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明玉敢想嫁离王,并且能够勇敢去实施,与她去女学上学月兑不开关系。叶明玉本来就自恃甚高,女学那个地方又都是各府嫡女们聚集的地方,在那里,她的才学都是佼佼者,于是这给了她极大的自信。
正当她以此为荣的时候,突然太太来告诉她不能上女学了,这又给她极为大的打击,令她一时间觉得天昏地暗。
何怡霜绝不是个善茬,叶明玉算计了叶明珠,她一定要讨回来的。她只告诉叶明玉明天不用去上女学,以后也不用去。至于为什么不让去,却没对叶明玉说,这让叶明玉猜来猜去,这种心情最为难受!
这么一个打击猛然袭来的时候,心机深沉的叶明玉难免也招架不住了,叶明玉心机深沉,那是相对于府里这些小姐们来讲的,对她来讲最最重要的事便是自己的婚事,眼看在她一切都顺利的时刻给她当头棒喝,自然无法承受。
太太一走,她气得就开始在房里骂丫环,要么就是摔东西,简直没了小姐的模样,这是架得高、摔得狠的表现。
宋姨娘听说此事急得要命,她想告诉女儿不要着急,什么事都稍安勿躁,但是这个时候,各院都盯着叶明玉的院子,她也不能这样让人送进消息去。
这就是妾的悲哀,她们这些做姨娘的,就算生了孩子,孩子也要管别人叫娘,她只能是姨娘!此时此刻,宋姨娘才感觉到了无边的痛楚与着急。
叶傅林自然也关注着这边的动静,叶明玉的表现逃不出他的眼睛,而太太的目的也是如此,闹得越厉害,老爷对她就越厌恶!那样叶明珠就不是令老爷最讨厌的那个了。
叶傅林果真满脸厌恶地哼道:“这个二娘,平时看着文文静静,怎么连元娘那毛躁性子都不如?真是一点事都不懂!”
何怡霜的目的达到了。
叶明玉吵着要去见老爷,可是太太已经令吴嬷嬷亲自带人守在门口,不让她出去,粗壮的婆子在门口一拦,哪里是叶明玉这种弱质女流能冲出去的?
叶明玉开始在屋里喊叫起来,说太太害她,说她在这个家连自由都没了,还说相府巴不得将她赶出去,总之越说越不像话。
秋菊两边跑着为太太禀报叶二小姐的情况,太太听了只是冷笑,说道:“闹得越厉害越好!让她去骂吧!”
最后听不下去的还是叶傅林,他命全安去二小姐门外喊话,全安到了门外,却听到里面二小姐安静不下来,只好高声喊:“二小姐,老爷命奴才给您传四个字,‘好自为之’!”
屋内的叫声戛然而止,半天都没有听到再有动静,全安呆了一会儿,才退步离开,回去向丞相禀报。
叶繁锦倚在床上,举着本书凑到油灯下,散漫地看着,等代桃跑来,大呼小叫地说:“小姐,消停了,老爷让全安带了句话,喊得极响,让她好自为之,好多人都听见了,这下看二小姐还怎么有脸再出门!”
叶繁锦缓缓地放下书,呼了口气说:“哦?结束了?那就歇吧!”将书放到一旁小桌上,滑到被中。她从来没小看过叶明玉的会装,看她明日怎么做吧!
不过不管叶明玉怎么做,她嫁给左谏议大夫的嫡子的事没得跑了。
叶明玉坐在地上,鬓发大乱,珠钗早就掉到地上,衣衫被自己折腾得也凌乱极了,全安早走,可她却一时半会儿没有反应过来,呆呆地坐着。
贴身丫环紫荷见小姐不闹了,坐在地上发呆,便小心地说:“小姐,地上凉,您起来吧!”
叶明玉恍若未闻,仍坐在地上一点反应都没有。
紫荷只好将她扶起来,让她坐在凳上。叶明玉无意中抬起头,大惊,瞪大眼睛盯着镜中之人,唇颤抖地问:“紫荷,镜中这个疯子,就是我吗?”
紫荷没有说话,她很为难,让她怎么说?刚才小姐的确闹得不像话。
叶明玉渐渐清醒过来,她刚才都做了什么啊?她都骂了什么?这下,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她将自己的路都断送了!她想起这些年的隐忍与筹划,简直不甘极了。
第二天一早,叶明玉穿了件浅粉色长裙,显得她温柔典雅,头发简单地挽了个髻,由紫荷掺着向外走。可是门外依旧站着两个粗使婆子,还有吴嬷嬷守在门口。
叶明玉柔声说道:“吴嬷嬷,我这是去给母亲请安!”
吴嬷嬷敛着眸说,“奴婢向前领路!”
意思很明显,如果你敢乱跑,那我马上就让人把你逮回去。
一个嬷嬷都敢对她如此?叶明玉的火腾就上来了,但是她用力将火压下,柔柔地笑道:“有劳嬷嬷了!”
