又能解了燃眉之急。
想到这里,她笑着说:“爹爹把您一个女儿嫁给他,成了亲家不就行了!”
叶傅林表情振奋,第一个出现在他脑中的就是叶明玉,她竟然想嫁给离王,他躲都躲不及,怎么可能让女儿嫁给离王呢?如果将叶明玉嫁过去,又笼络住对方,还能解决这个问题,真是一举两得的好办法。
他不由高兴地说:“四娘,你真是为父的福星啊!”
叶繁锦眼睛睁得老大,有点疑惑地问:“怎么?爹爹,我胡说的啊,您不会当真了吧!”
叶傅林哈哈大笑,显得心情十分愉悦,笑了几声,他爽朗地说:“爹给你五十两银子,想要什么吃什么,让丫环上外面去买,好好养伤!”
“银子我最喜欢了,谢谢爹爹!”叶繁锦喜笑颜开地说。
她一个月的月银都没有五十两,令她高兴的不是这个,而是父亲的话说明她的丫环可以随意出府,这是一个好现象,打听个什么事会比较方便一些。
叶傅林从四娘的屋子出来之后便直接去了何怡霜那里,叶明珠一看父亲来了,行了礼便找借口溜了,她被训几次后,现在分外害怕父亲。
叶傅林招呼小丫环给他梳洗更衣,意思今晚就在这里歇下了。何怡霜知道他这是有话要说,几十年的夫妻,她自然了解他的一举一动。
换了衣服,他靠在床上,叹了声气说:“二娘今天来找我,竟然说不嫁御史嫡子,你猜她怎么说?”
何怡霜惊讶地问:“她心里莫非还有人不成?她一个姑娘家,能看到什么男子?难道是女学中……”越说越不敢说,再说私通之事都出来了,怎么说叶明玉也是她名下的女儿,她还是要照顾名声的。
叶傅林哼道:“不是私通也差不多了,她竟然说要嫁离王,还说非离王不嫁,真是气煞我也,你说这是待嫁姑娘说的话吗?”
何怡霜什么都明白了,原来二娘撺掇元娘来找她把叶繁锦嫁出去,是这个意思,算盘打的可真好啊,竟然算计到她头上来了,她最讨厌的就是别人利用元娘,还说什么担心叶繁锦报仇,就算叶繁锦报仇也是向二娘报,有她坐镇,叶繁锦是不敢动元娘的。更何况元娘那是要嫁皇子的,叶繁锦更不可能动的了元娘。
于是何怡霜倒吸一口冷气说:“这简直太不像话了!她怎能?怎能?”说到这里,她转言道:“都说女大不中留,看来咱们要赶紧把二娘的婚事定下,也省得她胡思乱想!”
“我今日来就是这个意思,回头你去探探左谏议大夫家的意思,他家嫡子应该还没订亲!”叶傅林说道。
何怡霜迟疑地说:“正五品官是不是……”
“他最近老是跟我过不去,眼看几个女儿都要到了待嫁时候,现在可不是惹事的时候,不然哪个都别想嫁好,再说皇上的态度不明朗,我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让谏官盯上比较麻烦,二娘嫁过去,没那么多事也挺好!”叶傅林沉声道。
“行,那我探探口风,看对方是什么意思!”她自然不希望叶明玉嫁得好,像叶明玉这样心机深沉,她在的时候就敢算计她女儿,更不要说让叶明玉亲近、扶持叶明珠。她宁愿让四娘嫁给离王也不能让二娘嫁给离王得了势。在她心里,四娘还是比较敦厚老实的。
夜渐渐深了,白天虽然秋日明媚,可晚上不知怎的却弯月黯淡、天暮沉沉。远在南方的天气,又下起了瓢泼大雨。封玄离此刻坐在房中,刚刚展开白天送来的信。
他这是才回来,白天难得不下雨,他组织士兵将残堤抢修了一下,这样晚上下暴雨才不至于担心被淹。这一天他忙得水都顾不得喝,不要说看信了。这个时候他已是口干舌燥,桌上放着饭菜,热腾腾地冒着气,早已饥肠辘辘的他并未进餐,而是先看信。
这封信已经是十多天前写的,南方大面积受灾,致使路也难走,信送到他手中,晚了几天,这几天他不由焦灼极了,谁都能看出他心不在焉,不过大家都以为他在为灾情而忧心。
不知是不是怕他担心,信的第一句便说她恢复良好,已经能够下地走动,刚看这一句,他的心便立刻松了下来。接着向后看去,信上说她迷上了看书,平时不是睡觉就是看书,一连看了几本。还说皇上与皇后经常赏赐她东西,致使她在相府的地位不断提高,如今已经没人能够轻易欺负于她。
他突然想到,她为什么吐血?那天他只顾着生气,没有问她,好好的怎么会喷出三口血来?她心里藏着什么事?他分明感觉她对自己是有情的,可她又那般态度坚决地不嫁给他,这令他十分不解,他不懂她的想法,觉得她就像是一个迷,她隐藏着巨大的秘密,不把这些弄清楚,他可能娶不到她!
如果说这世间是什么最让人身不由已,恐怕就是爱情了。封玄离也想有点骨气,可是现在他与她隔了千里的距离,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她,想着她的笑、她的嗔,想他还没看到她的全貌,他的遗憾太多了。
信并不长,只是写了她的日常生活,她的生活极其简单,反正总是在屋中呆着,所以很快便看完了,他提笔展开信纸,写道:“请让令妹探探她对本王的态度!”
短短的几个字,便再也写不出其它,这是他最关心的。
放下笔,幽幽地叹了声气,饭菜已经凉了大半,他将信折好,让长风派人送去,一切办妥之后,才执起筷进食。
叶明珠回去后越想越不甘心,她觉得母亲想得少了,或者说是太有把握了,她还是认为叶明玉说的有道理。其实说到底还是她对奕王的爱慕作祟,毕竟像奕王那样优秀的男人,少之又少。
于是她想出一个绝妙的办法,第二天一早便去看叶繁锦了。
叶繁锦终日躺着,一般醒得都很早,清晨秋风凉爽,她喜欢在院中走走。她觉得前世自己身体不错,完全是因为苦练舞蹈的原因,今世虽然说她以后会落下病根,她并不太相信,最起码她不会放弃自己,所以现在不能跳舞锻炼,她就在院中走一走,相信对她的身体是有好处的。
叶明珠独自来访令叶繁锦很意外,每次都是太太带着她过来,这次一个人过来,未免令叶繁锦多想,觉得叶明珠肯定心有所图。
叶明珠看到叶繁锦心里有些不自在,不过她还是照之前想好那般佯装热情地说:“四妹你怎么不在床上躺着?乱走个什么劲儿?”
叶繁锦笑笑,说道:“床上躺的太无聊了,走一走,透透气!”她并不问叶明珠有什么事,她一向喜欢这样,看对方苦于怎样把目的说出而搜尽脑汁。
叶明珠是个藏不住话的,也没有太多弯弯绕,直脾气,于是她直接说道:“今天是我娘让我来的,有些话她不好问,她想问问你,有没有心里中意的公子,她好为你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