“这是奴婢份内之事!”吴嬷嬷说着,低头走在她身后。
叶明玉注意到,那两个粗使婆子跟在了吴嬷嬷的身后,一行人看起来浩浩荡荡地向太太院中走去。
结果走到太太房中,却得知太太去看四娘了,吴嬷嬷转过头问道:“二小姐,您是在这里等候还是回去?”
回去?断不能就这样回去的!可是等在这里,似乎也显不出诚意,她咬咬牙,轻声笑道:“那我也去亭香苑吧,正好也见见四妹!”
“是!”吴嬷嬷规矩地又跟在她身后。
叶明玉打得算盘很响,昨天她那一闹,肯定把太太得罪个结实,如果在这院中,太太或许不会轻易吐口原谅她,但是有四娘这个外人在,更何况又是自己的妹妹,太太总不好不给面子吧!叶明玉想得很好,可是她走进亭香苑的外屋便听到四娘的娇笑声与太太爽朗的笑声,心中浮起一阵酸意,原本的怒意更加难平,暗藏在宽袖下的手,不着痕迹地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等情绪稳定,这才掀帘进去。
“哎哟,你这个泼猴子,以前我怎么就没发现你如此逗乐呢?”太太拍着自己腿,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四娘面色羞赧,一双小手搅着衣襟,窘道:“母亲别再笑我了,都要捡地缝钻了!”
“哈哈哈哈!”太太又开始笑了起来。
显然房内的人都没发现叶明玉进来。
叶明玉露出一个明朗的笑,插嘴问道:“母亲跟四妹妹高兴什么呢?”
何怡霜一听到叶明玉的声音,笑意就淡了下来,叶繁锦看着太太的脸色,也敛下眸不说话,屋中开始沉默。
叶明玉万万没想到太太根本就不打算给她面子,竟然连大面都不肯过去,她只好硬着头皮说:“母亲,昨日是我犯浑,不懂得母亲对我的苦心,一大早我就赶去给您道歉去了!”说到后面,声音变成了喃喃之语。
何怡霜倒是开口了,只不过声音带着无比的冷意,“二娘,母亲对你也算是无愧了,这些年对你怎样,你心里有数,但是昨日之话,显然你并不领我这个母亲的情!”
叶明玉吓了一跳,想都没想便双膝跪地,抬起头惊道:“母亲,正是因为将您当成了亲生母亲,二娘才任性说出那些话,还请母亲原谅!”她说着,看到了何怡霜身后的四娘,心中不由恨恨,这下真是颜面尽失了。
何怡霜眼皮都没抬,只是说道:“你的已经到了该许配人家的年纪,各家都知道你才华出众,去女学的目的也达到了,以后还是跟着我一起,多看看、多听听,以后嫁了人,也好知道该怎么做!”
叶明玉心中一惊,她怎么就没想到,是这个原因呢?太太昨晚来了也不直说,让她闹那么一场,被爹爹看去,简直就是……不过眼下,除了妥协没有任何办法,在这个府中,凭她一人根本就敌不过太太,更何况爹还站在她那一边!
于是叶明玉敛声道:“是,母亲!”
何怡霜转过头,脸上带了些笑意,对四娘说:“你且好好歇着,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让人找我来要,养不好身体,只能让你上我那院去养,我亲自盯着你!”
“母亲,四娘可一直好好养着呢!”叶繁锦小声嘟呶了一句。
何怡霜呵呵笑道:“你这个鬼丫头,我走了!”
“母亲慢走!”叶繁锦说着就要下地。
何怡霜甩下一句,“你休要动,床上老实呆着。”
她刚刚伸出的脚又缩回床上,惹得何怡霜又是两声笑,转身出去了。
叶繁锦脸色微沉下来,太太应该知道叶明玉今早会找她,她为什么大早晨的就跑到自己屋子里来呢?做给叶明玉看的?叶繁锦知道太太这个人喜欢把什么都算计到,她的意思就是告诉叶明玉,我底下不只你一个女儿,没有你,我还可以宠别人。以前一个不如你的庶女,如今我就能宠上天去!
不,不完全是这样,叶繁锦又往深层去想,想到了叶明珠,应该说叶明珠是太太最大的心病了。如今太太摆了叶明玉一道,叶明玉怀恨在心,难免想去算计叶明珠,但是在没出嫁之前,叶明玉是不敢有任何动作的。所以太太想利用这段时间将叶明玉的恨引到自己身上,毕竟刚才自己看到了叶明玉的狼狈。
叶繁锦暗暗出了口气,在这个家里,永远别想找到什么真情!除了算计、还是算计!
何怡霜出了亭香苑,脸上的笑意已经尽失,叶明玉跟在她身后,心中忐忑,脑里盘旋她刚才的话,她要想明白,所以一时间根本无法强颜欢笑面对太太。
四周沉默着,只听到脚步的沙沙声。
叶明玉内心繁乱,看起来家里已经决定将她嫁出去了,在她跟父亲说了她要嫁离王之后,父亲不但没有同意,还想将她速速嫁走,这令她心里很受伤。她的地位,当真比不得一个婢女所生的四娘?
叶明玉绝不甘心,她心中想着,元娘不嫁,她的婚事就无法提及,元娘之事现在还没有消息,南方水灾严重,此时皇上肯定没心情说什么婚嫁之事,所以她还有时间,只要等离王回来,只要等他回来!那么现在她要做的就是隐忍,她不相信自己比不过叶繁锦,只要离王能回来,只要离王肯对爹爹说要她,她就成功了!
她一心想着只要嫁了离王,那便是幸福,可她从来没有想过,或许嫁了离王,会是不幸的开始!
几日后,第二封信到了离王手中,这天封玄离正带着大家修堤,不少灾民百姓们也都自发地参与其中。而这几天艳阳高照,丝毫没有再下雨的意思,这令封玄离总算可以松了口气。
信到他手中的时候,他便笑着走到棚中去看。因为不再下雨,所以不用时刻担忧大堤会被冲破,所以现在比前些时日要轻松很多。
然而展开信,他的脸却随着信的内容越看越阴霾,这正是叶繁锦为什么吐血的那封信。他同府外人一样,都知道以前叶繁锦是不受宠的,可能会受气,但是至于到什么地步,他们谁也不知道,或许都没去刻意想过。此时封玄离无法形容心底的心情,怪不得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自己,原来她心底隐藏着深深的自卑!
叶明玉?叶府二小姐竟然恶毒至此?他真没想到一个未出阁少女能有如此恶毒的心肠,看来“最毒妇人心”,这句话是十分有道理的。
至于那叶氏二娘究竟什么模样,他基本上已经忘了,只见过一次,那次他是为了去看让奕王求婚的女子什么模样,对叶繁锦之外的女子,他都没注意。本就未看清,所以现在连个大概轮廓都没有。
封玄离觉得相府里危机重重,她在那里根本就不安全,能养好伤吗?
想到这里,他的眸底暗暗地沉了下来,那信已经被他无意识地揉烂。他想了一会儿,才叫道:“长风!”
“殿下!”长风应声而来。“附耳,有事吩咐!”他说着,手中的信已经完全揉烂了。
时间飞逝,如此又过了一月,奕王终于被放了出来,回到奕王府中。
相府中,叶明玉已经被太太折腾惨了,这也不是、那也不对,太太不歇她不能回院,简直就是苦不堪言。一般将要出阁的闺女都要自己绣些东西,可太太似乎没有让她绣的意思,她天天回自己院子已经累得腰快断了,哪里还有力气绣东西?那眼也熬不住!
叶繁锦在屋里绣花,这一直就是她的弱势,前世在青楼不可能样样精通,她的针线怎么努力也无法比上官家小姐,更何况像绣花这样的技艺也不是青楼需要的,青楼培养注重在琴与舞上面。
绣了半天,代桃探头一看,“扑哧”笑了一声,叶繁锦负气地将东西扔到一旁,“真真气煞我也!”
代桃嘻嘻笑着,劝道:“小姐,绣花本来就是个慢工,您不要着急!”
“怎么一直都没有长进?”她是想学学绣花的,可是绣来绣去如何都没进步,她真不明白,叶明珠那样毛躁的人都能进步不少,怎的她就不行?
“小姐伤了这么长时间,手艺都疏淡了,也是要熟悉熟悉才行的!”代桃一本正经地说道。
叶繁锦想想,觉得她说得也有理,于是点点头说:“咱们出去走走!”在屋子里,也闷!
她的身体恢复很快,因为她一直坚持锻炼,这是令她最为得意的,养了两个月的伤,她基本上已经与常人无异,只是走得急了会咳。不过她相信只要自己再坚持下去,最终会恢复成以前的身体状况。等再过些时日,她会尝试着重新开始跳舞,那样比走路要锻炼得多。
天气渐渐凉了,绑于两树之间的摇床已经被摘下,树叶黄了,开始往下掉,院中景色显出萧索来。这里虽偏,可院子却比别的院子大出不少来,以前墙边杂草横生,后来她让人将杂草清理掉,想着春天要不要种些什么?
代桃觉得院中有些凉风,便说道:“小姐,我去给您倒碗热参茶来吧!”
“嗯!”叶繁锦轻哼道。
代桃转身进屋,叶繁锦便仰头看风一吹过,黄叶飘飘扬扬地落下,看得入神。不经意间,她突然想到离王,不知为何想到他,似乎就是从心底升起的念头,他如何了?
其实她根本不必担心的,因为她知道结果,他没有任何危险,回来便是赏赐,奠定他贤王的基础。
身后有轻微的响动声,她以为是代桃,所以没动。然而那缓慢的脚步声沉着有力地向她走来,分明不是小丫头轻快的脚步,她大惊,恍惚间以为是离王在靠近,她突然转过身。
强烈的男性气息笼罩住她,而这气息却不是离王那略带清淡体香的味道,而是一种明显具有侵略感的雄性气息,她对上奕王那双带着灼热目光的黑眸,那其中有野性、有令她看不懂的炙热。
如果说她最怕见到的是谁?恐怕就是这位奕王了,他的热情让她无福消受,他从来不听她的意思,总自以为是地说她要嫁他,总是让她升出一种无力之感。
于是此刻,她大惊失色,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